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車場裡。曲線柔和的銀色奧迪緩緩發動起來。駛向出口那片雨幕時。頭上有著漂亮蝴蝶結的小女孩正在後座巨大的白熊身上滾來滾去。發出銀鈴般的笑聲。
「好笨的車。男式的吧。怎麼給你配輛這樣的?」
「空間大。方便淘淘在後面玩。我覺的開起來還不錯。遇上不是很熟的人。就說開老公的車出來。」
「不會還是老不保養吧?」
「拜託。有專人負責的……你就一直記的我懶好了……」
「聽說是很重要的合作案。就這樣翹班出來沒關係?」
「不是很重要的事……」
很多的時候。心中想要說的話多了。人卻往往會變的矜持起來。前排之上。對於彼此都再熟悉不過的兩人這時因為心中的激盪反而保持著盡量平靜的交談。猶如多年未見的朋友。雅涵坐在副駕駛座上。臉上補了淡淡的妝。很難看出就在不久之前這位美麗高雅的女性還在許多人的注視下捂著嘴蹲在牆邊。在無可抑制的哽咽中讓淚水流滿了雙頰。令的所有人都驚訝到無以復加的程度。
當然。這其中更多的理由。自然還是因為後座上正在與白熊玩耍的小女孩。如果沒有這位小「第三者」的存在。她想她很可能會直接撲上去。心情激盪之下。開車是不可能了。小車駛入那片雨幕。從停車場出口轉彎時。她將目光瞥向旁邊的車窗。白皙的手指不動聲色的揩去了眼角又要溢出的淚光。
「媽媽。你又要哭了嗎?」
這樣的動作或許是為了避過正在開車的家明。卻避不過後座的女兒。看見母親的動作。小女孩垮下了臉。在她有限的記憶裡。母親的形象從來都是溫柔而開朗的。今天連續看見好幾次的落淚情景。實在令她小小的心靈有些不太適應。
「沒有。媽媽沒哭。」
「叔叔你是壞人!」
雅涵才想要安慰幾句。小淘淘已經衝著開車的家明嚷了起來。「你讓媽媽哭。我不要你的熊了!」
「呃……」
家明張了張嘴就有些無奈。不過這事的確的自己負責任。雅涵看著他沒話說的表情。不禁笑了出來。回頭解釋道:「淘淘乖。媽媽不是哭。媽媽是高興……很高興……」
反反覆覆的解釋了好幾遍。小女孩終於將信將疑的接受了母親是因為高興才掉淚這一在她看來難以理解的事實。既然明白了母親不是因為這位叔叔而傷心。她也就不再記仇。趴在白熊上問道:「叔叔。我問你一個問題哦。」
「好啊。」
「這只熊會飛嗎?」
「嗯?」
「因為我看見它是從那邊的樓頂上飛過來的啊。是它帶著你飛到媽媽的公司裡的嗎?」
小女孩這樣一說。雅涵露出了疑惑的目光。待家明笑著說:「是啊。下面的姐姐不讓我上去。我就只有拜託他帶著我飛進來了啊。」才大概理解了一些事情。不禁笑了笑。
「從樓上飛過來的?怎麼不打個電話?」
「忘記跟人問了。」
「我給了靈靜……」
說到這裡。雅涵點了點頭。家明既然是出來見自己。即便靈靜知道。他自然也不好再跟靈靜詢問電話號碼。想來家明回來。第一個見的也該是她吧。她這樣想著。微微沉默下來。小淘淘見前方兩人的氣氛有些怪。一時間也沒有繼續追問熊的事情。過的片刻。雅涵輕聲道:「頭不痛了吧?」
「好了……」家明點了點頭。「亂七八糟的事情。折騰了這麼多年……」
「什麼時候……回來的?」
「昨天晚上。」
雅涵微微點頭:「昨天晚上。靈靜在演唱會唱歌。後來聽說體育館外面出了車禍。好像還有爆炸什麼的。再後來好幾條街都出了事。我後來找不到靈靜。這件事……」她望著家明的眼睛。的到肯定的答覆後問道:「靈靜沒事吧?」
「沒事。」家明想了想。「沙沙也回來了。你也幾年沒見她了吧。」
「總的見的。」雅涵笑起來。「不說這個了。不管怎麼樣。今天下午……是給我和淘淘的吧?」
對於這種有些自憐的語氣。家明一向都無法回答。片刻之後。雅涵笑著長舒了一口氣:「去聖心吧。別墅他們還給我留著。可我也有好久沒過去了。」
小車破開雨幕。一路平穩的駛向城市另一端的聖心學院。車廂之中。隱約有著雅涵疲倦的低喃聲。
「最近很累呢。想休息一下……都是你害的。今天在那麼多人面前哭。明天都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們了。都是我的下屬呢……」
「什麼!顧家明……怎麼可能!」
就在小車駛出張氏重工的同一時刻。距離這邊不算遠的一棟寫字樓裡。正在接待同學的東方婉陡然睜大了眼睛。從門口經過的許毅婷探出頭來看了看。隨後因為有人叫她。匆匆忙忙的走開了。
此時坐在她面前的。是王圖佳、羅靜雯、梁明超、李松這個四人小組合。原本以為是曾經老同學的一次簡單敘舊。卻怎麼也想不到會聽見這樣的消息。眼見東方婉驚訝的表情。梁明超也跟著皺了皺眉頭。
「是啊。不過今天見到的的確是他啊。還有他的女朋友一塊去的。就在你家嘛。大家一塊說了下同學會的事情。他還說有空的話一定會過去。我以前聽說他是坐牢了。對吧?柳懷沙因為混黑道跑路了。但是今天……方之天方先生也在你們家啊。對他很重視的樣子。還把他請進去單獨聊了很久……」
「方叔叔的確在我家那邊。不過我最近只回去了一次……」喃喃低語著。東方婉在椅子上坐下來。下意識的想要拿起茶杯。手指卻被滾燙的茶水燙了一下。她將拇指放在唇中輕輕的嘬著。無意的舉動在瞬間使的這位一向在同齡人中以驕傲獨立著稱的女子顯的分外性感。梁明超與李松的神情在那片刻間都變的有點不太自然起來。東方婉並沒有意識到這種平日裡只有在完全私人的場合才會表現出來的思考動作有什麼不對。只在不久之後。她笑著抬起了頭。
「不管他了。老同學能見到總是好事。同學會我和毅婷應該會去的。對了。我前段時間聽說靜雯你在學校研究的課題獲獎了。有這回事吧……」
搖了搖頭。她已經將思維從方纔的情緒中擺脫了出來。說起自己知道的關於四人的一些事情。一時間五人相談甚歡。時間其實還很早。對於上班族來說。下午才開始不久。當東方婉邀請他們晚上一塊吃飯的時候。四人雖然多少都有點想法。但還是婉拒了。東方婉在這邊的公司才剛起步。忙的要死。他們總不可能在這裡一直呆到晚上。
那邊許毅婷好不容易抽出點空閒。也過來跟四人聊了幾句。待到送著他們離開。經過東方婉的辦公室時。她才發現一身黑色利落裙裝的小婉此時正環抱雙手站在大雨瓢潑的窗前。兩人相處多年。她自然也能看出來。這背影之中。隱約有些茫然與失魂落魄的感覺。
「小婉。累了嗎?」
「呃……」東方婉轉過了目光。片刻之後搖了搖頭。「沒什麼。在想一些事情。」語氣還是一貫的獨立和自信。但看起來還真的有點累的樣子。這也難怪。這一個多月來。她心力也耗的夠嗆。有時候許毅婷也想。小婉唯一的缺點。恐怕就是對什麼事情都太過認真了。
毅婷離開之後。東方婉從桌上拿起了電話。撥通了兄長的號碼。不久之後。電話接通。
「哥。問你個事。今天王圖佳她們過來送同學會的請柬給我。說是上午到了我們家裡。還見到了顧家明和柳懷沙。真的嗎?」
東方路在那邊笑了笑。不久之後。的到肯定的答覆。東方婉瞪大了眼睛。
「……怎麼可能……他不是死了嗎?你給他立的墳墓。還說他就埋那……怎麼會……好吧。不管怎麼樣。他還沒死……應家那邊會怎麼樣?當初應子豐……昨天死了。連應海生應子嵐一塊?天……家明做的?」
東方路那邊大概是說了些什麼。東方婉的神情一滯。眨著眼睛張嘴好久都沒說出話來。過的好久才出聲抗議。破天荒的。她的語氣有些結巴。
「……開、開、開什麼玩笑。我著急他……哪裡是我。是……簡素言啊……我一向對素言姐感興趣你又不是不知道。還有……還有……毅婷啊。你知道的。素言姐幫過她很大的忙。幫她戒毒給她鼓勁還借了錢給她。這幾年她賺錢到了。一直想要說聲感謝。還有還錢。可是找張老師張老師也不知道素言姐的下落。說是唯一能夠聯繫到她的家明失蹤了。現在家明既然回來了。那就……」
找到了合適的借口。她便有開始說的口若懸河起來。大雨之中。白光閃過了窗外。幾秒鐘後。她的聲音嘎然而止。
「你說什麼……」
雷聲轟鳴。從窗外滾滾而過。她站在辦公桌前。保持著那個姿勢大概十幾秒鐘的時間。隨後手緩緩放下來。話筒砸在了桌面上。目光有些茫然。
雨仍舊下著。辦公室裡她沒有開燈。一切也就隨天色而顯的有些昏暗。她站在那兒。猶如灰色背景裡的一抹美麗剪影。不久之後。她在黑暗裡緩緩的坐了下來。動作仍舊帶著長期以來形成的習慣性的優雅。只是那股茫然的氣息還是無可抑制的表現了出來。兄長最後的話語。似乎還迴盪在那周圍的空氣裡。
「……喂!喂。打雷了?能聽清楚嗎……這幾年你沒怎麼跟我說他的事情。還以為你早就知道了……簡素言就是顧家明假扮的啊……雖然有沒有真正的簡素言目前還是沒辦法斷定。但是你和許毅婷遇見的簡素言。那就都是家明瞭……你們也不是小孩子。這事情沒必要再瞞著你們。總不至於還讓你們被他騙下去。呵呵……喂。聽到了嗎……我知道這很難接受。好了。我掛了。你自己想想吧……有空回來一趟。方叔叔大概要走了。應家那邊出事之後。各方面都會出現真空。你如果想出點力表現下。這是個好機會哦。以小博大……」
電話掛斷。
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