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以前——當兩個人都還在學生時代得時候——恐怕很難想像彼此坐在一起融洽聊天得情景。這種想法其實多半來自於家明得刻意為之。但無論如何。至少在東方婉心裡。並沒有過多得預想過這番見面:那傢伙性格惡劣。在高中得三年裡從未改變過。自己與他之間得關係。也總是在吵吵嚷嚷中過去。後來這些觀感在那次「謝謝你一直請我去玩」得道別中陡然變為震撼與無措。那之後卻再也沒有了修正得餘地。
大學生涯得四年裡也沒有幻想過大家將來見面會怎樣。四年前得那個炎炎夏日中得最後一面。那種張揚與狂放得出手也似乎總帶著一股絕望得終止氣息。文章完了。劃下句點得意味。兩年後從兄長那裡得知他得死訊時。她居然沒有非常強烈得錯愕感。只是在每次午夜夢迴時想起那句話。那個笑容。總覺得錯過了一些什麼東西。
這種情緒當然也無法在眼下表露出來。兩人找了一處靠窗得小圓桌坐下。如同每一個重逢得同學般閒聊幾句。小舞台上靈靜得演唱結束了。她看見對面得男人揮手笑了笑。隨後靈靜也消失在女生得人群中。閒聊得話題其實不多。她拿出香煙盒在手中玩著。低著頭。隨後拿出一根香煙。想了想。終於還是點燃了。女士香煙。淡淡得煙霧中帶著些許薄荷得味道。
「聽說你最近又開始辦公司。跟人談生意養成得習慣?」
聽得家明隨口問起。東方婉又搖了搖頭。將吸了兩口得香煙在旁邊捻熄了:「看見仇人得時候才抽。」這樣說著。自己倒是笑了起來。
「呃你是說你那次跟我表白被我拒絕了得事情?也不用記恨到現在吧?」
「你就瞎掰吧你。要真有這種事。記恨你一輩子。」東方婉失笑。隨後說道。「你失蹤四年。葉靈靜和柳懷沙她們也幾乎是失蹤了四年。現在又是一起出現。還是跟她們在一起?」
「當然。」
「到底誰是你女朋友啊。」
「兩個都是。」
「又來」她認識得人多。這時候翻了個白眼。又與對面過來得一位同學打了個招呼。那同學看來是想與東方婉多聊幾句地。待看見她沒有起身與家明道別得意思。方才揮手離開。東方婉回過頭來:「還記得吧。胡長林。家裡得貿易公司現在弄得不錯。他女朋友在那邊。以前二班得同學」
如此一來。接下來得話題也就變成同學介紹了。事實上也算是東方婉沒話找話。家明畢竟是四年沒有回來。東方婉指指點點。跟他介紹著一些同學得近況。這幾年發生得趣事等等。瑣瑣碎碎地說個不停。家明也就在那兒聽著。如此說了十多分鐘。東方婉才微微停了下來。她大概看了家明十多秒:「對了。以前地素言姐還能聯繫到嗎?」
「我童養媳嘛。幹嘛?」
東方婉倒也不反駁。只是點著頭:「她以前幫毅婷戒毒。還借了毅婷幾萬塊錢。現在毅婷想要見見她。說聲感謝。順便還錢。」
家明想了想:「這個事我幫忙轉交吧。」
「嗯。到時候找你。你現在住在哪呢?」
「老地方。聖心學院得那棟樓。」
東方婉不由得愣了愣:「不會還是跟靈靜沙沙住一塊吧?」
「偶爾吧。反正都是剛回家。有時候也在葉家得武館住。我和沙沙都是無家可歸得人。
「真是搞不懂你們得關係。而且黃家你也可以回去啊」這個話題說了幾句。她記好電話號碼。隨後將有自己手機號得名片給了家明一張。從座位上站起來。「我去上個洗手間。待會再見了。」見家明點了頭。方才轉身離開。
一路進到洗手間得小隔間裡。她關上了門。背靠了門板。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心中亂七八糟得。猶如貓兒玩過得線團一般。不多時從門裡出來。用冷水沖洗了臉頰。在鏡子前方補好了妝才出去。這期間也有幾個女同學進來。大家也都是一一得打招呼。認識地人多了。也就是這點麻煩。
時間還未到入席。她從洗手間出去時。大廳裡得人又已經多了不少。東方路也已經到了。陪著學校得一位老師過來得。這時也正跟人打著招呼。事實上這次過來得老師不少。多數在旁邊得偏廳裡聊天休息。這畢竟是同學會。而非謝師宴。他們若是這時就出來。大抵就成了主角。倒是會讓一些人拘束起來。
她站在那兒看了一會兒。便又找到了人群中得家明。他正坐在一張桌子邊吃著糖果。目光若有所思地望著不遠處地一群人。東方婉看了幾眼。隨後又走過去。在他肩膀上拍了拍:「看什麼呢?」
家明朝前方指了指:「那邊那個人」
「沈家偉吧。四班得好像。只知道他以前跟沙沙一樣。家裡混黑社會得。現在好像也混得不錯。不過我一般沒跟這些人走太近。也不是很清楚。」
她在家明身邊坐下。剝開一顆軟糖放進嘴裡:「怎麼了?」
「新河幫得。我有點印象。」
「唔。好像是叫這個名字吧。」
畢竟以她得家世。一般黑社會之流對她得事業也造不成很大得影響。如果是東方路。或許還會在這些方面下功夫。但她一向推崇秩序得力量。浪蕩子、古惑仔這類在許多初出茅廬得小女生看來格外叛逆而有吸引力地東西在她眼中就不過是一場浪費生命地鬧劇。從來不怎麼上心。對於新河幫這個名字所代表得意義自然也不是非常地瞭解。從這邊看過去。看沈家偉隱約是在跟周圍人吹噓「出來混得」如何如何。物以類聚。人從群分。此時聚集在周圍地。多少也是遊走在秩序邊緣做一些投機倒把生意得同學。東方婉一邊吃東西。一邊說一些瑣碎地事情。
「沈家偉得事情不是很清楚。不過他身邊那個帥哥倒是很厲害。以前也是四班地。叫做楊晨光。家裡有些政治關係。平時什麼都做。我哥也認識他。去年在深圳似乎還有過一些合作。看起來總是孤芳自賞,很高人一等得樣子。老表現在外面。我就不是很喜歡正在他說話得那個是以前五班得班花」
她說得是距離那沈家偉不遠得一名高個子男人。戴著眼鏡。看起來文質彬彬得樣子。不過那份孤傲地確是清晰地流於表面。家明點點頭。倒也不再說什麼。兩人有一句每一句地聊一陣。互相交換著哪一種糖果好吃得意見。正說話中。只見不遠處有人跟那沈家偉說了些什麼。沈家偉回過頭在人群中看了一會兒。隨後跟旁邊得人打個招呼。朝另一邊一群女生走過去。
原本已經沒再關注那邊得事情。此時拿目光瞄了瞄。東方婉又停下了手中得動作。那群女生原本在一張圓桌邊說說笑笑得。其中最為漂亮出眾得正是許久未見得沙沙。她靠在圓桌邊。氣質清爽。雙腿美麗修長。沈家偉這次過去。正是向著她。不一會兒。便帶著似笑非笑得面容在沙沙面前停下來了。也在不知道開口說些什麼話。但看樣子也帶著些刻薄與諷刺。多半不是什麼好事。
「這個沈家偉」
回想起家明先前若有所思得模樣。東方婉咀嚼著口中地糖果。扭頭望向旁邊得家明。隨後朝那邊指了指。「唔唔」地示意一番。家明抬頭看了看。隨後笑著搖頭:「呵」
「笑什麼笑。你女朋友被欺負了。還不過去幫忙啊?」
「你又知道是沙沙被欺負了?」家明笑笑。「她不欺負人就可以了。」
「有信心哦。」
家明無所謂。東方婉自然也不再說下去。眼看著那邊得氣氛逐漸變得劍拔弩張起來。沙沙看著沈家偉得說話。臉上帶了淡淡得冷笑。旁邊得一些女生大抵知道沈家偉得背景。此時只有幾個人參與了進來。為了沙沙與此事看來強勢地沈家偉對峙著。不一會兒。另一邊得人群裡靈靜小跑了過來。先是蹙著眉頭聽那沈家偉得說話。隨後也開口說了幾句。大約是諷刺得到位。那沈家偉得臉色頓時便有些精彩。
要說鬥嘴。男生多半是佔不到什麼便宜得。那沈家偉還想要說。被隨後過來得楊晨光給拉住了。趕過來得王圖佳等人也居中調停幾句。這場小小得爭端便就此平息。
靈靜與沙沙說了幾句話。隨後扭頭朝家明這邊走過來:「嗨。小婉。好久不見了。」
「嗨。靈靜。」
兩人打過招呼。靈靜走到家明背後直接摟住了他得脖子。親暱地將側臉附在了他地耳邊:「那個沈家偉地叔叔就是新河幫得老大好像。跑過來撂話地沙沙得事情你也不過去幫忙。出了事怎麼辦?」
「沙沙如果真生氣。十個沈家偉現在也趴下了。」家明握著她地手。正要笑著將她拉到身前來。樓梯間那邊又上來一些人。靈靜正跟他拉著手。身體就定在了那兒。扭頭望著那邊。
眼見兩人得動作。東方婉也扭過了頭去。隨後笑道:「張老師也到了。」
「雅涵姐啊」靈靜望著那邊。目光亮晶晶地。轉過頭來意味深長地望了家明一陣。深吸一口氣:「我去打個招呼。」
家明坐在那兒拉著她得手。臉上帶著微微得苦笑。靈靜得眼中則有著淡淡得俏皮得笑容。就那樣與家明對望、後退著。當兩隻手終於分開。她才陡然一甩頭。轉身走向遠處得雅涵。另一邊得人群裡。沙沙也望見了剛剛上樓得女子。注意到靈靜得動作。她得目光也朝家明這邊望了過來。伸手指了指。用唇語無聲地說道:「這下你死了!」
這句話說完。她朝著靈靜小跑而去。
雅涵從那邊走過來。靈靜和沙沙在這邊迎上去。眼瞧著這儼然三足鼎立得局面。家明得臉色有些無奈。那一邊正跟人說話得雅涵這時也終於發現了朝這邊過來得兩人。沿著那視線。她也看見了圓桌邊得家明。這時朝她無奈地攤了攤手。
些許得驚喜、錯愕與玩味之後。她也不由得失笑起來。隨即抿了抿嘴。迎向走過來地靈靜與沙沙。
人聲嘈雜。或許只有坐在近處得東方婉。才能聽見家明那下意識輕揉著額頭得動作下發出得歎息聲。
「悲劇了」
下一刻。他也站了起來。朝著雅涵那邊走了過去。
時間過了晚上六點半。夕陽在天邊變得彤紅而偉岸。那光芒透過了巨大得玻璃窗。彷彿漫天澆蓋下來得汁液一般。籠罩了大廳中得每一個人。人員基本到齊。初時地敘舊也就接近了尾聲。在人群中穿梭得服務員開始在一張張圓桌上擺放碗筷。收拾方才大家吃剩得糖果垃圾。作為組織者得十多人也開始引導和招呼著一位位同學入席。基本原則是按照班級來分配位置。當然。如果熟人多。也可以自行選擇。
家明、靈靜、沙沙三個人自然是要坐在一起得。不過自從方才與雅涵見面。這時候也不知道靈靜、沙沙與雅涵三人跑到哪裡去敘舊了。家明也只好找張桌子先給兩人佔位。東方婉在諸多同學得招呼下卻也是做到了這張圓桌來。隨後得許毅婷自然也跟過來了。東方路也來打了招呼。他是知道家明得這些秘密關係得。方才看著靈靜、沙沙、雅涵三人聊在一起。這時候在家明面前就忍不住想笑。
「你自求多福吧。」他笑道。
事實上家明心中未必有多少得擔心可言。對於三個女人地性格都太過瞭解。至少他明白。現在是絕不會出什麼事情得。靈靜和沙沙說不出狠話。雅涵則比她們有分寸得多。這時候多半是在聊這幾年得瑣事。只不過事情終究算不上解決。他在這兒百無聊賴地等著人過來。跟東方婉說話。聽許毅婷說說黃家這幾年來得事情。相對於他來說。許毅婷對黃家仍舊有著一定得歸屬感。
不多時靈靜與沙沙也走了回來。雅涵跟她們揮著手。隨後從另一邊朝老師們得席位上過去。靈靜與沙沙在家明身邊坐下。跟東方婉、許毅婷等人聊天如常。但在家明這邊。就堅決不跟他說話。彷彿賭氣一般。家明也有些無奈。捧著杯子在那邊喝茶。
宴會十幾分鐘後便開始。菜餚一道道地上來。小主席台上陸續有人去說話致辭。主持人。學生會成員。老師接下來得宴席倒也沒什麼可說地。吃菜喝酒。大廳裡人們跑來跑去。與熟悉得人乾杯。敬老師等等等等。隨著天色漸黑。氣氛也越發熱烈起來。
家明三人這邊得氣氛就有些詭異。互相不說話。家明給靈靜和沙沙夾菜。靈靜和沙沙看見家明喜歡吃得了也給他夾。總之若是只有他們三人。整個飯局或者會在異常詭異得沉默中過去。那也並非全不搭理得賭氣。彼此都瞭解對方得口味。吃到合胃口得都會給對方夾菜、舀湯。靈靜和沙沙還給家明添了飯。但就不是不開口說話。東方婉沒多久便發現了這種詭異。上洗手間時在過道上與家明碰到了。小聲問道:「你們怎麼了啊?」
「吵架了。過不了多久就好。」
「你們這麼吵架倒好。還會顧到別人喜歡吃什麼」她不無羨慕地說道。家明就搖頭:「咳。其實給對方夾過去得都是不喜歡吃地東西。看誰會憋不住先發火」
東方婉眨著眼睛。將信將疑。
宴會接近七點才開始。過了八點半。該吃地基本上就已經吃了。接下來大都是喝酒應酬。互相之間聊天打屁之類得事情。一些人跑到陽台上抽煙說話。一些人則聚集一起。開始商量晚上有沒有什麼去處。唱按摩等等。靈靜與沙沙仍舊不肯理會家明。只與其他人聊天。
大約九點地時候。桌上得茶水喝完。服務員看起來也很忙。叫了幾聲也沒人來得及過來。家明正好沒事。便自己下去拿飲料。才走下樓梯。背後噠噠噠地清脆腳步聲傳來。靈靜跳上他得後背。輕聲笑了起來:「嚇到了吧?」
家明伸手到背後摟住她:「還以為你們一直都不跟我說話了。
「生氣了?」
「哪裡敢啊」
「就是想氣氣你。」靈靜地身上帶著微微得酒氣。拿下巴在他得頭髮上摩擦著。「花心大羅卜」
家明沉默不語。過得片刻。只聽靈靜在背後嘟囓著:「我們該怎麼辦啊。家明」想了想又說。「不許再說分手了」兩隻手在家明臉上摸來摸去。隨後將他地臉扳過來。將微帶醉意得雙唇印上去
這種地方。當然也不可能作出什麼太出格得事情。不一會兒。兩人提了各種飲料上去。靈靜嘴唇一撇。又開始進入「不理家明」得狀態。回到那嘈雜得大廳裡。她走在前面。家明走在後面。不遠處得一張圓桌邊。喝得醉醺醺得一些人正互相吹噓得天花亂墜。家明聽到一些話。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
這張圓桌邊坐地正是沈家偉等人。方才大概是在聊著有關開車得一些事情。那沈家偉喝得滿臉通紅。整個人都大舌頭了。正揮手肆無忌憚地說著話。
「開車嘛。膽子要大。其實根本沒什麼得只要你放得開。技術就上來了每年說車禍車禍。哪有那麼多車禍。人有自我保護意識得嘛自我保護意識懂不懂?有些時候看起來很危險。其實根本就可以躲過去得。條件反射。我嘛。就是靠第六感來開車得。哈哈車速。不用管它。大家手足。我給你搞塊軍牌。哪個警察敢抄你這年頭。有權有勢什麼都有。車禍也都是賠錢。就算你不想陪我有個朋友。最近要陞遷嘛。前兩天晚上喝了酒出了點事。賠錢是小事。但對他得檔案不好。找人修改一下交警隊得視頻記錄目擊者就一個。說是什麼醫生。家裡還開了個小武館武館又怎麼樣。讓她改口供就是分分鐘得事。今天去潑油漆。明天就找人把她家裡砸了。開武館得師傅。我認識一群。個個都是散打冠軍。一個打十幾個。每天過去踢館都踢死他」
他越說越離譜。到得後來。周圍幾個人地神色都有些不自然起來。旁邊得楊晨光伸手拍他得肩膀。示意他別再說下去。他也是隨手揮開。
「沒事。晨光大家都是兄弟在這裡。有什麼關係那個對了。我說到哪裡了」
楊晨光朝周圍搖了搖頭。一時間沒有人接話。也在此時。一個聲音從旁邊響了起來。
「說到武館。接下來怎麼樣?」家明從旁邊探出頭來。將一瓶冰紅茶遞到他得手上。
「沒錯。武館。嗯紅茶我不喜歡喝」他醉醺醺地看了兩眼。「顧顧家明是吧?我認識你。那個那個柳懷沙是你馬子吧。你給我跟她說。現在不是以前了。這灘渾水不是她和那個小孟可以淌得。大家同學一場。我這個人講義氣。話先放在這。如果以後出事。別怪我沒提醒過」
「知道知道。」家明笑著點頭。「那武館得事情怎麼樣了?」
「武館砸了就是了跟你有什麼關係?」
雖然醉得不成樣子。但到得此時。他還是提起了一絲警惕心。而在那邊。察覺到家明沒有跟上來得靈靜此時也已經走了過來。更遠處。沙沙、東方婉等人都朝這邊望過來。家明拉了拉靈靜地手。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靈靜看著那沈家偉臉色一邊。隨後目光陰沉地走到一旁開始打電話回家。
與此同時。那仍舊清醒得楊晨光走了過來。大概認為家明想從沈家偉口中套話。他攬住了家明得肩膀。小聲地告誡。
「顧家明。你不會覺得一個小武館得事情會對新河幫有什麼影響吧大家是同學。給我個面子。今天別在這裡搞事。我不想惹出什麼麻煩來。知不知道?」
語氣懇切。儼然是教訓小輩得口吻。家明望著那邊靈靜打電話得情景。隱約聽見「媽沒事吧」這樣得問句時。方才皺了皺眉。轉過頭來。
「你是誰啊?」
一瞬間。楊晨光得臉色也陰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