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夏完淳的回答,倒是提醒了夏蘊貞,重新問道:「說說你為何有著大好科舉不考,卻要當兵吧。」
「二姐,是這樣……」夏完淳足足花了大半個時辰將自己參加羽林衛的經過說了一遍,然後才道:「二姐,眼下朝廷雖然暫時穩定了江南,可是國內依然流寇未絕,韃子佔著京城,無數大明百姓還處於流寇和韃子治下,此正是武人建功立業之時,若為一文官,固然尊榮,又如何比得沙場殺敵來得痛快?」
儘管夏完淳說得慷慨激昂,夏蘊貞還是眉頭微皺:「小弟,你做這些,父親大人和兩位娘親可是同意?」
夏完淳剛才故意迴避了這個問題,此時見二姐又問了起來,知道這個問題躲不過去,無奈的回道:「二姐,我從家中出來時,父親大人正好出了遠門,兩位娘親我已讓小篆代為轉達。」
小篆即是夏完淳妻子,閨名為錢秦篆,夏蘊貞自從上白雲庵習武後,每年只回家一次,與這個弟媳只見過一面,在她映像中,錢秦篆知書達理,長相甜美,只是性格有一些柔弱。
聽到自己的弟弟竟然沒有得到兩位娘親同意,私自離家時,夏蘊貞柳眉豎了起來:「小弟,我還以為你成親後性子會沉穩,多為別人作想,沒想到卻還是如此不曉事,你也不想想,兩位娘親若是知道你從軍不知會有多擔心,遷怒到小篆身上也不是不可能,可是你卻不管不顧,讓小篆獨自去面對,她剛與你成親就分離,既要擔心你的安危又要承受婆婆的責難,這讓她在家中怎麼過?」
夏完淳聽得悚然而驚,他得知羽林衛要招人後,只覺得熱血,一心要參加,若是明著告訴自己兩位娘親,無論她們如何通情達,恐怕也不會同意,只好告訴妻子之後就匆匆離家,卻沒有想過自己的小妻子將會承受何種壓力,他納納的問道:「二姐,那現在怎麼辦?」
「怎麼辦?你現在就給我回家,否則我押你回去。」
「不用二姐押了,我明天就回去。」夏完淳爽快的回道。
這下倒是輪到夏蘊貞愣住了,她剛才聽夏完淳的講述,感覺到夏完淳很滿意現在軍營生活,根本沒有離開軍營的意思,她不知道夏完淳有一個月的假期,從南京到到松江不過二三日路程,就算沒有遇到二姐,過幾天夏完淳也要回去一場。
夏蘊貞懷疑的問道:「小弟,你不會騙二姐吧?」
「二姐。你說哪裡話。小弟什麼時候謊言相欺過。」
夏蘊貞點了點頭。夏完淳年齡雖小。可倒是沒有做過出言反爾之事。頗有古人一諾千金地豪氣。或許正因為如此。夏完淳才選擇先斬後奏之策。夏蘊貞終於放心下來:「那好。二姐相信你。就不用押你了。」
「二姐不和小弟一起回家?」夏完淳聽出姐姐地言外之言。
「不了。我在南京還有一點事。辦完了才能回去。」夏蘊貞道。心中思付。你若不願意回去。我才會押你回家。如今你居然自己願意。那我當然不用陪你。
「夏姑娘要在南京辦什麼事?若有用得著我們地地方儘管吩咐。」在姐弟兩人談話期間。吳易、錢默、杜登春三人總算也吃飽了。雖然錢默和杜登春兩人都很想有機會與夏蘊貞交談。只是人家姐弟兩人談地是家事。他們找不到插話地時機。如今聽到夏蘊貞要留在南京。杜登春頓時大喜。鼓起勇氣開口道。
吳易露出一絲笑意。昨天杜登春還嚷嚷著馬上要回家。現在估計已經忘了回家一事。
「是啊,夏姑娘若有事不用客氣。」錢默也沉不住氣的道。
「多謝錢大哥,杜兄弟,不過蘊貞做事從不假手他人,只能辜負兩位的好意了。小弟,你莫忘了明天回家之事,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說完,夏蘊貞已從位置上站起來,黃秋婉也連忙起身,夏蘊貞向四人抱了抱拳頭:「諸位,告辭。」
「告……告辭」錢默、杜登春等人有點手忙腳亂,愣愣的看著一白一黃兩道背影消失在門口,杜登春忍不住推開二樓的窗戶向下面望去,只是下面人影踵踵,根本看不到黃白兩道身影。
「存古,你姐姐就這麼走了?」杜登春有點不敢相信的問道。
夏完淳自嘲的笑了笑:「我二姐一向如此。」
見杜登春臉上有一絲沮喪之色,夏完淳明白自己這個好友恐怕是被自己的二姐迷住了,提醒道:「九高,你就死了這條心吧,我二姐雖然沒有嫁人,可是早許了人家,只是這些年一直在白雲庵才沒有下嫁,婆家早就催過不知多
或許這次回家就要出嫁了。」
夏完淳的話,讓杜登春的心臟彷彿一下子被擊得粉碎,失口道:「什麼?你二姐要出嫁?」
「這有什麼,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我二姐比我還大了二歲,若不是在白雲庵耽擱了,早就出嫁了。」
錢默雖然不可能追求夏蘊貞,聽到夏蘊貞要出嫁時,心中也覺得隱隱作疼,如此出色的女子,又有哪個男子能配得上,忍不住問道:「存古,你二姐要嫁什麼人?」
「嘉定侯家。」夏完淳倒是不隱瞞。
「嘉定侯家,就是你大姐嫁過去的侯家?」
見到夏完淳點頭,錢默幾乎有種痛心疾首的感覺,侯家即娶了夏家的長女,連次女也想娶過去,可惜錢家將女兒嫁了過去卻連機會也沒有。、
聽到是嘉定侯家,杜登春的臉色更是白了幾分,知道自己再無機會,嘉定侯家在江南是有名的官宦世家,比起河南侯家,侯的家世還要顯赫,眼下家主為侯峒,侯峒祖侯堯封在嘉靖朝即貴為監察御史、右參政;父親為萬曆年間進士,如今侯家更是了不得,侯峒與弟弟侯岐同為天啟年間進士,演繹出一門兩進士的佳話。
侯、侯岐各有三個兒子,這六人年齡相差極大,只是無一不是聰明飽學之士,雖然還無人得中進士,可是已經出了四名舉人,其餘二人也是秀才,有嘉定六侯之稱,侯方域雖然有復社四大才子之名,可是連鄉試也沒有過,與嘉定六侯相比起來,末免顯得有點獨木難支,侯家如此聲勢,杜登春身為松江人,又豈能不知?
明知無望,杜登春沒有問夏二小姐到底是許配給侯家何人,一時之間,雅間中有一種沉悶的感覺,加上四人都已吃飽,吳易提議結帳,再抓緊時間在京城遊玩一番,否則明日四人就沒有機會,四人都點頭同意。
四人中,夏完淳、杜登春都是松江人;吳易更近,家就在吳江;只有錢默稍遠,為浙江嘉善、可有一個月的假期也足了,與家人分別數月之久,他們自然都要回家一趟,再聚可能就是一個月後之事了。
到了樓下,四人才得知他們的飯錢已經由夏蘊貞結過了,錢默、杜登春兩人心中更是充滿了悵然,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再與夏蘊貞相見,儘管兩人都飽讀詩書,對女子拋頭露面極為反感,可是對於夏蘊貞獨自在外遊蕩,兩人卻沒有感到絲毫不妥,反而為這樣的女子就要在家相夫教子而感到遺憾。
夜已經很深了,勞累了一天的居民都沉睡過去,城中少了白天的喧鬧,除了少數地方還燈光通明,傳來陣陣絲竹聲外,其餘地方都是一片安靜。
兩名身穿黑衣,只露出兩隻眼睛的黑影在街上急速的走著,從身材上看,曲線玲瓏,分明是女子之身,她們前進的腳步雖然快,卻沒有發現什麼聲音,彷彿狸貓一樣輕盈,兩人小心翼翼的避開打更的巡夫,前進差不多數里,巨大的皇宮就像是一個橫臥著的巨獸出現在兩人面前。
皇宮外面依然漆黑一片,裡面宮殿鱗次櫛比,只有小部分地方還有燈光流出,一個瘦小一點的黑影忍不住問道:「師姐,我們剛才經過的是什麼地方,怎麼燈光比皇宮還要亮?」
「噓,不要亂說話,總之,你要知道那些地方都是不好的地方就是了。」高一點的黑影回道,語氣中有一絲無奈。
一隊皇宮外圍巡營的軍士走了過來,兩名黑影一閃,連忙躲入黑暗中,這隊軍士剛遠去,兩名黑影重新從暗處出來,望了望皇宮外圍高高的城牆,高個黑影從懷中掏出一段柔軟的物品,手腕一抖,一道黑線激出,物品前端已經搭在牆上,高個黑影用手拉了一下,雙臂一提,如同一隻大鳥騰空而起,直接落到了皇宮外牆上面,連腳印也沒有留下。
「上來。」黑影輕叱道,從牆上丟下一段繩索,下面的矮個黑影接過繩索往腰間一綁,學著前面黑影一緊繩子,一股巨大的拉力從繩子上傳了過來,她也如同大鳥一樣飛上皇宮城牆。
又一支巡邏的軍士腳步聲傳來,可是牆上的黑影已經消失,連一絲痕跡也沒有留下。
重華宮內,裡面一陣令人血脈噴張的呻吟聲正傳了出來,在外面侍候的數名宮女臉上都是一片彤紅,葉婕妤生下皇子兩月之久,皇上終於又留宿在重華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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