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京城開始馬不停蹄的拜訪諸位叔伯大佬,回到a省,剛與何延安聊過,又坐到了省委書記靳秀實家寬敞明-亮的客廳裡,與靳秀實對坐品茗。
作為a省的中層幹部,柳俊見過靳秀實很多次,都是在省裡召開的幹部大會上見的。與靳秀實面對面談話,這是第二次。第一次是在靳秀實辦公室,和白楊一起拜訪靳秀實,帶有很大的私人性質。
至於今天這次拜會,就純粹是私人性質。
今天是靳秀實生日。
靳秀實是很老派的高級幹部,自從參加工作以後,一輩子沒有正經為自己過過生日。以至於他最親近的朋友,也很少有人知道靳書記生日的具體日子。檔案袋裡倒是記載了的,但a省誰能看到靳書記的個人檔案?因而靳秀實的生日,一般就是家裡人聚一下,絕少請過外人。
這麼多年來,只有最近幾年,多了一個外人,那就是李惠。靳秀實參加革命工作多年,用過的秘書不少,唯獨李惠能真正融入到他的個人生活之中。不能不說,這是一種絕大的緣分。或許這也和靳秀實的年紀有關。
人老了,往往性情也會轉變,變得特別的念舊。現在,又多子-一個外人。柳俊!邀請柳俊來參加他的生日聚會,對於靳秀實身邊的親人來說,實在是一個很大的意外。任誰都知道,柳俊這個飛揚跋扈的衙內,一貫與本土幹部不對路。儘管並沒有直接惹到靳秀實,卻將靳秀實最親近的兩個人」丁玉舟和李惠,打壓得夠嗆。
尤其是李惠。靳家的人都知道,老爺子簡直是將他當作兒子來看的。靳有為淡出體制,今後靳秀實在官場上的聲音,大都要透過李惠發出去。
柳衙內卻絲毫不給情面,!$常務副市長李惠分管的國有企業改制和高新區建設兩項工作的領導權一把拿了過去,涓滴無存,一口湯也不給李惠剩下!還通得李惠親手將自己的老鄉加同學尚越拿下!如此囂張,老爺子竟然會請他來家裡做客?大家都覺得看不懂了。除了靳有為。
事實上,昨晚上父子倆進行了一番長談,靳有為將自己與柳俊的交往,一五一十全都告訴了老爺子。靳有為前段時間與柳俊的交往,靳秀實並非不知道,一直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既不支持又不反對。
靳有為對柳俊的評價甚高,至少靳秀實以前從未在兒子嘴裡聽到過他對誰有這麼高的評價。靳有為對柳俊簡直不是讚揚,而是欽佩。靳秀實知道自己這個兒子,外表吊兒郎當,玩世不恭,內裡聰慧過人,鮮少對人服氣過。
這個柳俊,也真是了得,竟然能讓靳有為如此推崇。」明天我過生日,你請他到家裡來坐——坐吧!」最後,靳秀實如此決定。
出乎意料的是,靳有為並沒有馬上點頭應諾,而是徼閉雙目,沉吟了一陣,這才緩緩點頭。靳秀實不曾生氣,反倒也微微點頭,臉上浮現出一絲欣慰的笑容。
科必在這一刻,靳有為已經將事情前後左右都思慮了一遍,定下了與柳俊交往的策略,這才做出自己的決定。
這就好,靳秀實可以安心退休了!如同靳有為預科的那樣,電話一打過去,將情況一說,柳俊沒怎麼猶豫就答應了下來。來到省委常委院一號樓,柳俊呈上了自己書房裡用的那個銅錯金虎饋紙,為靳書記壽!靳秀實微笑著收下了。
靳秀實與丁玉舟不一樣。丁玉舟神情威嚴,不苟言笑,無論上班下班,多數時候都看不到什麼笑臉。也不是丁玉舟刻意做作,實乃性格如此。靳秀實規矩很大,卻並不整天板著臉。在下屬面前,時常也會展顏微笑。
他的規矩大,在於原則性的問題上,你不能忤逆!靳府的壽宴十分簡單,菜餚也不豐盛,與平日用餐沒有多少區別,只是加了個壽麵,一個壽桃,點綴一下。
柳俊毫不客氣,給靳秀實敬了一杯壽酒,然後坐下來,一口氣吃了四大碗飯。靳有為與他一起吃過好幾次飯,熟知他的飯量,毫不驚訝。靳家其他人員,不免目瞪口呆了好一陣。
對於柳俊突兀地出現在靳秀實的壽宴上,靳家人很吃驚,李惠卻並不如何驚訝,與柳俊交談寒暄,舉止得體。既不過分倨傲,也不過於諂媚,一副同僚之間握手言歡的場景。
事實上,除了在機電總公司那個事情上,李惠與柳俊唱過對手戲,兩塊工作拱手讓出,不置一詞,專心致志於自己其他的分管工作。顯示出過人的手腕,逐漸建立了自己的威望。在他分管的範圍內,市長崔福誠都很難插手進去。
借助柳俊在玉蘭市如日中天的威信,小小的演一出對手戲,將自己本就掌控不到的兩塊工作乾淨利落地割裂開來,成功豎立自己的權威。
這一手借力打力,李惠玩得十分漂亮。
自然,柳俊後來也理解了李惠這麼做的含義,一笑置之。
聰明人不少!如非必要,柳俊也不想隨意去惹下這樣的敵手。
新的省委書記,很快就會到任。靳秀實去省政協擔任主席,已成定局。雖然從省委書記的位置上退了下來,只要靳秀實還留在a省,他的影響力就遠沒有消逝。本土派幹部,依舊會將靳秀實奉為旗標。新書記到任之後,最初那段時間,必定要給予靳秀實相當的尊重。
何延安調離之後,照一般的官場分析,柳俊也成了「無根之木」0雖然嚴玉成柳晉才都成功進階政治局委員,畢竟縣官不如現巷。兩位政治局委員,也不能時時處處出面為小柳撐腰。柳俊如果能夠獲得靳秀實的支持,哪怕只是背後的支持,對他今後在a省的日子,也是大有裨益的。
官場上,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
吃過飯後,靳秀實精神不錯,在客廳長沙發裡落座,柳俊在他的左側,與靳有為並肩而坐,斜斜面對靳秀實,李惠則在另一側相陪。
「柳俊啊,工作f得不錯!年輕人,很有一套!靳秀實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微笑著說道。
柳俊欠了欠身子,谷道:「多謝靳書記表揚。」
靳秀實笑著點頭,對柳俊的講規矩,很有好感。柳俊自從到任,搞出許多事情,在不明一內情的人看來,是一再向靳秀實的親信挑戰。靳秀實卻總是容忍,絕不完全是看在嚴玉成與柳晉才的面子上,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在於靳秀實認為柳俊很講規矩。手段固然強硬,甚至是「狠辣」,卻都恪守規則,不亂來。打擊面也控制得很好,目標很明確,絕不胡亂擴大「戰場」,將很多人捲進去,總是盡量控制在可以掌控的範圍內。
這就很好,靳秀實喜歡講規矩的人。
至於鬥爭,身在官場,又有誰能不鬥爭?
柳俊如果不鬥爭,小小年紀,能走到今天的高位?
「柳俊,我不久之後就要退了,去省政協。中央會委派瞿浩錦同志過來主持a省的工作。瞿浩錦同志年富力強,在西北工作的時候,工作作風雷厲風行,是個非常有魄力的領導幹部,應該會對你很欣賞。
靳秀實喝著茶水,不緊不慢地說道。
儘管對於消息靈通的官場人士來說,這已經不是秘密。但由靳秀實親口說出來,意義是完全不同的。聽他說話的三個人,一個是靳秀實的兒子,一個是視同兒子的秘書,都是最親近的人。現在,靳秀實用這麼一段話,表達了一個意思:你柳俊,也是我靳秀實最信得過的人!對於靳秀實釋放出來的友善信號,柳俊完全能夠明白。
坐在他身邊的靳有為和坐在他對面的李惠,是靳秀實表示友善的最大理由!說得直白一些,靳秀實在向他柳俊「托孤」!嚴柳的潛力無限,同樣的,柳俊的潛力也無限。靳秀實希望,日後自己的兒子和秘書,能夠與柳俊成為朋友。特別是靳有為,已經完全淡出了官場,成為純粹的商人,假使能夠真正成為柳俊的朋友,靳秀實基本上也就放心了。
至於靳秀實談到的新任省委書記瞿浩錦,乃是一個大有來頭的人物。以前在西北某省擔任省長,屬於當今十分看好的嫡系心腹,與當今關係非同尋常。對這任瞿書記,柳俊瞭解得不多。但他是嚴柳系的接班人,整個大派系,與瞿書記所在的派系,關係談不上融洽。
靳秀實說瞿書記會欣賞他柳俊,不過是句客氣話而已。
以他柳俊現時在a省的地位,不高不低,勉強也能上得瞿浩錦的檯面了。瞿浩錦是否當真能欣賞他,著實難說得很。
毫無以為,靳秀實看明白了這一層,所以才在這個時候拋出了繡球。
以柳俊的政治智慧,這個繡球接不接,自然心裡有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