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你要小心些,那個俞可卿,不是省油的燈。」
金萌西餐廳裡,何夢瑩切下一小塊牛扒,放進嘴裡慢慢嚼著,抬起眼皮看我一眼,說道。
我原以為她起心敲詐我,會有什麼厲害招數使將出來,不想也只是吃一頓飯,倒讓我鬆了口氣,欣然赴約。這時見她說得誠摯,心裡也自感動。
轉念又想起俞可卿對何夢瑩的評價,不由得微微笑了。
「笑什麼?人家和你說正經事呢!」
何夢瑩忽然發怒,柳葉眉揚了起來,撅著嘴巴盯住我,一副小兒女的嬌俏情狀。
我笑道:「俞可卿也這麼說你來著。」
何夢瑩一驚,也顧不得生氣了,忙問道:「她怎麼說我來著?」
貌似很關切。
我不覺失笑。這女人吧,不管外表多麼堅強,就很少有不在意人家怎麼說自己的。哪怕是風馬牛不相及的人一個評價,也能叫她十分關注。
「她警告我說。我惹下大麻煩了。說你不是省油地燈。一定會借這個機會敲詐我!」
何夢瑩詫道:「料不到這小妮子。看人還看得蠻準地。」
我斜斜看著她。問道:「你不會真要藉機敲詐我吧?」
何夢瑩燦然一笑:「先吃飯。敲詐地事情吃完飯再說。」
我不禁氣結。
敢情世上真有這種人。叫人等著挨刀之前先看她吃完飯。
「先透露一點點,叫我有個心理準備!」
「怎麼,怕了?」
何夢瑩邊切牛扒便抬起眼皮子看我,臉上又浮現起一絲頑皮的譏諷笑容。
「我現在偏不說,叫你多受點煎熬。
誰叫你那麼花心?活該!」
「得,何顧問,往後有什麼事,咱們辦公室談。鄙人可是至誠君子!」
我索性掏出一支煙來,叼在嘴上,往後一靠,調侃道。
「你敢!」
何夢瑩急了,狠狠白了我一眼。見我一副氣定神閒的樣子,絲毫沒將她的「威脅」放在眼裡,不由又有些洩氣。
「哎,你老實交代……和那個俞可卿,到底到了什麼地步?」
「同學!」
我淡淡道。
何夢瑩撇撇嘴,滿臉不信地神色。
我把玩著煙盒,忽然很認真地問道:「夢瑩姐,在你心裡,我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何夢瑩愣了一下,想了想又笑起來:「不好說……怎麼忽然問這麼嚴肅的問題?」
「好奇罷了。不好說就隨便說說,你姑妄言之,我姑妄聽之。」
何夢瑩見我說得認真,微微歪著頭,似乎在仔細思考,少了那份做作的「貴族」氣息,樣子蠻可愛地,剎那間我呆了一呆。
或許這個,才是真正地何夢瑩吧?誰知道在她那個略帶點玩世不恭的外表之下,隱藏著一顆什麼樣的心?就好像我自己,也不知道我現今到底是活在前世還是活在今生!
有時候,我能夠像一個四十歲的人那麼冷靜,處理事情井井有條。有時候吧,又像一個真正的大學生那麼縱情率性,有一股遏制不住地衝動。
「嗯……還是說不好。我只覺得,你這個人很有意思。有時候瞧你很精明老辣的,好似在社會上打滾了幾十年,有時候呢,又很任性,嗯,有點一意孤行吧……」
何夢瑩想了一陣,說道。
我笑了。
這個評價倒和我自己所想地差不多。
「嗯,還有一點,基本上,你不能算是一個好人,卻能讓你身邊的人有一種安全感!」
我不禁愕然,苦笑道:「這算是誇我還是損我?」
「誇你!」
何夢瑩很肯定地說道。
「謝了……哎,問你個事,那個陳衛星怎麼回事?」
何夢瑩頓時像是吃下去一個蒼蠅的表情,不屑地道:「這人整個就是個人渣,垃圾……」
「有那麼壞嗎?」
「怎麼,你不信?」
何夢瑩立時也給了我一個白眼。
我笑了笑,瞧來這個陳衛星給何夢瑩留下的印象不是一般的壞。我不過順嘴提了一句,也受到「不公正的待遇」。想起他在八珍酒樓敢於公然拉扯何夢瑩,料必兩人之間是有過一段親密關係地。
「我知道這個事情你要不搞清楚,肯定不安心。我告訴你吧,陳衛星以前是我男朋友,但是我爸不同意……」
我心裡一動。
以何長征和陳衛星父親所處的地位以及何家地背景來看,陳衛星與何夢瑩之間的戀愛事實上多少帶有「政治聯姻」地味道。何長征反對,一定有原因。
「他爸和我爸,不是一個山頭的……部隊地山頭,你明白吧?」
何夢瑩壓低了一點聲音,自然而然地往左右看了看。
我點了點頭,忽然揚手叫道:「小妹,買單!」
何夢瑩一怔,隨即明白我是不願意在公眾場合與她談論這麼敏感的話題,眼裡頓時露出一絲讚許。
這個男人,有時候確實不大像是一個十九歲的大學生呢。
上了何夢瑩的車,她問道:「去哪?」
「隨便。」
何夢瑩瞄我一眼,輕笑道:「你不怕我把你拉回家去?」
「隨便。」
我還是淡淡道。
何夢瑩眼裡,便多了一絲感動。
我這是在表明對她的信任呢。
當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說「隨便」的時候,你千萬不要當真,你要真「隨便」了,往後麻煩就大了。但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說「隨便」,那就是真的可以「隨便」。
何夢瑩說我會給身邊的人一種安全感,其實她自己,也能給我這種感覺。
這女人只是外表「小資」而已。
「剛才我們說到哪了?」
何夢瑩輕輕一笑,問道。
街道兩邊的霓虹燈晃悠著我地眼睛,我索性微閉雙目,伸直雙腿,靠在了椅背上。
「你說部隊的山頭。」
「對了。我爸和陳伯伯,不是一個野戰軍出來的……」
何夢瑩隨口說道。
軍隊系統,因為戰爭時期的特殊性,多年來各自為戰,相互之間聯繫比較少,不要說不同地野戰軍,便是同一個野戰軍內部,也會因為歷史淵源,形成許多形形色色地小山頭。當然,在大方向上是一致的,該精誠合作的時候,絕不含糊。
我點了點頭,表示理解。
「當時吧,大家年紀都還小,陳衛星也不像現在這麼壞……」
我微微一笑:「美好的初戀!」
何夢瑩瞥我一眼
的俏臉上飛起兩抹紅霞,眼神也變得柔和起來。看星現在變成什麼,這段初戀著實在何夢瑩心裡留下了美好地回憶。
「當時我們也不大瞭解部隊內部的複雜,表面上看,兩家地大人見面都笑呵呵的……因為我爸不同意,我們還抗爭來著……」
我笑著問道:「怎麼抗爭?私奔還是……」
何夢瑩又狠狠白了我一眼,隨即雙頰暈紅,咬著嘴唇不吭聲了。
我笑了,也不再問。
年輕情侶對家庭的抗爭,不就是「生米煮成熟飯」那一套嗎?
「後來呢?」
「後來就散了,還是沒拗過我爸和他爸。
再後來大家都各自成家了……」
何夢瑩說道,輕輕轉動方向盤,車子駛進一個高檔生活小區。
我有些詫異,問道:「你不住在部隊裡嗎?」
「部隊太拘謹了,住在外邊自由一點。」
何夢瑩緩緩將車停在一棟公寓前。
大約一分鐘之後,另一部桑塔納也緩緩靠過來,停在不遠處。徐文和和魏春山呆在車上,並不下車。
「幾樓?」
「八樓。」
何夢瑩住的三室一廳的套間,大約一百二十來個平方,很是寬敞。
我四下打量一番,笑道:「很小資啊!」
何夢瑩微微一笑,居然聽懂了這個二十一世紀才流行的「名詞」。
無,何夢瑩對自己「蝸居」地佈置很花了一番心思,淡黃色的窗簾,淡黃色地地毯,整個色調都是暖洋洋的,讓人一踏進去,就情不自禁地有一種全身放鬆地感覺。客廳的一角,竟然還有一個小小地吧檯。
「坐吧,喝點什麼?咖啡還是紅酒?」
「綠茶!」
「我親手磨的咖啡,很香濃的,要不要嘗嘗?」
何夢瑩眼裡流露出想要表現一把的「**」。
「綠茶!」
我堅持自己的愛好。
何夢瑩就無奈地一笑,嗔道:「你們這些男人,一個比一個固執!」
我老實不客氣,在沙發上斜躺下來,頭枕著沙發扶手,雙腳搭在另一頭的扶手上,剛換的棉布拖鞋「吧嗒」一聲掉落下地。
「嗨,你還真不把自己當外人啊?」
何夢瑩嘴角含笑,又有些氣惱地望著我。
我雙手枕在腦後,微微闔上眼睛,養起神來,都懶得理她了。
你都當真把我拉回家了,我還用得著把自己當外人?
何夢瑩給我泡了一杯清香撲鼻的綠茶過來,輕輕放在茶几上,有些頑皮地道:「老爺,請用茶!」
我用鼻子「嗯」了一聲,算是回答。
何夢瑩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卻也拿我奈何不得,小蠻腰一扭,「登登」的回臥室去了。不一會,換了一身鵝黃色的家居裙裝出來,原本盤著的髮髻也放了下來,隨意地披灑在渾圓的肩膀上,黑色的胸罩和深深的乳溝在薄薄的輕紗下若隱若現,誘惑煞人!
我只得坐了起來。
再這樣直挺挺的躺著,小兄弟要把俺給出賣了。
這個柳下惠,不是人人都能裝出來的。
何夢瑩微微一笑,有點得意,來到吧檯那邊,從木架上拿起一瓶拉菲,倒了一點,就這麼斜靠在吧檯上,一小口一小口地抿著,嬌艷的紅唇每一次含住透明的玻璃杯,都讓人瞧得目眩神馳。
我不禁在心裡提醒了一下自己:你小子今天,可不是來「色色」的,有正經事呢!
「哎,你還沒說完呢。後來怎麼樣?結了婚怎麼又離了?」
我端起綠茶喝了一口,嗯,不錯,是去年的龍井秋茶,無怪乎清香繚繞。
「還不是因為陳衛星?」
何夢瑩有點氣鼓鼓的了。
「我都和他說好的,既然散了,就算了,往後做朋友。誰知他還老來糾纏……其實我跟他散,也不全是家裡反對。處的時間長了,就發現他身上缺點太多……」
「如說?」
「譬如說,自私,暴躁,還有,好色……」
到這裡,何夢瑩漂亮的丹鳳眼有意無意地瞥了過來,帶著點似笑非笑的神情。
這死女子!
我「哼」了一聲:「人不風流枉少年!」
「風流和下流是兩碼事。」
何夢瑩怒道。
卻原來陳衛星糾纏不成,就四處造謠,說何夢瑩如何如何風騷無恥,將他們婚前的一些事情到處宣揚,令得何夢瑩的丈夫不堪忍受軍區大院裡的流言蜚語,結婚幾個月就和她離了婚。
我微微皺起眉頭。
這個陳衛星,確實做得過了,沒一點男人的氣量。
「好了,不說這些破事了,沒的惹人生氣!」
何夢瑩一口喝乾杯裡的紅酒,揮了揮手,似乎想將過往的一切,都揮去無影蹤。
我走到吧檯前,笑著從口袋裡掏出一個首飾盒,推到她面前。
「送給我的?」
何夢瑩笑著問。
「賄賂你的!」
「哎呀,好久沒收到過男人送的禮物了……」
何夢瑩說著,打開了首飾盒,是一枚璀璨奪目的鑽戒,足足超過一克拉,南方市大福珠寶店沒得賣,從香港帶過來的。
何夢瑩頓時一怔,隨即合上首飾盒,一雙嫵媚的大眼晴盯著我,似笑非笑的。
「怎麼,今晚上不想走了?」
我笑笑:「這個是用來堵你的嘴的。」
何夢瑩像是鬆了口氣,又像是有些許失望。
「另外,還有一事相求。」
何夢瑩愣了一下:「什麼事?」
「南方市公安局武局長,你是不是很熟?」
「這個你應該知道,梁經緯沒和你說過嗎?武叔叔是我爸的老部下,他爸爸和我爺爺是一道長征過來的老戰友……」
看來我所料不差,武局長果然也是紅色後代。
何夢瑩簡單介紹了一下何家與武家的關係,猛然一驚,問道:「你有什麼事要求武叔叔?」
想我一個大學生,怎麼和南方市政法系統的「一哥」扯上了關係?還用到送那麼大一顆鑽戒來賄賂「中介人」,所求者必定很大!
我淡淡一笑:「說起來,也不是我有事要求他,只是請他幫一個忙罷了,對武局長來說也是好事。」
何夢瑩頓時來了興趣:「什麼事啊?」
我臉上又露出可惡的笑容。
「暫時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