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張雲霞的話,我一下就跳了起來,連招呼都來不及打,直接跑出了會議室。原因不言自明,老爸親自打電話到柳家山來找我,一定是有要緊事情。
對自家老子的脾性,我清楚著呢。
三步並作兩步跑到騰飛廠的辦公室,抓起電話:「喂,爸,是我……」
「跟你說個事,龍書記調省裡了……」
老爸語調略顯急促。
我前天就到了向陽縣,一則和五伯黑子他們商量事情,二則陪陪外公外婆,不成想就這兩天,地區居然出了這般大事。
「哦?這麼快?省人大還是省政協?」
「省委常委,政法委書記。」
我暈了一下,隨即清醒過來,直截了當地問道:「那誰來做行署專員?」
「呵呵……」
老爸笑了一下。對我地快速反應很滿意。剛一聽說龍鐵軍調任。沒有問七問八。嗦嗦。一句話就問到了點子上。
明眼人都知道。周培明不走地話。地委書記已經板上釘釘了。要搶地。只有一個專員職位而已。
「劉文舉昨天已經去了省裡。康睿今天一早也動身了。你嚴伯伯如今還在青安縣呢……」
老爸言簡意賅。說明了眼下地情況。
「你地意思。是我去一趟省裡找周伯伯?」
我馬上就明白了。嚴玉成這個時候。無論如何是不可能扔下一大幫子專家去省裡「跑官要官」地。老爸更不合適出面。沒地讓人誤會他也有「野心」。貌似老爸去年六月才上地副廳級。如今到一年。就想再上一個台階。並且是上到行署專員這樣地實權正廳。除非有「tz黨」背景。不然絕無可能。
就算不怕別人誤會,一個地委委員跑省裡去為另一個地委委員做「說客」,也太犯忌諱了,會招致所有領導反感。
所幸還有本衙內在呢。
「光找你周伯伯怕還不夠……」
老爸很謹慎地道。
「可能的話,最好能找一下白書記,如果能見到廖省長,那就再好不過了。」
畢竟周先生只是省委宣傳部長,幹部任免的事情與他不搭界,也不好置喙,最多是在省委常委會上表態支持或反對罷了。
白建明分管黨群組織,廖慶開乃是省長,在這個事情上,都是很有發言權的。
「嗯……好地,我這就動身……過寶州的時候就不停留了……」
我在心裡飛快地計算了一下,貌似上門拜訪白建明和廖慶開幾率並不大。且去了省城再說,見機行事罷。這麼絕大的機會,不能不搏一槍。
至於嚴玉成那裡,倒不忙著通知,無論所謀成與不成,他總不至於見責。
「好,你去吧,路上小心些,不要開快車。」
我時常會拿吉普車練一下手的事情,老爸也是知道的,叮囑了一句。
「知道了。」
我掛了電話,回會議室去找五伯。
「五伯,我有急事,必須立即去大寧。今天地會,你們接著開吧。資金一定要準備充足……」
「小俊,你爸那裡……」
五伯關心地問道。在他心目中,十二弟的前程倒似比柳家山的「錢程」更為重要一些。其實五伯並非如此「官迷」,無非是因為柳家山的一切如今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心裡有底。而老爸側身的官場,五伯卻是插手不進,故而多關心一點,也屬正常。
「沒事。跟我爸關係不大。就是他現在脫不開身,要我去省裡拜會一下周先生,還有廖省長他們。」
我簡單解釋了一下,省得五伯心裡老牽掛,覺都睡不好。卻不料「廖省長」三個字隨口說來,又讓五伯驚到了。
哈呀,這個侄子,居然連省長都是說見就見,怎麼就出息到了這個份上?
「好,你放心去吧,資金我會叫他們準備的。」
報出「廖省長」的銜頭,居然有這般意想不到的作用,也讓我驚喜了一下。原本以為要花很大功夫來說服五伯呢。
瞧來官銜這東西,在一個「官本位」流行的國度,不是一般地好使。
「五伯,去省裡拜會這些大人物,總不能空著手進門,你給我準備點土特產吧。」
我眼珠一轉,又將主意打到了五伯頭上。
「行,這個一句話的事情。不過……小俊啊,省裡的大人物,看得上我們這山旮旯裡的東西?」
「嘿嘿,五伯,這些大人物,什麼山珍海味沒吃過?倒是山旮旯裡的土產,不容易搞到。你給看看,誰家裡有子肉,野豬肉,能搞到一點野味那是最好的。沒有新鮮的,乾貨也行。」
柳家山背靠山北區,往北走十來里地就是延綿的群山,一些社員(貌似很快就要叫村民了,上頭已經有政策,要將公社改為鄉,將大隊改為村)有農閒時候上山打個野物的愛好。不過大革命期間,這事不允許,只能偷偷干。而這幾年大伙又都忙著賺錢,上山的時候少了,也知能不能搞到這些野味。
五伯就笑了:「放心,包在我身上。」
我果然便即放心,柳家山誰家有什麼東西,再沒人比五伯更清楚地了。
「黑子,你來一下,我跟你商量個事。」
趁著五伯給我去搞野味這個空檔,我叫上黑子來到物流公司辦公室。
「我們賬上,現在有多少現金?」
這個所謂「我們」,是指我佔有絕對控股股份的「通達物流公司」和「秋水飯店」。
「七八十萬吧,這個月與柳家山廠裡地賬還沒結,結了的話,能有一百來萬。」
這主要是物流公司的錢,一個小縣城地飯店,如今賺頭還沒多大。只能與巧巧麵包屋的盈利旗鼓相當。總要再等幾年,向陽縣地經濟再上一個台階,飯店才有較大的發展。眼下能有這個盈利,算是很不錯地了。
「嗯……一百來萬,也不知道夠不夠……」
我陷入了沉思。
黑子嚇了一跳:「俊少,要幹什麼大事?」
這倒也難怪他,一百萬,該是個嚇死人的數字了。我居然還說不夠。
「是這樣,我想去江口市建一個酒店。規模要過得去地那種。」
後世的江口市,如果要建一個規模過得去的酒店,沒有一兩個億,休要提起。實際上,我以前從未涉足過酒店業,也不知一兩個億夠不夠。現在雖然是一九八四年,一百萬在向陽縣足夠建十個酒店,在江口市就難說了
竟是特區啊,在我地記憶中,繁華得不像話。
「又是江口市?」
黑子嘀咕了一句。
他也很是不解,這個千萬里之外的江口市,到底有什麼好的,令得俊少如此牽掛。
「是這樣,我主要是想先去佔下地皮。一百萬光買地的話,應該差不多了。」
對黑子,我倒是一點都不隱瞞自己的想法。經過這許多年風風雨雨,特別是「嚴打」那檔子事,黑子對我的忠誠和友誼,都無須質疑。
黑子還是有些不解。這也難怪,目前有幾個人知道「地皮」的價值?眼下在江口市買下一塊地皮,不要說十年,就是三五年後,其價格起碼也要翻幾十倍。
我專程到柳家山來召開這個「走出去」的會議,目的也在於此——大肆圈地!況且在江口市建起工廠和酒店來,也不能不產生效益吧?那裡緊挨「東方之珠」,對比柳家山,擁有許多技術和觀念上的優勢。所產生地效益,應該遠比在柳家山要大。
在法律和道德許可的範圍內,以最小的成本博取最大的利潤,正是商家孜孜以求的。利潤最大化之後,自可再回饋家鄉,正是雙贏乃至多贏的策略。
這些年柳家山的企業和我私人控制的企業,都有長足的進步,毫無疑問,柳家山已經成為n省的首富村,而我本人,也當仁不讓地坐上了「大闊佬」地頭把交椅。然而愈是這樣,我愈是覺得錢不夠用,覺得時間緊迫。實在是因為想要辦的事情太多啊。穿越回來多年,柳家山是富裕了,周邊幾個大隊乃至整個紅旗公社的經濟發展都帶動起來,甚或說向陽縣的經濟發展也有我的一份功勞,但影響面還是遠遠不夠啊,許多社員群眾,依舊生活艱難,僅止溫飽而已。
在帶動大家「共同富裕」方面,穿越者地效益遠遠未曾達到最大化,這一點很是讓我不安,老覺得虧欠點什麼。而隨著時間推移,穿越者的優勢也會漸漸減弱,需要抓緊啊!
「你說具體怎麼做吧?」
黑子見我決心已定,便不再多言,直接問到了操作層面。
這個態度讓我很滿意。
但是具體怎麼做,其實我心裡也沒底。我上輩子不是在江口市打工地,對江口市的印象全都來自報紙和電視。甚至於江口市現在地經濟政策到底與內地非特區有些什麼不同,我也是兩眼一抹黑,全然不知。
「具體怎麼做,我這會子也不清楚。你立即動身去江口市,帶上胖大海一塊去,秋水飯店就交給嫂子打理。先把路子摸清了。但有一點,那就是一定要拿下地皮,越大越好,不管花多少錢都沒關係。」
「明白了。我明天就走。」
「好。」我想了想,又說道:「培訓中心電工班有個學員,叫武軍輝,也知畢業了沒有。等會你去查一下,如果還在的話,問問他,願不願意跟你一塊干。」
黑子微微一怔,也多問,只是點頭應諾。
在他想來,但凡是俊少安排地事,總是有道理的。開頭搞不清楚沒關係,日子久了,好處自然而然顯現出來。
作為前世的連襟,我對武軍輝還是很瞭解的。沉默穩重,腦瓜子蠻好使。最關鍵的是,為人很大氣,甚少斤斤計較。用得好了,能獨當一面。再說,雖然前世妻子夏曉晴莫名其妙不見了,上輩子岳家的人對我著實不錯,這輩子有了能力,自然要拉一把。
……
五伯果然不是蓋的,干子肉乾野豬肉搞到了二十幾斤,估計將整個柳家山的存貨全都搜羅來了。晚上在省委常委院周先生的家裡,小保姆周芽炒了一盤野豬耳朵,一盤子肉,我和先生加上司機蘇建中三人,一人一杯葡萄酒,就著野味,吃得酣暢淋漓。
「哎呀,這麼正宗的野味,差不多有七八年沒吃到了……」
先生喝了點酒,臉色紅潤,感歎道。
「伯伯喜歡的話,我每個月給你送點過來。」
我微笑道。這倒不是吹牛,只要肯出錢,大把人願意進山去下套子。抓個子野豬,在我看來千難萬難,在行家眼裡,手到擒來。
「好。」
對我這個關門弟子,先生說不出的喜愛,從不講客氣。他離開向陽縣多年,一直為我「函授」來著。雖然見面時間少了,不能再「耳提面命」,我的所作所為,卻不曾令先生失望。
吃過飯,我起身和先生進了書房。
起來,先生恢復工作後,最令他高興的乃是自己那一堆寶貝書籍不但有地方收藏,部分舊了的,也有錢修補裱糊了。
這可是一筆巨大的財富。
「伯伯,工作順心吧?當省裡大官的感覺如何?」
我甫一進門,就調侃先生。
「嘿嘿,還不如在省委黨校做學問。」
先生倒不藏著掖著,也不一本正經批評我。
這話我信。先生的性子,其實並不適合做行政工作,做學問才是他的強項。我刻意推動他在仕途上進步,倒有點「趕鴨子上架」的味道了。
師母親自端了茶水瓜果進來,笑瞇瞇地打量了師徒倆一陣才轉身出去,帶上了門。
「小俊,是為了寶州地區那個專員的位置來的吧?」
先生依舊睿智過人,看問題總是那麼犀利,一語中的。
我點點頭,笑著豎起大拇指。
「嘿嘿,玉成倒和我生分了,一個電話都沒有……」
先生微微一笑,好在看不出有何不悅之意。
正說著,電話鈴就響了。
先生如今身為省委常委,客廳、臥室和書房,都是裝了電話的。
「老師,小俊在你那裡吧?」
嚴玉成的聲音很大。
先生朝我一笑,這才說道:「在,下午到的,剛吃完飯呢。」
「這倆爺崽,專門瞞著我幹好事!」
嚴玉成又像是抱怨又像是歡喜的說道。
先生笑道:「我剛才還跟小俊說,你同我生分了……」
「哎呀,老師,你這可誤會我了,我現在忙得四腳朝天,正陪調研組的專家到處亂跑呢……好了,既然那個臭小子已經在你那了,我就不和你多聊了。我如今在青安縣呢,招待所裡的電話,說起來也不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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