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記者,柳市長想請你尖他的辦公室,好好談談!
請示完畢,仇用之走過來對費清說道。
「不去」。
費清大怒,想都不想就吼道。
那個實習的女記者小樂忍不住插話道:「仇主任,你們這樣做是不對的。我們來潛州採訪,是奉了社裡領導的指示。你們干涉新聞自由,還限制我們的人身自由,這是違法的!」
樂也就二十歲出頭的模樣,長得眉清目秀,一副清純覦女的裝扮,頗有一番動人的風韻。
仇用之微徽一笑,說道:「樂記者,你還年輕,很多事情,你不懂的。費記者,你真的不去?想清楚了?柳市長說,已經跟貴社的領導通了電話!」
費清再一次臉上變色。
他相信仇用之說的不是假話。從仇用之帶著幾個粗豪大漢出現在他眼前,他就知道此事已經惹惱了柳俊。實話說,幾年前他去寧北縣的時候,確實不怎麼將人家柳衙內放在眼裡。那個。時候,嚴玉成和柳晉才都還是外郡大吏,未曾入主中樞。費清自恃有老高家撐腰,底氣十足。如今情形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然而此番費記者的來頭也非同一般啊,正兒八經是奉命而來,高二少那裡,只是送一個,順水人情。
「這麼說,我不去見柳俊還不行了?行,我就去見見柳市長,看他能把我怎麼樣」。
費清梗著脖子說道。
仇用之暗暗好笑,費清已經色厲內茬,自己在給自己找台階下,卻還要死撐,一副倒驢不倒架的樣子。
費清是膽戰心驚小樂卻懷著些許興奮之情。聽說社裡安排她與費清同行,去潛州採訪,她心裡就有一個。小小的期盼,希望能見著那位傳說中全國最年輕的地級市市長,那位傳說中的「英雄市長」。像她這樣剛從學校畢業沒多久的實習記者,多多少少還有些「偶像崇拜」的情結。
不料到了潛州之後,費清壓根就不去見柳俊,只顧著下去採訪。當時小樂還以為費大哥是「鼓施業業」幹工作的典範,至此才明白,原來費清與柳俊之間,有「宿怨。」
樂別看年輕,能分配到新華社總社當記者,家裡也是有一定後台的。官場上和衙內***裡的彎彎繞。儘管所知只是皮毛,卻也並非全然沒有接觸過。
她是真想看看費清這個大牌記者,怎樣和柳俊這個大牌衙內交鋒。
就算此番採訪的任務沒能完成,回到社裡,也有的是談資了。
但是小樂子腦海裡想了一千遍,也絕對想不到見面之後的第一句話,柳俊會是這麼說的。柳俊臉上帶著一絲譏諷的笑意。望著費清,淡然說道:「費清,你又來搗蛋了!」
不但小樂沒有想到,費清和仇用之也不曾想到。仇用之驚訝地看到。一貫威嚴厚重,氣度儼然的柳市長,完全換了一副神態,眉宇間露出幾分「邪氣
是的,就是邪氣!
看得仇用之心裡忤枰直跳。
「柳俊,你說什麼?」
費清見了柳俊這個神態,就意識到大事不妙。柳衙內這不是和他談公事,是要和他了卻「舊日恩怨」擺出的是紈褲嘴臉。費清這才想起。如果拋開柳俊的市長身份,他也跟高老二一樣,是個惹不起的紈褲。
柳俊冷笑一聲,說道:「我說什麼,你不明白?你來潛州想幹什麼,你不明白?。
柳市長確實火氣很大。一段時間以來,各種頭痛事紛至沓來,麻煩不斷。他孤身在省,力抗強壓,原本就心緒不佳。這種關鍵時刻,費清這個跳粱小丑,竟然又來潛州搗亂,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在潛州推行「新政」出售國有資產換取建設資金,本就冒了很大的風險。與他的政治前途密切相關,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費清不知死活,往他的槍口上撞!
「我,我是奉命而和」。
費清兀自嘴硬。
柳俊冷「哼。一聲:「我知道你是奉命而來,就你自己,還沒那麼大膽子!」
費清臉色鐵青,卻不敢反駁。
柳俊說的是實話。別看他這個,享受正處級待遇的新華社資深記者,在一般人眼裡人模狗樣的,在柳俊面前,休要提起。沒有得到社裡領導的指令,他是不敢私自來潛州採訪的。
「你回去吧,告訴讓你來的那些人,最好消停點。想清楚一點!」
柳俊掏出一支煙來點上,往後一靠,朝費清揮了揮手,彷彿驅趕一隻討厭的綠頭蒼蠅一般,再也不向他望上一眼。
費清二話不說,轉身就走小樂嚇壞了,跌跌撞撞的跟了出去。
仇用之站在那裡,努力攝定心神小心翼翼地請示世長,要不要護送他們尖車站一,一
仇用之擔心費清會半路變卦,又出什麼麼蛾子。
柳俊淡淡道:「不必了!諒他也不敢!」
出了市長辦公室小樂就有些忿忿然,撅著嘴巴說道:「這算什麼呀,這也太霸道了吧?」
自然小姑娘心中對柳俊的那一絲仰慕之情,早已飛到了九霄雲外,剩下的,全都是憤懣與不滿。這個柳俊,哪裡像地級市的市長,比京師的紈褲還紈褲,竟這樣公然威脅新華社的記者,太不像話了!
費清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心神不寧,竟然沒聽清楚小樂在說什麼。
「費哥,費哥」
拐過彎小樂站住了腳步,叫道。
費清如當方醒,扭頭看了她一眼,問道:「什麼?」
「我們真回去啊?就這樣回去,不採訪了?」
樂問道。
費清苦笑一下:「那你還想怎樣?你就想採訪,能行嗎?人家不配合」。
「這」這個柳俊也太露道了吧?潛州是他家裡的?還有沒有一點新聞自由的概念了!」
費清又苦笑了一聲?
新聞自由?!
也就小樂這種初出茅廬的小丫頭片子,會有這樣的幼稚想法。越是大牌的記者,越是要小心翼翼,就像柳俊如今所處的位置一樣,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珠子在盯著。柳俊已經擺明很不爽了,費清心裡明鏡似的,他惹不起。柳俊真撕下體制內高官溫文爾雅的面具,不要說他,就是高二少也要掂量掂量。
現在,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鄭副總身上了。此番派他來潛州採訪的,也是鄭副總。費清知道鄭副總有很深厚的背景,和京師某個大人物關係比較密切,據說那位大人物很看好鄭副總。因為這位大人物的關係,鄭副總在社裡頗有地位。
費清想了想,掏出手機來,準備給鄭副總撥個電話,說明一下在潛州的遭遇。繼續在潛州採訪,費清是不敢的了。這是柳俊的地盤,人家真要讓他難受,多的是辦法。
命要緊!
但剛到潛州就被趕回去,灰溜溜的,費大記者怎麼的也要和鄭副總匯個報,不然也顯得自己太無能了,今後勢必再難得到鄭副總的親睞。
費清幾年前就是享受正處級待遇的資深記者,幾年時間下來,還是享受正處級待遇,絲毫不見進步,而且在可以預見的將來,進步也很有限了。費清知道是什麼原因。他過世的父母留給他的「政治資本」已經吃完了。不管是新華社還是其他單位,所有官場都是一樣的,多大的人情辦多大的事。他以前一帆風順,是因為父母餘蔭尚在,和他老費家有些故交的某領導還在位。隨著某領導退休,費清的前途馬上就變得黯淡起來。
再想往上進步,必須得有更強的靠山。
費清的手指尚未觸碰到按鍵,電話已經震響起來,費清禁不住微微一哆嗦,緊著按下了接聽鍵,青灰的臉上換了燦爛的笑意。
「您好,鄭總!」
儘管是對著電話,費清仍然一連串的鞠躬,點頭哈腰,似乎遠隔千山萬水,鄭副總也能看得到他費清的嘴臉一般。
「小費,你怎麼搞的嘛!我叫你去潛州採訪,你怎麼不尊重人家當地的領導呢?」
鄭副總在電話裡很不悅,刮斥道。
費清大吃一驚,不知此言從何說起。
「鄭總,我」我沒有啊」
「沒有?哼!我早就跟你們說過,不要擺架子,下去採訪,一定要尊重當地領導,搞好關係。你怎麼老是不肯聽呢?」
鄭副總益發不悅了。
費清腦袋裡嗡嗡作響,一片迷糊。小樂在一旁驚訝地看到,雖是嚴冬,豆大的汗珠正從費清的額頭上冒了出來。
「算了,你們不要採訪了,馬上回來!好好向社裡檢討你們的錯誤」。
鄭副總嚴厲地吩咐道。
「鄭總,我」。
費清正要解釋幾句,電話裡已經響起「嘟嘟」的忙音。
費清舉著電話,傻呆呆地站在那裡,臉色變得慘白?他知道。所謂不尊重地方領導之類的,都是托詞,鄭副總一定也受到了來自高層的嚴厲警告,抵擋不住了。事情明擺著,老鄭要交差,洗白自己,需要一個替罪羊。而他費清,很不幸,成了這只倒霉的羊!
回到首都不久,費清被中紀委駐新華社紀檢組宣佈雙規,勒令他交代收取好處,搞有償新聞,以及生活作風糜爛等諸般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