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先前等了小半個時辰出發,無論如何也不正常,若是大帥知道了,不知會如何生氣?」馬得功嘀咕起來。
田雄斜了馬得功一眼,知道馬得功心裡想什麼,卻並沒有在意,伏擊韃子,韃子是那麼好伏擊的嗎,等下大帥敗退後,我們就是有功無過,想到這,田雄更是下令道:「告訴弟兄們,寧願慢點,隊伍不能亂,隨時作出戰鬥準備。」
「是」傳令兵很快將田雄的命令傳下,前頭明軍如臨大敵,本來就慢的隊伍更加慢了起來。
數匹快馬從前方急馳而來,馬上直奔到田雄和馬得功兩人身邊,一名小校緊板著臉道:「大帥有令,兩位總兵立即以最快的速度行軍,若有遲延,軍法處置。」
田雄臉色一下變白了起來,他連忙問道:「前方戰事如何?」
「韃子已經遺屍一千餘具,目前被我軍困於山頭,因我軍暫無火器,攻取時傷亡巨大,還請兩位總兵大人加快速度,迅速投入戰鬥中去。」這名小校也是一肚子火氣,一個多時辰了,這支殿後的大軍行不過五里,可以說是龜速形容。
「啊。」田雄忍不住驚訝的叫了出來,他沒有想到前方竟然勝了,而且斬首上千人,這與他想像的全然不同,他頓時急了:「傳令,全力前進!」
明軍前進的速度陡然加快,聽到前方取得勝利,軍士也無原先畏懼之色。
黃得功陰沉著臉站在一處丘陵上,觀察著前方的戰事,山上清軍的火槍一直響個不停,進攻的明軍人馬屍體幾乎已經堆滿了山坡,以至明軍再也無法騎馬攻擊,只能步行,沒有馬匹的掩護,進攻的明軍傷亡更是慘重。
如果有時間,只要圍攻個十天半月,靜等清軍彈盡糧絕就可以輕易取得勝利,可是不要說十天半月,就是二天時間也沒有,如果今天拿不下來,自己只能飲恨撤軍,所以明知傷亡慘重,黃得功也不得不命令加緊進攻。
山上的清軍也在害怕,這伙明軍瘋了似的進攻,他們雖然仗著地勢和火器優勢佔了上風,可是幾次都差點讓明軍衝了上來,若不是孔有德親自帶著親兵反擊,山頭已經被明軍攻破了,媽的,當兵吃糧,用得著這麼賣命嗎?
「王爺,這樣下去不行啊,我們的彈藥支持不住。」看著傷亡慘重,依然悍不畏死往上衝的明軍,孔龍無不憂慮的道。
孔有德並無兒子,只有一個剛剛十餘歲還未成年的女兒,身為侄子的孔龍就被孔有德當作兒子看待,聽到孔龍的話,孔有德面無表情的道:「告訴炮營主官,若是一刻時辰還沒有架好大炮,軍棍十下,兩刻時辰沒有完成,斬!」
「是!」親兵匆匆下去,連忙將話傳給炮營的主官。
此刻清軍炮營陣地內正幹得熱火朝天,挖土的挖土,築台的築台,紅衣大炮威力巨大,可是後座力也大,雖然搬上了山,可是要架起來開炮並不容易,沒有堅固的炮台,大炮只要發射一次就會被自身的後坐力掀翻,炮彈也不知會打到哪裡去。
聽到孔有德的命令,清軍炮營主官一愣,炮台若是沒有築實就開炮,後果非同小可,只是他卻不能和孔有德爭執,更不想自己丟腦袋或挨打,只得大聲對著炮營喊道:「弟兄們,王爺有令,必須在一刻時辰內築好炮台,否則修築不力者,全部斬首。」
這麼一說,所有正在修築炮台的清軍都恨不得破口大罵,只是手中的動作卻不得不加快起來。
對於清軍修築的炮台,山下的明軍看得清清楚楚,他們手中就有清軍遺留的四門大炮,當然知道這些大炮是什麼威力,攻擊的明軍越發著焦著,若是讓敵人修築好炮台,這仗就更難打了。
「殺!」殷洪盛親自提著一把數十斤的大刀,衝殺在最前面,他身上全是鮮血,死在他刀下的清軍至少有十幾人,凡是被殷洪盛大刀砍中的清兵,不是身首分離,就是全身劈成兩半,大腸內臟都流了出來,場面極其血腥,面對這個殺神,上面的清軍士氣為之一奪,無不後退,在明軍面前頓時呈現了一個小缺口。
「衝啊。」看到機會的明軍大喜,爭先恐後的向那個缺口撲去。
「小心。」一名親兵連忙擋著殷洪盛的前面,只聽砰的一聲槍響,那名親兵胸前濺起一朵血花,身體軟綿綿的倒了下去。
殷洪盛抬眼望去,只見數十步外一名清軍正端著一支火槍瞄著自己,他的槍口還有硝煙冒出。
對上殷洪盛的眼睛,明明雙方還有數十步,自己又是居高臨下,只是不知為什麼,那名清軍只覺得心中一緊,他手忙腳亂的正想低頭重新給火槍裝子彈,殷洪盛從地上撿起一把長刀,用力向前擲去:「去死!」
長刀在空中飛舞,準確的落到那名清軍的胸膛,將清軍刺了一個對穿,清軍用驚愕的眼睛看著自己胸前的長刀,這個高度,距離就是弓箭手也未必能射到這裡,沒想到那名明軍卻是把刀擲了過來,這需要多大的臂力,沒等他想清,眼前一黑,這名清軍已經砰然倒地。
「殺韃子!」前頭的明軍已經衝到清軍的火槍營了,這段時間幾乎被清軍的火槍營壓著打,明軍上去都憋著一肚子氣,這下終於衝到面前,哪不客氣,手中的長刀狠狠砍去,一時殺的清軍火槍營狼奔豕突,死傷慘重,清軍只顧逃走,再也沒有開槍的勇氣。
沒有火槍營的壓制,山下的明軍大聲歡呼起來,沖的更是起勁。
「大帥,衝上去了,衝上去了。」翁之琪大喜,他身上也有不少血跡,剛剛才由殷洪盛輪換下去,見到殷洪盛立功,他心中卻沒有什麼妒意,殷洪盛武藝最高,一向能打硬仗,翁之琪也和其交好。
黃得功臉上也浮出一絲笑意,一時忘了田雄、馬得功兩人貽誤戰機之事。正要傳令全軍進攻時,「轟。」的一聲,山上一聲巨響傳來,將整個戰場上的聲音掩蓋。
什麼聲音?所有人心中都泛起了一股疑問,一時之間,連正在交手的雙方也慢了下來。
「轟、轟、轟」又是連續三聲巨響,這下所有人都看清了,響聲正是來自清軍的炮營,八門黝黑的炮管已經架了起來,黑洞洞的炮口正對著山下的明軍,其中四門炮口硝煙瀰漫,顯然剛才的響聲就是出於它們。
山下正在衝鋒的明軍陣列慘不忍睹,清軍用上了寶貴的開花彈,四顆炮彈正落在密集的明軍陣中,金屬掀起的風暴四處肆虐,至少有七八十名明軍倒在清軍的炮彈下,炸點附近的明軍更是屍骨無存。
衝鋒的明軍一時都遲疑不前,炮彈的威力太可怕了,衝上山頭的明軍更是茫然起來,剛才炮彈就從他們頭上呼嘯而過,
孔有德大喜:「把他們趕下去,趕下去。」
「殺!」清軍士氣大振,瘋了似的向已經上山的明軍攻過來。
「大人,不行了,我們下去吧。」一名親兵拚命拉住還要往前衝的殷洪盛,得到支援,清軍的火槍隊已經退到後面,重新排成陣式,縱使殷洪盛的功夫再高,也不可擋住數十數百支火槍手的射擊,而後面數十步,清軍的馬隊正在居高臨下衝過來。
「不!本將不退!」殷洪盛一甩手臂,那名親兵頓時被一股巨力甩開。
「轟隆隆」
清軍的馬隊已經衝到殷洪盛面前,一名清軍獰笑著揮舞馬刀向殷洪盛砍下,從殷洪盛身上的鎧甲他已認出這肯定是一個明軍大官,如果能殺一個明軍大官,說不定就能加到一個前程。
清軍爵位以前程計算,其中前程獲得全靠軍功、半個前程就可以獲雲騎尉,每累積半個前程升一級,待遇便要好上一分,每一個前程獲得都是艱難萬分。
就在那名清軍幻想著眼前的明將被自己斬首時,只見那名明軍大喝一聲,舉起手中的長刀狠狠的向自己砍來,那名清軍正想說找死,只見匹練般的刀光一閃,清軍感覺自己頭顱飛了起來,他望見戰馬上一具無頭的屍體是如此的熟悉,正自奇怪時,眼睛一黑,什麼都不知道了。
「大人小心。」剛才被殷洪盛甩開的親兵大叫起來,將殺了一名清軍正要被奔馬撞上的殷洪盛一頭撞開,自己卻是慘叫一聲,被奔馬撞上,頓時胸骨皆裂,鮮血從口鼻中噴湧而出:「大人快退。」親兵說完,頭一歪,已經嚥氣。
「小五」殷洪盛撕心裂肺的大喊了一聲,看到山上衝下來的清騎,不甘心的喊道:「撤!」
只是上山難,下山更難,清軍恨不得將衝上山來的明軍斬盡殺絕,緊追不捨。
「轟。」又是數聲巨響,清軍另外四門大炮也依次發射,增援的明軍不得不散開,否則便是巨量的損失,可是陣式散開的明軍根本無法和衝下來的騎軍交鋒,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清軍對山腰上的明軍追殺。
黃得功痛苦的閉上眼睛,他一度都以為自己可以將這部韃子前鋒全部殲滅了,可是該死的大炮卻破壞了這一切。
「大帥,快看,我們的援軍到了。」一名副將驚喜的指著後面道。後面正有一隊明軍以急行軍的方式鋪天蓋地的過來,隊伍中間,是一輛輛大車,上面裝滿了各種彈藥補給,十餘門火炮也威風凜凜的跟在中間。
黃得功卻連看的興趣也沒有:「傳令,退軍!」
副將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援軍已經到了,為何還要退軍,只是聽到清軍的大炮又響起來時,副將才若有所思,縱然自己的火炮也到了,可是根本不能和對方的紅衣大炮相比,不能壓制對方的火炮,投入進攻的兵力就不能太多,否則只會給對方當成靶子,可是投入的兵力少了,等於是添油戰術。
殷洪盛最終還是被親兵救了下來,只是跟隨他一起衝上山的明軍卻大部分沒有回來,這些都是殷洪盛身邊最精銳的官兵,尤其是他的親兵,為了掩護他下來更是死傷慘重,六十多名親兵跟他一起下來的才五名,可以說十不存一,心疼的殷洪盛差點要大哭一場。
看到明軍退下,山上的清軍大聲吹呼起來,這種歡呼聲送到明軍耳中,讓所有的官兵都大怒,卻也無可奈何,清軍的大炮仍在響,彷彿是對明軍進行歡送。
直到退出清軍大炮射程,明軍才停了下來重新整隊,此番明軍攻擊孔有德佔據的山頭,可以說偷雞不成失把米,至少有二千明軍倒在山坡下,取得的戰果卻微不足道,除了殷洪盛攻上去一下子造成清軍數百傷亡外,其餘時候清軍的傷亡極低,伏擊時的戰果等於一下子葬送。
「大帥,末將來遲,還請大帥恕罪!」田雄、馬得功兩人知道戰事經過後,心中大感不妙,只得硬著頭皮來向黃得功請罪。
「恕罪,本帥若是對你們恕罪,又如何面對死去的數千兄弟,若是你們火器早點上來,現在山頭早已經拿下,本帥又如何對爾等恕罪?」黃得功越說越火,手中的馬鞭劈頭蓋臉的向兩人抽去。
田雄,馬得功兩人不敢躲閃,只得硬挨著,不一會兒,兩人臉上全是鞭跡,翁之琪、殷洪盛等人對於兩人姍姍來遲也是深感不滿,無人為兩人求情。
連抽了數十下,黃得功才停了下來,森然的問道:「告訴本帥,為何會如此來遲。」
田雄如何敢說出自己心中的小算盤,只得連連磕頭,馬得功遲疑了一下,如果說出來,他無疑能減輕罪責,只是他一向聽從田雄慣了,怕田雄以後恨自己,嘴唇懾懦了一下,最終還是將嘴吧閉緊。
「好,好」黃得功氣急反笑:「你們沒話說了,來人,田雄、馬得功兩人不尊軍令,故意貽誤戰機,拖下去,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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懶得分了,兩章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