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東面無數篝火亮起,彷彿是佈滿在荒野上的無數星下,一頂頂白色的營帳若隱若現,偶爾可以看到黑色的人影手持長戈在營帳外來來往往。
白天明軍儘管出動了數萬大軍攻城,只是在王輔臣父子的拚命抵抗下,明軍最終還是沒有拿下州城,數萬明軍只得在城外過夜。
現在已是九月,天氣已經轉冷,尤其是夜晚時,涼風吹來,讓人感覺直打哆嗦,除了少數守夜的明軍,大多數早已鑽進營帳裡呼呼大睡。
與外面明軍軍營內處處篝火不同,整個州城彷彿是陷入黑暗中的一個巨大的怪獸,城頭只有稀稀疏疏的幾支火把,在夜風吹拂下彷彿隨時會熄滅,城內更是一片安靜,只是偶爾的嗚咽聲傳來,更是讓人心中滲得慌,白天的戰鬥雖然頂住了明軍的進攻,只是城中的傷亡卻不小,除了被大炮炸死炸傷五六百人外,明軍進攻時,王輔臣的部下又傷亡了近千人,這對只有五千守軍的州來說損失可謂慘重。
噠,噠的腳步聲在城中街道上響起,一隻家犬汪汪的叫了起來,只是馬上好像被人摀住了嘴吧似的,只剩下嗚嗚聲,街上的腳步聲也是時隱時現。
吱吱聲中,州東面大門悄然打開,一個個黑影從東門悄然跨出,足足半個時辰,才不再有人出來。
「上馬。」最前面一聲低音出來,嗖嗖聲中,無數黑影翻身上了馬背,前面一人用力的揮動旗幟,無數的黑影向黑雲一樣向前方飄去,偶爾可以聽到噠,噠的馬蹄聲,蹄聲顯得有點低沉,有經驗的人就會知道,這是裹了棉布的馬蹄聲,這種蹄聲只有在相距不遠地地方才會聽到。
前方數百步就是明軍的大帳,整個明軍營內依然靜悄悄一片,好像對即將到來的襲擊毫無所覺,王輔臣心中大喜,正要下令全軍突襲,只是心中突然感到一片驚懼,猛的回過神來:「不對,對方不可能如此安靜,除非……」
「撤。」王輔臣剛想回轉,後面一排排的火把亮了起來,將所有黑暗中的吳軍都映了出來,吳軍官兵一下子由暗轉明,所有人都大驚失色,戰馬更是嘶吼聲不已,只是他們的戰馬都上了籠頭,只能出低吼地聲音。
「哈哈,馬鷂子,皇上早就算到你會不甘心來偷襲,你已經被包圍了,快投降吧。」
「投降!投降!投降!」
……
無數地喊話聲將王輔臣和部下地耳朵震得嗡嗡直響。望著外圍一圈一圈地火把。王輔臣部下都臉色白。王輔臣手中地長刀舉起又放下。遲遲下不了決心。
「父親大人。我們沒有機會了。不如投降了吧。」王繼貞忍不住道。他早已明白自己父親不是不想降。只是面子拉不下而已。如今這樣地局面。若是還想反抗。那就和找死無異。
聽兒子這麼一說。王輔臣彷彿像一隻鬥敗了地公雞。低垂下腦袋:「你去和明軍交涉。我們投降。」
「大帥有令,放下兵器,我們投降。」當王繼貞將命令傳下去時,王輔臣的部下臉上神色又是尷尬又有幾分欣喜,隨著「當。」的一聲,一人將兵器丟下,其餘人也紛紛學樣,頓時「當,當。」聲響個不停,兵器丟了一地。
「馬鷂子,你可服氣。」王福打量了一下押過來的王輔臣,看這傢伙一幅孔武有力地樣子,心中點了點頭,大明遠沒有到馬放南山的時候,東北、西北等地都用得上這樣的騎兵悍將,對於王輔臣,王福也是有心以後大用,只是對於這個傢伙的忠心實在沒有把握,好在眼下沒有那個勢力比大明強,只有大明不突然衰弱,王輔臣腦袋沒有短路地話,也不會輕易背叛大明。
王輔臣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回皇上,皇上料敵機先,罪臣心服口服。」話雖然如此說,只是王輔臣臉上擺明了還有一絲不服氣,臉色硬硬的,彷彿別人欠了他數百兩銀子,這也難怪,明軍又是大炮,又是火槍,人數更是他地十倍,打敗了他也算稀奇,只是現在人在屋簷下,王輔臣卻不會傻得爭執。
王福微微一笑,他知道王輔臣心中並沒有服氣,不過,服不服氣都是遲要的,現在王輔臣已經乖乖作了自己的俘虜,自己不會傻得硬要王輔臣心服口服就放了他,再公平戰一次,如果王輔臣連口中也不服的話,大不了把他一刀砍了,人才,為自己所用才是人
為自己所用,本事越大越要殺。
「先把人押下去,好生看押,不准折辱。」
「遵旨。」
幾名侍衛將滿臉錯愕的王輔臣押了下去,王輔臣嘴吧大張,想說什麼,最終還是什麼也沒有說,扭頭下去。
「皇上,這個馬鷂子打仗還算不錯,皇上何不施恩放了他,讓他重新領軍,馬鷂子必定會對皇上感恩,忠心為朝廷效力。」閻應元忍不住問道,白天的攻城戰,王輔臣打得有板有眼,讓姜襄地大同軍損失不小,在閻應元看來,一個王輔臣起碼抵得過幾個姜襄。
「這個馬鷂子太過狂妄,大軍兵臨城下,他還向朕討要封侯,真是豈有此理,朕若不熬一熬他,他還以為朕缺不了他,閻愛卿放心,這個馬鷂子朕還是要用,卻不能馬上就用。」
「原來如此,皇上英明。」閻應元點頭道,他也確實感覺到王輔臣那股桀驁不馴的念頭,這次投降只是迫不得已,如果就這麼讓他繼續領兵,恐怕更是會助長他這種念頭,以後說不定會做出讓皇帝難予容忍之事,還不如現在熬一熬。
「暫時不用管這個馬鷂子了,傳朕旨意,大軍暫時駐紮在外,明日統一進城。」俘虜了王輔臣出城地三千多人,州城除了衙役外已經沒有什麼力量了,城門又握在明軍手中,州再也不可能翻出什麼風浪,數萬大軍要都在夜間進城的話,實在是太不方便,王福倒不在乎晚進半夜地時間。
「遵旨。」很快,傳令兵將皇帝的旨意傳達下去,燃著地火把逐次熄滅,剛才人聲鼎沸的軍營又恢復了一片安靜,若不是軍營中多了數千俘虜,彷彿剛才什麼事也沒有生,州百姓也正睡得香甜,他們不用再擔心明天大軍會再次攻城,因為城已經攻下了。
就在州城下的戰事結束時,遠在數百里外的戰事卻剛剛開始,吳三桂的大軍趕到離太原還有三十里之地時天色已經微黑,本來以騎兵的速度,就是打火把趕夜路回太原也未嘗不可,只是吳三桂已經知道了夏完淳這支騎兵的存在,怕趕夜路時受到襲擊,只得停下來安營紮寨。
夏完淳白天不敢逼得太近,只在離太原十里左右埋伏等待,斥候確定了吳三桂的駐地後,天色已經全黑,大軍只能摸黑行進,當離吳三桂的營房還有數里時,大軍被吳三桂的暗哨現,夏完淳當機立斷,馬上命令騎兵起突擊。
隆隆的馬蹄聲很快就將睡夢中的吳三桂驚醒,他馬上披掛上陣指揮大軍迎敵,吳軍因為是輕騎疾行,隨身沒有帶什麼輜重,並沒有紮營盤,吳軍剛剛整隊完畢,夏完淳已經帶著人馬衝進吳軍的營房,雙方在黑暗中猛烈撞擊在一起,剎時間殺聲震天,無數人頭轱轆轱轆的落到地上。
天色太黑,天空中只有朦朧的月色,雙方只能借助這點月色和周圍微弱的火光分清敵我,騎兵的速度也無法揮,對吳軍不利的是,吳三桂身邊雖然有一萬三千多人馬,只是真正的精銳其實只有三千人,這三千人軍餉是別人的十倍,頓頓有魚有肉,鎧甲,兵器是用最好的鐵和最好的工匠打造,加上每次打仗的開撥費,賞錢、服裝費,戰後的撫恤的等等,養這樣一支三千人的大軍可以養平常的十萬人,當初京城危急時,崇禎曾想快速調這支騎兵來援,找吳襄一商量,吳襄一張口就要皇帝拿出二十萬兩餉銀作為賞賜之用,崇禎還以為吳襄是藉機要脅,結果一算下來,二十萬兩還不夠,崇禎只得打消念頭。
不過,這一切對於吳家來說都是值得的,這三千人就是吳家安身立命的本錢,受主帥如此厚待,這三千人當然都是人人有效死之心,打起仗來完全不要命,平時的訓練也是最為刻苦,身體素質非常好,沒有這個時代普通的夜盲症,與明軍殺的難分難解。
除了這三千人外,其餘騎兵待遇遠遠不如,他們的夜盲症沒有普通步兵嚴重,只是要在這樣的月色和微弱火光下分辨明軍實在是太難了,許多人拚命打起火把要看清戰場形式,只是凡是打火把的吳軍都受到明軍重點照顧,手雷,子彈亂飛,將那些打火把的吳軍炸得哭爹喊娘,後面吳軍也學乖了,不敢再打火把,只能在黑暗中糊里糊塗的砍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