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峨眉山風景區一側。接近大渡河的一座小小尼庵。
峨眉天下秀,作為中國佛教四大名山之一,整個風景區內的大小寺廟足有數十座之多,由於旅遊業的促進,各個寺廟也有著不錯的香火收入。不過,位於風景區側面這所陳日的清水寺卻向來寂寥冷清,本身這周圍便沒有多少可看的風景,再加上旁邊有個破舊的私人小工廠,遊人寥寥,這尼庵自然也談不上什麼香火。
不過心遠地自偏,在諸多出家的和尚尼姑都只是想著撈錢的現在,這所寂寥的小庵堂中或者反而有真正潛心向佛之人也說不定,尼庵的主持是一個六十多歲的老尼姑,十多年前帶著一個體弱多病的瞎眼小女孩,撫養她長大,或許也是因為她那悲憫的心性,周圍幾個小村子裡偶爾才有人過來,向她討些黃符或是草藥,留下此香油錢,勉強支撐著這座庵堂。
小女孩的眼晴雖然不方便,但長到十多歲上,卻是出落得格外俊俏水靈,那份嫻靜的氣質周圍村莊裡沒有哪一個少女可以比得上。
她雖然不出遠門,但每日的清晨或是黃昏,總會在庵堂附近慢慢地散散步,或者在庵堂前台階上坐坐,這時候,也往往會有些附近的小男孩故作偶遇的姿態與她說說話,問問她需不需要幫助,小女孩話不多,但無論跟誰,都會微笑著用柔柔軟軟的聲音,禮貌地答上幾句,於是也有不少的男孩子因此便認為是她的好朋友,幻想著有一天可以將這位帶髮修行的嫻靜女孩娶回家。農村人結婚早,忽略掉女孩孱弱的身子以及雙眼的疾病,今年甚至就已經有人上尼庵來提過親,這樣唐突的舉動自然是被住持拒絕了。
不過。幾個月前——便是在那家人提親的兩天之後,這位剛過十六歲生日,小名若若女孩突然發了重病,被人接去大城市治療。令得周圍村莊的適齡少男憂心不已,大都認為是那一家的冒昧提親導致了這次病重,那提親的男子在此後被人暗中打了兩頓黑拳,直到幾個月後還待在醫院,當然,若若倒是在一個月後便已經康復回來,照例每日坐在庵堂前,呼吸著日出日落。
一群自認「好朋去」的人們都已經過來問過了她的身體情況,有一部分人也已經注意到。自從若若回來,旁邊的私人小廠中似乎也多了不少進進出出穿著整齊的人以及名貴的車輛,據那老闆說是若若回來給他帶來了福氣,最近增加了好幾單訂單,來的這些人,可都是什麼大公司的負責人呢。
許多人甚至都不知道這個小廠具體生產的是什麼。對這件事自然也是興趣不大,不過,如果有真正瞭解國內金融局勢的人看見這裡的人物陣容,必定會被嚇上一大跳,方之天、雷嘯遠、寒洛……都是在某個方面站在全國最頂端的人——雖然大多數都是隱於幕後。
六月間的那個黃昏,如血的殘陽爭自西方天際緩緩落下,女孩穿著簡單的白色衣裙,環抱雙膝坐在庵堂門前的台階上發呆,一個男孩過來說話,才說得兩句。女孩微笑的臉上陡然露出了痛苦的表情,隨後抱著頭滾到在地上。痛苦不堪。聽到動靜,老尼姑連忙跑了出來,抱起地上女孩兒。男孩似乎被嚇到了,呆立了好久方才手足無措地回去,準備向同伴說出若若又發病的事情,他自然不知道,在他回去的路上,至少有五個人手持各種各樣的殺人武器跟在他的背後,只要他做出一點奇怪的事情來,就準備隨時出手。
幾天之後,好了的若若姑娘偶爾還是會在庵堂前方露出身影,然而在六月到七月這一個多月的時間裡,她身上的痛苦已經重複了三次。到得八月五日這一天,還在庵堂中靜靜地打坐,頭忽然又痛了起來,老尼姑急忙抱起她進入裡屋。前前後後,這已經是第四次的發病。
八月六日傍晚,庵堂旁邊的小工廠裡,一個工人急急忙忙地從倉庫中跑出來,向著此時住在一排簡陋平房中的方之天等人報了個信息,隨後,這些人便陸續進入了倉庫,之後進入地道。
走過潔白寬敞的通道,一大間地下室出現在眾人面前,這裡是一個類似研究所的地下建築群,在一名穿白袍戴口罩的研究員帶領下,一行人走入側面的病室,讓其他人暫時留下,方之天走進了最裡面的那間病房。一身病人服的東方若就坐在病床上,老尼姑陪在她身邊。
「若若,覺得好些了嗎?」
在床邊坐下,方之天柔聲說道。
「嗯,叔叔。」東方若輕輕地點了點頭,「我沒事了。」
「呵……」長舒了一口氣,方之天握起女孩溫熱的左手,輕輕地抵在了額頭上,「有些事情不要多想了,你身子不好,好好休養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柔軟的手指在他的臉上探索著,直到觸及那微微濕潤的雙眼,「可是……外面那些人不是都希望我能看到未來嗎……叔叔你這樣,會很難做的……」
想要窮究因果,清晰地窺探未來的軌跡,這樣的異能只在傳說中才有,然而經過五月十日的這次事件,東方若卻在某種程度上窺見了未來的片斷,一時間炎黃覺醒的首腦們都表示了極大的關注,這些天來與東方若說過話的人,必然都會流露出希望發掘出她更多潛力的意思。小女孩或許太過敏感,看了諸多愛情小說,就將人與人之間的利益看得過於赤裸裸了。方之天輕輕一笑。
「放心吧,沒事的,他們都是懂道理的東西,會明白有些東西無法強求,總是想著這樣的事情太傷身體,答應叔叔,別再去想了,好嗎?」他頓了一頓,「如果知道有這樣的後果,我不該讓你去江海的……」
東方若默然良久,方才微笑著說道:「沒有啊,叔叔你以前不是說過,如果是你喜歡的領域,你可以為了它去死,我也是啊,這次去江海,我看到了別人永遠都不可能看到的一個世界,雖然怎樣都想不通,事情為什麼會發生那麼多的變化……」
「命運是可以改變的,不是嗎?」
「可是……」東方若皺了皺眉,「我這些天想起來,變得太多了啊,那些殺手來的前一刻我才看到,雖然改變,也應該是在我所做的範圍內發生一部分的改變,可是在當時……那位鬱金香……小姐?」
「嗯,鬱金香?」
「嗯,因為……我看到那位詹姆斯先生……是被叫做源賴朝創的人殺掉的,而且不是用狙擊槍……」東方若皺著眉頭,很艱難地分析,方之天本想做出阻止,但考慮到女孩的性子其實非常頑固,與其讓她一直將這些思考留在心裡,還不如在現在儀器的監控下一次性弄清楚,當下也皺著眉頭幫著分析起來。
「這樣說來,就算沒有你的預言,詹姆斯也不會被門外的殺手殺掉,會一直等到源賴朝創過來,那個時候……」
「但是那個時候,那位鬱金香……小姐……肯定也已經趕到了啊……」
「這麼說起來,假如沒有你的預言,源賴朝創就會在鬱金香已經趕到的情況下殺死詹姆斯……嗯,她會打敗?」
「不、不是的……」東方若又是艱難地一搖頭,「而是……那位鬱金香……小姐,她……我完全感覺不到她,雖然前面看到的片斷不清晰,但是經歷這次事件的人,我至少會有一點點的感覺,可是……我看不到她在哪裡,也就是說……她本來不該出現的……」
方之天怔了半晌。身邊的老尼姑卻也是皺起了眉頭,片刻之後雙手合十,說了聲:「阿彌陀佛。」
東方若輕聲道:「奶奶,有可能這樣嗎?」
「幾乎是不可能的。不過,佛教中也有一種說法,凡這世間萬物皆在輪迴之中,如果以此來解釋你看到的東西,那麼……」她頓了一頓,「那麼……除非她已經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不入輪迴之人,你在因果線中。自然也就看不到她了……」
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佛教的這種說法,委實有些過於驚人了,而異能也不像神話中所說的有那種足以飛天遁地、大鬧大宮的能力,窺探未來的異能是否通過所謂的因果線而運作,也無從證實。作為無神論者。方之天首先想到的便是:「自然進化者。」
隨後,房間裡陷入久久的沉默,不久之後,方之天笑道:「這樣說起來,她一定就是自然進化者了,所以若若你才看不到她了,不過……呵,為什麼每次說起鬱金香小姐時,你都有些勉強呢?」
「嗯。」東方若臉上紅了一紅,「我……我本來以為她會是個男人才對。因為……你們都跟我說,她那麼厲害……」
「哦?你……你沒有看到……」
東方若遲疑了一會兒:「我遇見她兩次。可是……我不敢看啊,那時候的她都很可怕,我根本不敢去看,後來……後來你們都說她是女人不是嗎?呃……也只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時覺得她應該是個男人……」
東方若的異能超強,如果她用異能證實了對方不是女人,那事情就委實值得推敲,但此時聽了她的回答,望著枕邊放著的一本盲文言情小說,方之天才心有了悟地一笑。東方若雖然是從小在尼庵中生活,但方之天對這位小侄女懷有愧疚,自小便從世界各地送來盲人能用的各種玩具或是書籍,小時候是童話,長大一些便是成熟點的故事書,考慮到她是女孩子,言情小說送得更多。縱然是盲人,女孩子總是會有各種浪漫的幻想,這一點不足為奇,她長這麼大第一次出遠門,自然會產生一些遐想。這樣推測著,方之天取笑道:「而且……還是個大帥哥嗎?」
「我……晤……」東方若怔了一怔,社交圈不大的小女孩臉皮自然也薄,臉上迅速地紅了起來,片刻之後,更是抿起了嘴,轉身睡到被子裡:「哼……我不跟你說了!」
「喂、喂,別這樣啦,開個玩笑嘛,叔叔道歉好不好,若若……喂……嗯,好好睡吧……」
方之天走出房間,與過道那邊的幾人打了個招呼,說起東方若的推測,片刻後,那老尼姑也走了出來,一群人都尊敬地行禮,隨後,方之天遲疑著問道:「慧清老師……若若她的身體……」
「這些天的治療結果,你也都看到了,她的異能的確遭到了觸發,處於崩潰的邊緣,雖然仍舊能夠按照以前的辦法壓制,可是這股混亂的力量我們已經無法控制了,當它變得越來越暴躁,最多兩年……到三年……」
「是……是受到那位自然進化者的觸發嗎?慧清老師,你認為鬱金香會不會有辦法?」
「不一定,初次離開她一直居住的地方,去到一個陌生的城市,本身就是一項很大的刺激,何況你還讓她用異能去替你們做事。」與東方若一塊住了十多年,慧清師太與她的關係本就親如祖孫,說起方之天居然讓女孩出去幫忙的事情,她就更是難以抑制的憤怒,一時間周圍的幾人都有些赧然,慧清師太可以說是炎黃覺醒的幾名創始人之一,在她面前,他們可不敢放肆,「這些刺激之後,異能產生一些無法控制的東西本就是可以預料的,至於那種虛無縹緲的自然進化者……」
她頓了一頓:「她如果真的是自然進化者,在力量上其實根本不用借助於炎黃覺醒,何況她竟然跟源賴朝創是熟識……唉,你們直接去問問,請求她的幫忙吧,不過……別抱太大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