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幹部調整,來得非常突然,甚至都沒有召開書記辦公會議討論,直接上了常委會。韓旭和柳俊次日上午從江城市返回潛州,下午就召開常委會專門研究這個問題。
時間安排得如此緊湊,不要說其他常委意想不到,就是組織部正常的幹部考察程序都尚未啟動,即將要調整工作崗位的幹部們,都還不曾到組織部談過話呢。
這全都是出於韓旭的堅持。
柳俊對此也很是不以為然。但既然決意讓步,也就好人做到底,最後同意了韓旭的安排。
幹部調整。歷來是無密可保的。縱算這一回很出乎意料,消息還是不徑而走,常委們大都知道了基本情況,至於即將被調整的那幾個幹部,更加得到了消息。大家都很奇怪,怎麼這回的幹部調整,事先沒有半點徵兆,說來就來了?
對於絕大部分市委常委來說,對這種情形的出現,肯定是不樂意的。雖說幹部工作自有妾海英和馮玄暉是正管,但涉及到這麼重大的幹部調整,其中還包括一個縣委書記的替換,事先沒有得到任何正常途徑的告知,純粹從小道消息裡探聽情況,堂堂市委常委,與那些街頭巷尾的「業務觀察家」還有何區別?
起來,其他常委們固然十分不滿,被他們暗中抱怨的委海英和馮玄暉,只有更加不爽了。他們在向柳俊匯報之後,柳俊隨即去了江城市,似乎對此事毫不在意,便即大為心安,認定此番又是韓旭在自討苦吃。
現實情況是,不要說調整縣委書記這麼大動作,就是普通的決議,沒有柳俊點頭,市委常委會上也沒有半點通過的希望。
委海英很是不解,明知道再局不佳,因何韓旭還要蒙著頭往前衝。
然而到了晚間,柳俊卻從江城市打電話過來,告知委海英與馮玄暉,他同意了韓旭的意見,贊成此番的幹部調整。
不是部分同意,而是全部同意。
韓旭說什麼就是什麼,除了張萬榮最終的安排略略起了些變化,其他完全照辦。
馮玄暉沒多說什麼。只是點頭應諾。身為資深組工幹部,馮玄暉頗能恪守官場規則。既然認定了追隨柳俊,那麼柳市長下了決心,馮玄暉就照辦。
不管想不想得通,都照辦!
這也是以前劉輝在任的時候,特別欣賞馮玄暉的原因。這樣的下屬,無論何時,用起來都非常順手。
委海英就不一樣了,接到柳俊的電話,幾乎跳了起來,驚訝萬分地叫道:「市長,為什麼?」
海英書記這個反應,在柳市長意料之中。她若不跳起來,柳俊反倒會大感詫異了。當下微微一笑,說道:「韓旭同志是市委書記,一把手,幹部調整,我們應該尊重他的意見!」
「可是,市長」
委海英兀自不服,嚷嚷道。
「海英書記,我們身為潛州市委班子的一員,有義務維護班子的團結!」柳俊說道,考慮到這樣冠冕堂皇的言語,難以當真令委海英心服,柳俊又加了一句:「海英書記,鬥爭也要講究策略的。省委可是一直都在關注我們潛州市呢!」
委海英原本心中確實不服,有許多話要對柳俊訴說,聽了後面這一句,頓時沒了聲息。委海英儘管脾氣火爆,畢竟浸淫官場多年,絕不是有勇無謀之輩。眼下四中全會召開在即。雖然高層的政治博弈,她不清楚內幕,卻也知道,柳俊此時選擇與韓旭「妥協」必定與此相關。
一想到柳俊身後那股龐大無比的政治力量,婁海英就心中發寒。這樣的大集團,在政治上的取捨,不是她這個級別的幹部所能理解的。
「海英書記,其實,局勢並沒有改變!」
最後,柳俊如此說道。
委海英一凜,心裡一下子亮堂了起來。柳俊說得沒錯,局勢確實並沒有改變。市委班子的格局,依舊還是那樣的。此番柳俊向韓旭讓了步,不代表著下回還會讓步。表面看上去,韓旭取得了主導權,實際上,再有幹部調整,沒有柳俊的同意,誰都無可奈何。
雖然類海英被柳俊說服了,不過上了常委會,性格剛烈的海英書記還是板著臉,神情很是不悅。
妾海英就是這樣的,心中不爽就要表露出來,誰也沒辦法叫她「強顏歡笑」!
以至於市委書記弗旭在掃視會場的時候,眼神不由自主的從委海英臉上跳了過去,不願意與委海英正面相對。
幹部調整動議,通過得很順利。
馮玄暉將組織部考察的結果在會議上做了通報,然後一一提出對這些幹部的調整意見。
「同志們對這個調整有什麼看法,都談
韓旭依照慣例,微笑說道。
常委們誰也不吭聲,眼神情不自禁地往柳俊臉上看去。這個動議,居然能夠上常委會,已經很讓常委們吃驚了。看來八成柳俊已經同意了。
不過雖然大家都是這麼猜測的,畢竟沒有得到確切的認可。誰也不敢僅僅憑著這個猜測,就隨便發表意見。或許,柳俊同意這個動議上常委會,就是要藉機再錄韓旭一層面皮呢?
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的。
柳俊臉上波瀾不驚,端起茶杯喝水,看不出任何一絲傾向。
這種情形,令得韓旭心裡很不舒服。原本昨晚上「折服」了柳俊之後,韓書記心情很是不錯。到任潛州這麼長時間,還是第一次在柳俊面前「大獲全勝」!
弗旭甚至在想,柳衙內也並非不可戰勝的嘛!
但是現在,韓書記良好的心情被破壞殆盡。原來,局勢依舊絲毫未曾改變。常委們依舊是以柳俊的馬首是瞻。縱算此番幹部調整全部通過,那又如何?潛州的大局,依舊牢牢掌控在柳俊的手中。
類似這樣的機會,並不是天天都能碰到的。
「我同意!」
委海英說話了,乾巴巴的三個字,然後就閉上了嘴巴,雙眼直視前方,臉上再沒有絲毫表情。
但是其他常委都暗暗舒了口氣。儘管海英書記態度不怎麼樣,總算是有了一個明確的意見。在幹部調整的事情上,大家都清楚,毒海英的意見就是柳俊的意見。假使柳俊沒有點頭,委海英絕不會表這個態。至於海英書記心情不佳,大家也都能理解的。
「同意!」
紀委書記黎敏中也淡淡表了態,用詞甚至比類海英還「節省」!
昨晚上,柳俊和委海英、馮玄暉通話之後,也和黎敏中電話通了氣。詳細說明了此番幹部調整的內容,同時也明白表示了自己的態度。
黎敏中雖然不分管幹部工作,卻是潛州市委班子排名第三的副書記。年歲又長,柳俊必須事先和他溝通。這也是禮節所必須的。
黎敏中聽了柳俊的說明,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微笑著說道:「既然市長認同,我也認同。」
委海英、黎敏中這兩位重量級的副書記都表了態,此事其實已經通過了。接下來就是走個過場,常委們紛紛表態同意。
「看來同志們的意見都比較統一啊,全票通過!那好,我們就按照這個表決結果,上報省委備案!」
韓旭微笑著說道。
不管怎麼樣,總算是完全貫徹了他韓旭書記的指示,挺有面子的!
散會之後,柳俊回到辦公室不久,張萬榮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市長,謝謝您!」
張萬榮是來表示感謝的,語氣很誠摯。
毫無疑問,這個幹部調整動議。張萬榮自己是知道了的。而且,他也知道,市裡最初的意見,是要將他與黃秋蘭對調。縣委書記擔任宣傳部副部長,級別沒變,都是正處,實際權力那是天差地遠,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才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張萬榮心頭一片冰涼。
看來,這無根之木就是無根之木,姥姥不疼舅舅不愛。原先以為埋頭苦幹就能「免禍」的想法,真是太夭真了。人家沒動他,只是時機未到。時機一到。韓旭的刀子就毫不猶豫舉了起來。而自己,無論如何也還算不上是柳俊的親信,實在不能指望這位年輕市長出大力氣「保護」自己。
「危急關頭。」張萬榮想起了老書記劉輝,急急忙忙打電話向劉輝匯報了這個情況。原也知道起不了什麼作用,只是抱著「死馬當做活馬醫」的心態,最後爭取一下,聊勝於無罷了。
果然,老領導沉吟良久,只淡淡說了一句「要相信組織」就掛了電話。
張萬榮哀歎一聲,知道事情沒什麼指望了,索性也隨他去。官場上就是這樣的,人走茶涼!
不料上了常委會,結果卻大大出乎張萬榮的意料,竟然不是讓他去宣傳部賦閒,而是擔任市政府辦公室主任。這個職位的含金量,可一點不在紅山縣委書記之下。尤其令張萬榮振奮的是,如此安排就意味著,他已經成為柳俊的嫡系。
這個才是最至關重要的!
柳俊微笑著說道:「萬榮同志。在哪裡都是做工作嘛。在新的崗位上,我相信你一定發揮得更好的。」
「是的,市長,我一定努力工作,絕不辜負市長的信任!」
張萬榮信誓旦旦,表起了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