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院裡走出來,已經是午夜時分,隨著散場時泰坦片尾音樂,擁擠的人群給這紛茫的雨夜又帶來了片刻的熱鬧。撐起雨傘,靈靜和沙沙的眼眶都是紅通通的,不過,對比旁邊一些依舊在用紙巾擦拭眼淚的女子,兩人的表現還算是堅強得多了。
「這麼狗血,早知道不來看了,還不如再看一遍大話西遊呢……」
「嗯,回家看大話西遊、看大話西遊,嘻,剛剛坐我們後面那個人哭得好大聲對不對?」
「喂,我說你們兩個,說這種話太沒立場了吧?剛才倒底是誰在我身上……」
「你說什麼?」
「呃,沒有……今天雨好大,把我手上都打濕了,呵呵……」
三人古怪地交換著眼神,片刻,靈靜與沙沙都指著對方,異口同聲地說道:「是沙沙(靈靜)哭濕的……」一陣沉默之後,道路上響起三人彼此心照的笑聲。
作為二十世紀電影史上的票房奇跡,《泰坦尼克號》在九七年底殺青,九八年初引進中國,進入江海市也已經有一兩個月,不過在靈靜、沙沙來說,還是第一次過來電影院觀看,在這部對於女性觀眾有著莫大殺傷力的電影面前,兩個女孩果然還是未能逃脫,於一大群女性觀眾的哭泣聲中,嚶嚶地貢獻出了大把的熱淚。當然。被夾在其中地家明,就微微感到有些無奈,他可以知道一看電影,這些女人多半會哭,但為什麼要哭呢,卻有些難以理解,很悲慘嗎?很遺憾嗎?一如他可以支持靈靜去喜歡明星,卻實在難以明白追星倒底是什麼感覺。
此後最大的麻煩。其實還是電影中「我是世界之王」的那一句台詞,對於星夢號游輪上家明教她們說的這句話,兩名少女的印象實在太過深刻,可那時電影根本還沒有拍出來,一時間他也只好胡謅道那是歐洲的一個神秘又浪漫的詛咒,恐怕電影裡也是從這找的靈感。
由於時間是星期六。在沒有跟家裡人說清楚地情況下,兩個女孩子還是得回自己的家裡休息,一路的打打鬧鬧之中,首先將沙沙送到了家,隨後家明與靈靜一塊往葉氏武館而去,路程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由於已經離開了城市中心,午夜的街道上出租車有些難找,兩人撐著雨傘。走過這一片熟悉的街市。過得片刻,靈靜收起了雨傘。與家明擠到一把傘下。
「嗯,承諾好給沙沙的簽名筆記本也沒有帶出來呢。走得有些急了……」深吸了一口氣,靈靜望著家明一笑,「一路上沙沙也沒有提過……」
「呃……跟大明星談得怎麼樣?」摟住靈靜地肩膀,家明問道。
「我還是堅持不參加舞蹈了,反正……撤掉了回去也沒什麼意思。」她仰起臉一笑,「黃瓜還是跟香蕉、茄子在一起會比較合適吧,呵呵……」
「喔,那我們得選一首好歌。把那幫傢伙的氣焰都壓下去才行吶……不過不回去就對了,好馬不吃回頭草。我們以後都別理他們,讓學生會感歎他們的損失吧。」
望著家明的笑容,靈靜的目光忽然變得有些猶豫,過得片刻,遲疑著問道:「其實……家明,你和沙沙都在瞞著我一些事情嗎?」
「怎麼這麼問?」
「雨思姐……她一直在很含蓄地道歉……家明,沙沙會有那樣的態度,不是因為簽名,對嗎?」
雨傘在路燈邊停下,汽車的燈光一閃而過,家明搖頭笑笑,拍了拍她的手臂,兩人繼續向前走。
「學生會不會突然做出那種毫無理由的決定,在東方路不允許的情況下,譚素妍也沒辦法說動什麼好朋友臨時將她換上去,沙沙對雨思姐地態度太奇怪了,所以我就覺得奇怪,想到了一些事情……」
「什麼時候覺得不對的?」
倚靠在家明地肩膀之上,靈靜的目光清澈,嫣然一笑。
「就是雨思姐對你說抱歉地那個時候啊,然後你也跟著沙沙一塊出去,我就覺得更加奇怪了,第一次看見雨思姐的時候你在禮堂裡唱什麼ONLY-YOU,呵呵……弄得場面一塌糊塗,你怎麼可能會拘束嘛。這些事情聯繫起來以後,我故意提了幾次舞蹈的事情,雨思姐的表情似乎有些尷尬,雖然沒有明說,不過也聽得出她在道歉,後來還想多問,就什麼都問不出來,快到九點的時候想到看電影,我就慌慌忙忙地說再見……你跟沙沙真的早就知道了?」
「呵……她在樂壇打滾這麼久,真不想說的東西,你又怎麼可能探出更多的口風來。」
「那……真地是雨思姐?」縱然心中已經隱隱猜到,但此時看見家明默認的態度,靈靜還是微微愣了一愣,「但是,沒理由啊,雨思姐幹嘛要那樣做,我又沒做過什麼……」
「誰知道呢?呵,莫名其妙地理由吧。」摟緊了靈靜的身體,家明搖頭笑笑,「可能是她剛剛跟男朋友吵了架,可能是她趕上生理期,也可能是她剛剛喝水嗆到了,她心理有些鬱悶,也就下意識地想讓別人鬱悶,歸根結底,靈靜,那時的你在她眼中根本就是個無所謂的路人甲,她不會存心對付你,也不會過多地顧忌你。如果打個比方,你就好像是走在街上被人不小心潑了一盆水,純粹是無妄之災而已。」
靈靜沉默了一會兒,輕聲說道:「所以你就和沙沙一塊幫忙隱瞞嗎,因為我知道了會傷心?」
「隱不隱瞞都是小事,對我們來說,方雨思不也是個路人甲嗎?」望了有些沮喪的靈靜一眼,家明說道,「其實追星沒什麼錯,我也同樣崇拜方雨思啊。」
「呃?」
「她的人品不關我的事,但是毫無疑問的,她曾經唱過幾首好歌,這些歌曲感動了你,也感動我,所以我們就崇拜唱歌時的方雨思吧。每一個被她感動的人心裡都有一個完美的方雨思,既然真人不那麼完美,當然就跟我們心裡的方雨思沒關係。就好像我們唱歌的時候下面有人喊黃瓜我愛你,誰又能知道靈靜同學其實只是個盲目追星的幼稚小女生而已呢?」
被逗得一笑,靈靜鼓起腮幫似乎想要發作,但隨即又將氣勢放鬆了下來:「對了,那雨思姐這次上門來,其實是為了讓你給她寫歌吧?」
「嗯。」
「別給她寫了吧,我不希望你因為我的原因幫別人寫東西,反正我剛才也沒有正面答應她……我們沒有聊到那上面去。」
「呵。」家明淡淡
「還是寫一首吧,她道歉了,而且讓你很開心,你還簽名,不是嗎?一首歌,舉手之勞而已。」
「可是……」靈靜微微有些猶豫,「可是這之後,她不會還想要更多嗎?」
「我希望她有些分寸。」搖了搖頭,家明目光清澈地一笑,望著那笑容,靈靜低下頭,靜靜地沒有說話。
夜雨之中,接下來是許久的依偎與沉默,快到道路轉角時,少女才忽然轉身,撐起雨傘,向著來時的方向衝了出去。
「呃……幹嘛啊?」
「我忽然覺得,得回去謝謝沙沙,家明你去告訴老爸老媽我今天晚上不回去了好嗎?」
在雨中飄逸地一轉身,滑出一個漂亮的舞步,靈靜揮了揮手,燦爛地笑道,家明歎了口氣,朝著她的方向又跟上去:「算了,我送你過去吧,世道這麼亂,要是你遇上劫道的,我豈不是損失慘重……」
「我又不是不會打架。」靈靜朝著前方迅速地揮出兩拳,虎虎生風,「別看你小老婆這個樣子,每天都練,很厲害的哦。」
「厲害你個頭!」在靈靜後腦上拍了一記,家明笑道,「你和沙沙在家裡欺負我還沒關係,出去欺負別人,我總覺得不放心,我說要跟就是要跟了!」
抱著腦袋,靈靜輕聲嘟囓:「專制……」
「專制怎麼了?還獨裁呢。剛剛犯過錯地人還敢頂嘴!」
家明舉起手來。靈靜連忙伸手遮住腦後,「喔」的一聲,有些委屈,又有些甜蜜。沿著返回的道路走出好遠,靈靜說道:「家明,讓我背你好嗎?」
「啊?」家明的嘴巴張成「O」型,「是我背你吧?」
靈靜俏皮地一點頭:「是啊,就是我背你。」
怔怔地望了靈靜許久。確定她不是開玩笑,家明翻了個白眼:「太搞了,一點也不符合我的風格,不行,這樣吧,你想要背。我背你直到沙沙那兒好了。」
「不要,我就是想要背背你。」
「我很重的,你一個女孩子……」
「一點也不重。」衝過來抱住家明的腰,一使勁,便將家明的雙腳抱離了地面,靈靜雖然身材纖秀,但畢竟每天都在鍛煉著,單論出拳地力道,比同齡的男孩都要大:「好啦,讓我背一下啦。放心,不會讓你摔倒的……」
一番混亂之後。家明無奈地騎到了她的腰上,隨後用手摟住她的肩膀。旁邊走過兩個匆匆而過的路人,看得目瞪口呆。
「看看,一點也不覺得重,家明你怎麼這麼輕呢?」
被你們倆搾乾地……心中隨意地想,但嘴上自然不能這樣說:「身輕如燕,這是努力鍛煉的結果……下一個電線桿放我下來啊。」
「不放,到街尾才放……」開心地笑著。儘管力量比一般女孩子大得多,但沒有什麼背人的經驗。靈靜走路的姿勢,看起來依舊有些艱難。家明摟著她的肩膀不敢亂動。盡量選擇讓她舒服的姿勢,歎了口氣:「我覺得還是背你比較習慣……」
「輪流來,每人背一條街。」聽到家明尷尬的語氣,靈靜笑個不停。
「我確定你腦子秀逗了……」
「就是秀逗了你也得養我一輩子,貨物送出,概不退還的了!」
「……」
說話聲中,不一會兒到了街尾,家明忙不迭地從靈靜背上下來,隨後背起了她。趴伏在家明背上,撐起雨傘,靈靜發出一聲舒服的呻吟,家明在前方搖了搖頭:「還是這樣比較舒服。」
靈靜柔軟地一笑,趴伏了好一陣子,方才輕聲開口:「我就是想知道,家明你一直背著我和沙沙過來,會有多辛苦……」
「呵……」熟練地托著她的腿彎,家明笑了笑,「那是你們一直在幫我打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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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血似乎灑太多了,弄得像言情小說,但無論如何,是必要地發展。
寫上一節時曾經想過,假如依舊按照模式去寫,如同許多書一樣,將方雨思虐完再虐,恐怕會寫得比較爽,大家也會以看YY書的一貫予以喝彩和認同吧。但是到最後寫不出來,因為我只能是我,設定方面我可以不顧許多地常識,可以不顧任何的資料與史實,但人性方面我必須寫得合理,這樣地處理方式,至少在我看來,是成熟的人生態度——我無權質疑別人,但我堅持自己。所以呢,即便會因此流失一部分的讀者,情節依舊是這樣地發展過來了,我既然刻畫了一個成熟的主角,就不能讓他變成個任性的小孩子。
然後,靈靜不是笨蛋。
接著是追星。任何人心中都該有個目標、有個憧憬、有個嚮往,追星是一件健康的事情,因為我們所追的永遠是自己心中那個完美的形象,那是台上地明星在我們心中倒影,他毫無疑問是完美的,但如果針對確確實實地明星本人來說,那個生物只是個普通人,毫無疑問,他不該與你心中的那個形象有任何聯繫。
我崇拜魯迅的思想,崇拜村上春樹書中表達的那種淡泊,崇拜周恩來的……嗯,幾乎是我知道的一切,但當然不會是周恩來的一切。因為這些東西已經在我心中形成完美的坐標,與真實的主人,其實無關,因為我知道,他們不過是普通人,誰都是普通人。艷照門事件裡,這些明星基本上沒什麼親切感,但是阿嬌所唱的兩首歌,一首《千金》一首《亂世佳人》曾經感動過我,到現在我依舊喜歡唱這首歌時的她們——儘管那個組合的名字我都打不出來。而作為普通人的她們不管做了什麼,我都不會覺得憤怒,因為我心中的偶像形象,與作為普通人的她們從不相關,因此也從未破滅過,這就是我對於偶像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