「柳市長,請拿出你的證據來!」
稍頃。陳主任說道,聲音略略有些乾澀。面對柳俊這樣直截了當的指責,縱使沉靜如水的陳主任,也有些沉不住氣了。
柳俊冷淡地說道:「當然。第一點,關於尾礦收購價格的問題。應該說,工作組瞭解的訊息是真實的。國外化工公司收購尾礦的價格,確實是比較高。但是,這個不能做單純的對比。首先,國外消費水平比我們高,物價相對也比較高昂。一個很簡單的例子,美國的貧困線標準是多少,我國的貧困線標準又是多少?一個美國家庭,年收入在兩萬二千美元以下,就屬於貧困家庭。兩萬二千美元,相當於我國十七八萬元的收入,這個已經不是中產階級的標準,而是富裕家庭的標準。不要說在潛州市,就算在首都,在南方市,在江口市這些大城市,也是不菲的收入。足可以過體面的生活。在歐美國家,他們的採礦選礦的成本也遠遠高於我們,這個價格,就是合理的。」
陳主任板著臉反駁道:「柳市長,我承認國外的生產成本是比較高,但是價格相差三倍以上,還是太懸殊了吧?我們也不能忽視,歐美國家的採礦企業的自動化程度很高,機械作業,產量大,成本也低。而且,芝加哥的廖氏集團,很多尾礦也不是在國內的礦山收購的,而是從南美一些國家進口,價格也是我們的三倍以上。南美很多國家,消費水平不見得比我們高很多。」
柳俊就笑了,帶著一絲淡淡的譏諷。
「陳主任,你們的調查工作做得很到位嘛。沒錯,南美部分國家的物價水平,大致是與我們相當,高不了多少。但是陳主任有沒有搞清楚另一個問題呢?廖氏集團向南美國家收購尾礦,收購價格是到岸價還是原地收購價?是到岸價格吧?」
陳主任臉色就變得有些尷尬。
「到岸價格,包含有運輸費用在內!廖氏化工有限公司就建在黃花山礦區,收購尾礦,幾乎沒有運輸費用產生。價格較低,就是理所當然的。這一點,我不知道工作組是沒有考量在內。還是有意疏忽!」
柳俊的聲音變得比較嚴厲起來。
與會成員臉上俱皆露出古怪的神色。
如果工作組是疏忽了這一點,那還情有可原,如果是像柳俊說的那樣,有意疏忽,問題就變得比較複雜了。是誰,讓他們在有意疏忽?事關一個幹部的**生命甚至是人身自由,怎可以有這樣的疏忽?
除非是另有目的!
「而且,廖氏集團遠涉重洋,萬里迢迢到我國內地進行投資,投資金額高達十億美元,他們圖的是什麼?當然是利潤。商人嘛,在商言利,乃是天性。廖氏集團到國內進行巨額投資,是希望賺取更高的利潤。對於我們潛州來說,這麼多尾礦,不能加以利用,全都是廢物。還要花費人力物力看管這些尾礦。黃花山礦區和其他礦區,漫山遍野都是大大小小的選礦廠,都是大大小小數不清的尾礦庫。這裡面,隱含著巨大的安全隱患。廖氏化工幫我們處理這些尾礦,不但變廢為寶。也能逐漸消除尾礦庫存在的安全危險。這是兩全其美的事情,讓他們以一定優惠的價格收購尾礦,非常合理。不然的話,國家為什麼要制定優惠的政策,通過減免稅收等一系列的優惠來吸引外資呢?道理是一樣的。我不知道陳主任和工作組的同志們,有沒有仔細查看潛州市政府與廖氏化工有限公司簽署的合作協議。除了處理庫存的尾礦,在未來幾年之內,廖氏集團還要幫我們提高採礦業的機械化水平,這個是無償的。我們潛州市的採礦業水平低下,機械化水平更加低下,效率與先進國家相比,差了不是一星半點。有了廖氏集團的幫助,我們採礦業的水準能夠迅速提高,礦產資源將會變得更有價值。這些因素,工作組為什麼不考量在內?單純憑一個尾礦收購價格,就認定鳳智勇和江城市政府有瀆職的嫌疑,是不是太草率了!」
面對柳俊連珠炮似的質問,陳主任黑臉泛紅,勉強說道:「柳市長,紀委機關是負責紀律監督的,地方經濟建設工作,不是我們的本行!」
柳俊淡然一笑,說道:「無論哪個機關,都要與時俱進,才能與時代的進步合拍,不然就要跟不上形勢了!」
眼見陳主任被柳俊駁斥得無言以對,婁海英只覺得大為解氣。望向柳俊的目光中,充滿了欽佩之意。這個才是她腦海中的柳衙內嘛!曾經將省委副書記丁玉舟都頂得下不來台。比較而言,陳主任算得什麼?韓旭哈哈一笑。站出來打圓場,說道:「市長,陳主任他們也是就事論事。市長還有什麼看法,都說出來嘛,大家一起探討一下。」
陳主任便向韓旭投去感激的一瞥。
柳俊又端起茶杯喝了兩口,點上一支煙,似乎是想讓會場氣氛緩和一下。誰知他這些動作,卻只有令陳主任更加緊張。
此人實在太鎮定自若了,似乎一切,均在他的掌控之中。陳主任一點都不清楚,柳衙內還有什麼隱藏的後手沒有拋出來。他只知道,自己絲毫也沒有把握,能夠接得住這些後手。
看來,這一個月,他們省紀委工作組沒有閒著,人家柳市長也沒有閒著呢!
「陳主任,各位同志,關於工作組說的第二點,大發礦業公司的問題。工作組說,這個大發礦業公司是在整頓前突擊補辦的手續,以此逃避大整頓。這個我相信。但是內情到底是不是這樣簡單呢?我看還值得商榷啊!」
提到這個,陳主任精神一振。大發礦業公司的問題,在省紀委工作組看來。是最硬邦邦的證據。不管怎麼說,董浩南是鳳智勇的小舅子不假,董浩南在大發礦業公司佔了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也不假,大發公司通過突擊補辦手續躲避了大整頓更是不假。稱得上鐵證如山了。
且看你柳衙內,又能拿出什麼證據來反駁。
只要咬死了這一點,鳳智勇便不能全身而退,省紀委工作組就是有成績的。
「陳主任,工作組瞭解的情況,董浩南是什麼時候持股大發公司的?」
柳俊不徐不疾地問道。
陳主任滯了一下,這才答道:「應該是前年吧……前年的十一月份,董浩南入的股。入股協議上就是這樣寫的。」
「前年十一月份,距今快兩年了。我們不妨來推理一下,如果董浩南真的是前年十一月份入的股,兩年時間裡,他們有很多的時間補辦手續。為什麼要拖到大整頓來臨的時候,才想起補辦手續呢?鳳智勇要真是參與了其中,以他的智商,不至於幹這樣愚蠢的事情吧?」
柳俊笑著問道。
陳主任沉聲說道:「柳市長,紀委辦案,講究的是證據。」
這個言下之意就是說,推理可當不了證據使用。
「對,陳主任說得很有道理,紀委辦案就是應該講究證據。那麼請問陳主任,有什麼證據證明鳳智勇參與到了此事當中呢?難道僅僅因為董浩南是鳳智勇的小舅子,就認定鳳智勇是以權謀私?這樣推斷,未免太牽強了!假使陳主任的某個親屬,牽涉到了犯罪,是不是就能以此認定,陳主任是參與了其中的?」
陳主任神色鎮定,說道:「我們當然不是單憑推斷就這樣認定的。據江城市礦產局原局長莫小兵反映,鳳智勇親自給他打過電話,要他為大發公司補辦手續!」
「荒謬!」
這一回說話的,卻是婁海英。
海英書記一開口,還是一如既往的鋒銳無匹。
「陳主任,你們是不是瞭解過,莫小兵為什麼會被撤職?就是因為他頂風作案,試圖為許多無證礦企補辦手續,為此還和鳳智勇在江城市的市政府常務會議上吵了起來,最終被潛州市委撤職。這樣一個人,我認為他對鳳智勇挾嫌報復的可能性非常之大。他的言語,不能作為證據!」
柳俊一揮手,說道:「海英書記說得十分正確。莫小兵對鳳智勇懷恨在心,他的言語確實不能作為證據。如果鳳智勇當真指示為大發公司補辦過手續,絕不會在市政府常務會議上批評莫小兵。這是最基本的常識!至於工作組說的第三點,鳳智勇與瑪麗小姐之間的曖昧關係,我也只有兩個字評價——荒謬!」
陳主任剛剛有些泛紅的黑臉又變得鐵青。
「你們說的那個迎賓閣的服務員,是叫做翟銀花吧?」
柳俊此言一出。陳主任臉上又露出了震驚的神情。蓋因他剛才通報情況的時候,並沒有提及這個服務員的名字,柳俊卻隨口說了出來。看來,柳俊對工作組的行動,瞭如指掌!
「這個翟銀花的言詞,更加不能作為證據。我們有理由相信,她根本就是在撒謊!」
柳俊一字一句地說道,神色變得非常嚴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