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你知道不?你丟掉了一個很大的機會!」
在何夢瑩的「小資」家裡,何大小姐有些可惜地對柳俊說道。
「何以見得?」
柳俊照例懶洋洋躺在沙發裡,明知故問。
何夢瑩就皺起眉頭,氣哼哼地道:「你以為我爸見人就叫他進部隊的嗎?大軍區參謀長親自邀請你參軍,多大的面子?你……」
「你小子也太牛一點不識抬舉!」
柳俊笑瞇瞇地給她補足。
何夢瑩「哼」了一聲,給他老兩個白眼球。想想這小子是躺著的,未必看得到,又有些好笑。要說何大小姐,也是個了不得的人物了,眼下已經升了正營級,少校軍銜,多少人要仰視她?這個小屁孩學生,每次一來,不問三七二十一,大咧往沙發上一躺,叫一聲「茶來」,拽得一塌糊塗,比老爺還老爺。不料何夢瑩偏就吃這一套,哪回都是樂滋滋的給他斟茶倒水。逢上天氣冷的時候,還不忘找一條小被子給他蓋上。
「我說,你要不再考慮一下。你明年就畢業了,碩士研究生學歷,進了軍隊,至不濟也給個營職,上尉軍銜……」
何夢瑩一本正經勸道。
「那不是比你還低?見到你要敬禮長?沒勁!」
柳俊懶洋洋地道。
何夢瑩頓時氣結。
「你知道我升到這個正。花了多長時間嗎?十年!那還因為我爸是軍長!」
這倒是實在話。若不是背靠長征這株大樹。何夢瑩這麼吊兒郎當在軍隊裡混。年紀輕輕能上到正營級?不被人了就算不錯了。
瞧這位現役軍官。什麼時候正經軍隊幹過點事?好在她那單位是個啥「三產辦」。不然估計不用別人「開」。何夢瑩自己早脫了軍裝。
哪有一個女人身家上億了,還肯在軍隊受約束的?
「誰叫你不是男人?你要是個男的,這會子也該副團了吧?」
何瑩笑道:「我要是個男的,這麼不爭氣,早被我爸打死了!」
柳俊也笑了:「這麼說,梁經緯其實是頂了你的位置?」
「可不是嗎,我爸將他當兒子養呢,估計往後老何家的力氣要往他一個人身上使了。」
何夢瑩忍不住微微歎了口氣,有些落寞。
她能將這麼「敏感」的話對柳俊說,估計在心裡對柳俊已然沒有半點防備。
柳俊暗暗吸了一口氣,看來這的運氣有時真是很難說啊。何家的力氣全往梁經緯身上使,梁經緯想不出息都難。
「那不就結了。我還是不進軍隊了吧然的話,老何家的力氣要分一半到我身上來,可不划算了。」
柳俊嘻皮笑臉地道。
「美得你吧!你又不是老何家的姑爺……」
何夢瑩脫口而出。
柳俊微微一笑肯借口。
他還是謹守防,不輕易接這個茬。
「哎,聽說海叔叔要上軍參謀長了,是不是?」
柳俊岔開話題。
何夢瑩妙目流盼有些自失地一笑:「有點難度。」
柳俊目光一凝,坐了起來,面對何夢瑩。
這個態度,是給海向軍的。不管海向軍在不在場,老海以師長之尊將他柳俊一個學生當朋友,這個情俊得領。躺著聊海向軍的「難題」,於禮不合。
「最重要的一是海叔叔沒文憑。其實這個事情爸是提醒過他的,要他搞個函授什麼的這人強,說什麼在部隊帶兵會打仗就行了,不玩虛的。搞得我爸哭笑不得。」
這個柳俊倒是能夠理解,所謂「年齡是個寶,文憑不可少」,可不僅僅是在地方而言,軍隊尤甚。畢竟「國防現代化」不能永遠建立在「小米加步槍」的基礎上。
對高級幹部的使用更加看重合素質是完全正確的。
可是方向正確歸正確,具體到海向軍本人,柳俊卻希望他能如願以償進這一步。
「料不到海叔叔還這麼強。」
柳俊笑道。
這人忽然坐了起來,何夢瑩嚇了一跳,原本是雙腿曲在臀後,整個人「蜷縮」起來趴在扶手上的,姿勢相當撩人。柳俊忽然坐起,何夢瑩條件反射般放下腳,坐直了身子,嗔怪地瞪了柳俊一眼。
眼見何夢瑩一副受了驚嚇的樣子,柳俊訕訕地一笑,搔了搔頭。
「強是強。可是強有好處嗎?你不肯上進,肯上進的人難道還少了?」
何夢瑩一語雙關地道。
柳俊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水,有點涼了,不禁微微蹙眉。
何夢瑩瞥他一眼,說道:「茶葉放在壁櫥第二格。」
言下之意是說,要喝熱茶,請自己動手。
「嗯。」
柳俊應了一聲,卻是安如磐石,一動也不肯動。
「都是梁巧把你慣壞了!」
何夢瑩氣得伸出尖尖的手指來點他的額頭。
「你以後要是娶了一個厲害的老婆,看你怎麼辦!」
何夢瑩絮絮叨叨,卻是起身拿了杯子向壁櫥走去。
柳俊微笑著搖頭歎氣,似乎很是享受何大小姐的嘮叨。
這女人確實聰明,打從第一次猜測到他和梁巧的關係,就斷定兩人不能「成事」。而柳俊的諸多朋友之中,不論男女,竟然只有與何夢瑩在一起的時候,能坦然談論梁巧。其他的人,要麼不清楚他和梁巧的關係,要麼躲躲閃閃,刻意不提。
這情形也著實奇妙。
不一刻,何夢瑩端著熱騰騰的茶水過來,彎腰放在柳俊面前。
「哎,你那個正牌的女朋友,是怎樣子的?給我說說!」
柳俊就是一陣頭暈。
貌似自己從未和她聊起過什麼正牌女朋友。
「哎,咱們不聊這個好吧?說海叔叔的事情。」
柳俊掛起「免戰牌」。
「切!還害羞呢……」
何夢瑩很是不爽,坐回自己的位置,端起紅酒抿了一口過頭不理他,卻是風韻十足。
「你剛剛說,海叔叔除了沒文憑,還有什麼不足之處?」
「不和你說話!」
何夢瑩竟然發起小女孩脾氣來。
柳俊也不理會,端起茶一口一口喝著,臉露微笑,氣定神閒。別看何夢瑩極其聰明,智商很高俊卻有的是
付她,知道她一定會忍不住跟自己說話的。
都是寂寞惹的禍啊!
「你……你真要把我氣死了才甘心是不是?」
何夢瑩猛地扭過頭來,銀牙狠咬,惡狠狠地盯著柳俊,小臉漲得通紅。
柳俊放下杯子手一攤,很無辜地道:「真是奇哉怪也,鄙人何事惹大小姐生氣了?」
「你……你就知道欺……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何夢瑩不知為什麼觸動心事眶紅紅的,靈動的大眼睛裡珠淚瑩然。
這個卻是好來由,柳俊不禁又搔了搔頭。看來對女人的心理,自己還是懂得太少啊。不主動「坦白」自己的女朋友也叫作欺負?
眼見柳俊一副暈頭脹腦,莫名其的樣子,夢瑩又忍不住「噗嗤」一笑,淚水卻終於淌了出來。柳俊這回倒不做老爺了,忙抓起一張紙巾遞給她。
何夢瑩一把推開,起身了衛生間裡面弄了好一陣,才施施然走出來已經重施粉黛,打扮齊整上又浮現出一貫的「貴族」笑容。
「其實也不必擔心,海叔叔資夠半級是肯定的。副軍長吧。」
何夢瑩端起紅酒,輕輕抿一口,恢了平淡恬靜的語氣。
這回輪到柳俊不爽了。
「切,當我不懂軍隊的內部情況呢。副軍長,海叔叔這一輩子也就到頭了吧?」
柳俊這麼說也不是無的放矢。事實上,部隊師一級單位以上,參謀長一職成為最敏感的職位。一般來說,參謀長都是同級軍主官的第一位接替候選人。而同級副職軍事主官,基本上就意味著要在這個位置上終老了。和地方上提半級退休有異曲同工之妙。
當然凡事都有例外。但是這個例外會不會在海向軍身上發生,就很難說了。
何夢瑩大眼睛眨了眨,說道:「既然你對軍隊部的情況門兒清,那你為什麼不進部隊?我知道你意在地方,想要成一方大吏。男子漢志向高遠是對的,不過成功的路有很多條。你先進部隊,把級別提上去,適當時候再轉業地方,起點不就高了很多?」
何夢瑩這麼積極邀請柳俊進入軍隊,倒不僅僅是因為何長征對柳俊看重。關鍵是她也知道柳俊一旦畢業之後,九成是要返回n省去職的,畢竟那裡才是老柳家的根基所在。幼苗時期還是放在「溫室」裡栽培一段比較保險。
往後,柳俊再要到她這裡來喝茶,就沒那麼方便了。
也直到這一刻,何夢瑩才意識到自己內心深處對這個還帶著些許稚氣的大男孩的依戀,到底有多深。一想到不久之後便要天各一方,何夢瑩就覺得心空落落的難受得緊。
但在這個問題上,柳俊有自己的一定之規,很少會被別人左右,縱算位高權重如何長征,紅顏知己如何夢瑩,也不能輕易打動他。
柳俊擺擺手,說道:「不談這個了。我覺得海叔叔還是可以爭取一下的,文憑也不能決定一切。眼下,美國對中東局勢的干涉,就是一個絕大的機會。依我看來,這次戰爭束之後,必定要在世界範圍內掀起一場新的軍事改革熱潮。說得現實一點,會搞一場小小的軍備競賽。海叔叔可以盯住這事做做文章。我估計,何將軍叫我去,主要也是想為海叔叔再爭取一下。」
「你還叫何將軍?我爸不都跟你說了,叫他何伯伯嗎?」
何夢瑩不悅道。
柳俊笑道:「習慣了。」
「我跟你說啊,我爸這人,很少會主動對一個晚輩這麼和的,當初梁經緯第一次上門的時候,可是被嚇出了一身冷汗。」
何夢瑩扁扁嘴。
想像著梁經緯這般長大的一條漢子,在何長征面前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的模樣,柳俊就是一陣好笑。
「承蒙賢父女看重,小子不勝惶恐之至。」
何夢瑩「噗嗤」一笑:「你就貧吧……哎,你要是真想幫海叔叔,那就好好給他出點主意。」
柳俊笑著搖頭:「何伯伯說的,他都不聽。小子何人?能說得動海大師長?這麼著,我覺得你去說最好,我看得出來,海叔叔很寵愛你的,你去說一準能成。」
柳俊這麼說自有道理。何家兩個姑娘,何夢潔嚴謹端方,像極了何長征。與海向軍說話,多數時候是正兒八經的。何夢瑩則不同,無可無不可的樣子,還真對海向軍的胃口。海向軍要面子,讓他接受小輩的幫助,可不容易。若是何夢瑩隨隨隨便和他聊起這些,或許就聽進去了,還不覺得欠了誰的人情。
「我去說什麼呀?」何夢瑩雙手一攤:「別看我穿著軍裝,對打仗的事情,可真不感興趣。」
柳俊頓時哭笑不得:「你這做的什麼軍官?」
「我這個軍官,就馬馬虎虎吧。反正是我爸給我挑的工作,又不是我自己想要的。所謂好男兒志在四方,打仗本來就是你們男人的事,別把我們女人摻和進去。好女人就是要懂得享受生活的。」
何夢瑩振振有詞,毫不臉紅。
不想柳俊竟然也連連點頭。
「說得好,這話深得做女人的精髓,堪稱經典。」
何夢瑩就嫣然一笑,喜樂無限的樣子。
「你就這樣和海叔叔去說……越戰之後,美國很久沒打過大仗了,新式武器倒是研究了一代又一代,到底實戰效果如何,誰心裡也沒底。
估計美軍這回會將伊拉克當作試刀石,將所有的新式武器一一用上。伊拉克的空軍海軍那是不要說了,全然是聾子的耳朵,就是個擺設。真正能給美軍造成一定威脅的,只有陸軍裝甲部隊。海叔叔所在的那個師,應該是主力裝甲師吧,機械化程度很高。因此,海叔叔應該把眼光落在這一點上面,研究一下在空地聯合打擊之下,裝甲部隊的生存之道。這篇文章做好了,我不信換不來一個軍參謀長的位置!」
柳俊篤定地說道。
何夢瑩笑道:「難怪你不肯自己去說。這話要是給我爸聽到了,他說不定會使用強制手段,硬把你要進軍隊裡頭去。你要不去,就是逃兵!」
柳俊微微一笑,也不去理會她的戲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