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明,霧氣已完全散去。
天清氣朗,京都燈會第一日是賞,第二日便是玩。
舞龍、舞獅、猜燈謎、吟燈聯、走橋,上元燈會最熱鬧的便是第二日。
據說那些居住在重重禁宮中的貴人們,在這一日也會喬裝打扮來燈會一遊。
當然傳言終究是傳言,那些貴人們究竟會不會真的「與民同樂」,誰也說不準,畢竟沒有人真的見過。
但知道的人也是有的,上元也是一年裡頭的大日子,秦延睿一大早便進宮給他那賢妃妹子「請安」去了。本想乘著節日向皇上請旨,就說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兄長和妹妹,讓殊丫頭出宮與他們團聚。
哪知這一進宮不要緊,竟又給眾人帶回了一個驚人的消息。
歷年的上元節,民間舉辦燈會,宮裡頭也不會閒著,除了家宴之外,還會舉辦一個小燈會,讓那宮嬪后妃乃至宮娥太監也熱鬧熱鬧。賢妃掌了後宮大權以來,宮裡的規矩漸漸懈怠了,她本是江湖女子,皇帝志在天下也從不過問,明眼人都知道這些年宮裡頭問題不少。但是橫豎皇上都不說話,其他人自然也就睜一眼閉一眼了。
誰知偏偏這個年節關頭,出了麻煩。
先是身子一向健朗的太后不好,自年前精神便一日不如一日,臨近上元節乾脆一病不起,神志不清起來。
隨即又是皇上的新寵虞夫人在某日清晨忽然暈倒,直到今日依然昏迷不醒。天朝後宮嬪妃本是沒有「夫人」這一說法。這虞夫人據說是華陽王妃虞氏的外甥女,因為被人發現身份來歷有些蹊蹺,太后不喜,便一直不曾得一個正經地宮妃封號,只是到了這份上還有誰敢不把她當主子。
這些日子為了這個虞夫人。帝妃二人沒少鬧口角,後來鬧得僵了皇上竟將賢妃給禁了足,不久前才收回旨意。
只是這麼一來,宮裡沒人主持大局,年節慶賀的事都耽擱了下來,家宴也就草草舉辦,小燈會更是虞提都沒有人提。
怪只怪在這個虞夫人,也不知是天性冷淡還是脾氣古怪。總之,便是她貼身的奴才聽她說過的話也不超過二十句,那目光常常盯著一處發呆,時不時便像丟了魂一樣。於是宮裡宮外都奇了,這般的木訥美人,就算美上天去,皇上也該厭倦了,何況後宮之中從不缺美人。
謠言傳得沸沸揚揚,說是此女有妖法,將皇上地心智給迷住了……諸如此類。
因此此女雖然有華陽王做後台。但華陽王府畢竟遠水救不了近火,後宮之內,甚至朝中內外想乘機扳倒她的人多了去,反倒是當初反應最賢妃秦氏有些心灰意冷。終日不跨出宮門半步。
偏生她容忍到這個地步,老天還是不肯放過她。
那日她帶二師兄進宮後,次日清晨便傳出虞夫人昏迷不醒的消息,秦殊當下也不過幸災樂禍而已,卻為避嫌依舊不出宮門半步。
誰知自那日後,宮中的太醫、流霞殿的宮女太監便一批一批的掉腦袋,再後來是幾個低階宮嬪,再後來整座皇宮再無人敢笑、無人敢多說半句話。整日裡死氣沉沉,倒正應了「墳場」一詞。
本來任憑外頭如何鬧騰也該與足不出戶的秦殊無關才是,誰知到了上元前夕,匆匆從華陽趕來探視「外甥女」的華陽王妃,帶來了一個號稱神子轉世地「神棍」,一口咬定宮裡有人使用妖法。謀害太后與虞夫人。以致太后神志不清,虞夫人長睡不起。
結果就在秦延睿告假的這幾日。宮裡已是鬧得雞飛狗跳,若不是朝中老臣擔心出了先帝時「雙口為呂」的冤案,硬是壓下這件事,只怕宮中早已是腥風血雨了。
儘管如此,宮中依然一片愁雲慘淡,皇帝已經派人整個後宮挨門挨戶地搜過一遍。有了先帝時的前車之鑒,宮裡哪個主子也不是傻子,早自己將自己宮室查了一遍,稍微有些可疑的東西都已經處理掉了,結果自然是什麼也搜不出來。
本來即使皇上怒火未消,但這件事也勉強算是給壓下去了,誰知就在上元夜燈會第一天,秦殊的宮裡一個小宮女失口說出虞夫人昏倒前一天的晚上,秦殊曾獨自離宮,後來又很晚才回宮。
言者無心,聽者有意。
很快這一番話便傳到皇上那,皇上頓生疑心,當晚帝妃二人又是一番大吵。WWW.
過去秦殊不慣常年幽居深宮,偶爾獨自溜出宮去也是皇上默許,哪知今次竟會為了這件事懷疑到她的身上。
秦殊又是氣又是傷心,竟也不辯解,由得他胡亂猜疑,她何嘗不想讓那個女子立刻去死,只是她何等心高氣傲,做過的事絕不抵賴,當年還是太子的皇上也曾說過正是喜歡她這一點,可如今卻跑來質問她沒做過地事,怎能令她不絕望。
好在秦殊在宮裡頭人緣是極好的,待皇上心緒稍稍平復,立刻便有人提醒皇上,憑著賢妃娘娘在皇宮內外來去自如的功夫,便是直接將人殺死在宮裡也不會留下痕跡,又何需用妖法或下毒之類的麻煩法子。
皇上也不並非全然失去理智,仔細一想便想通了一些事,夫妻二人相識多年,秦殊地脾氣手段他是清楚的,這件事的確不像是她的作風。
然後他越想越覺得她那時的神情、舉動像是在賭氣,心中也有些悔意。
只是那時天色已經晚,他又有些拉不下面子回去承認錯誤,便想拖上一日再說。這一拖便到了次日天明。
令皇帝想不到的是,僅僅是這一念之差,第二日未及他考慮好如何在不失他帝王的威儀前提下,挽回一些這個過失,後宮便傳來消息。賢妃娘娘失蹤了……
賢妃娘娘到哪去了?
在宮裡大發雷霆地皇上,與一眾噤若寒蟬地侍衛奴才姑且不提,先說秦殊的去向。
陌月推開房間的窗戶,看見今日的第一縷陽光時,已近午時。
宮中發生了多少大事,她一概不清楚,滿腦子都是長龍一般地人潮和五顏六色的花燈。
對了,還有一個灰暗地人潮中唯一有著鮮明色彩地女人。
陌月不知道夏青蘿究竟對她的事知道多少。也不知道她昨夜突然把自己叫住是否有其他目地,雖然她似乎僅僅是感激陌月為她的兒子解開心結,令他們母子重歸於好。
陌月想起在天錦城的那些日子,她亦是一個女人,所以她一眼看穿了夏青蘿地心思,才有立場去開解別人。但是她寧願她是男人,如果她能以男人的角度來思考問題,是不是就能早一步察覺到衛的心思,那麼之後發生的許多事是否便不會發生了?
答案是否定的,因為陌月這個存在於其中所起的推動作用可以用微乎其微來形容。表面上她達成了她大部分目標,而實際上對方完全沒有受到影響。
要說她唯一的影響,那就是那把莫名其妙的鑰匙和地圖,地圖在夜霜華手上。鑰匙在她手中。兩件東西不在一處,便是兩件廢物,說起來這兩件東西與雲台頗有牽連,說不定回到夜霜華的手中是一件好事。
至少她不是全無用處的。
她苦笑……
再後來發生過什麼她統統不知道,也許什麼都沒發生,也許是他們刻意隱瞞了自己,不過無論怎麼想也是後面那個原因可能性比較大。
說起來他們也是好意,從小便是別人為她操心。她只消悠閒度日便好。
有些事果然是不能變成習慣啊……
難不成真地讓她過回以前那樣吃吃喝喝、睡覺玩樂的日子?
不要吧!
腦海中又浮現那個神秘的假秦五的臉,那次是她失約了,不知他究竟想讓她知道些什麼?還有那顆殷紅如血地寶石……難不成是與二哥有關的事?
若寶石是屬於秦延睿的,她絕計不會多想什麼,但秦斐然並沒有與他們一起去過紅石崗。
她不止一次地懷疑那夜二哥也曾去過紅石崗,但當她把寶石送到他面前時。他除了略顯詫異之外。看不到一絲異樣。
唉……那傢伙,居然她失約一次便再不出現。難道男人等女人不是天經地義的嗎!!!(純粹是U的個人想法,本文所描述的社會還是以男權為主滴,不贊同的童鞋請無視,嘿嘿!)
換個日子再說也可以啊……
「咦?」她忙掩了口,驚詫不已。
怎麼會冒出這個念頭,難道自己很想再見那妖孽一面?
是了,有很多事情她依舊不明白,或許只有從那妖孽的口中才能得到真相,所以她才必須再見他一面。
沒錯,一定是這個原因,否則除此之外,還有其他原因不成?
其他……原因……
與往常一樣,秦府地清晨寧靜而平和,空氣裡透著乾淨的味道。
但問題是,現在已近午時……
若是平常,秦府內早已是人來人往,到處是下人們忙碌的身影,說不上人聲鼎沸,但至少也該有人氣了。
沿著迴廊走出後院,來到前廳處,陌月終於找到府中其他人。
二三十名下人都擠在廳堂內,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議論紛紛,好不熱鬧,見陌月出現,紛紛道了聲好。
「都聚在這做什麼?出什麼大事了?」陌月奇道。
下人們聞言,面面相覷,半晌,才有人回答道:「我們也不清楚啊!」
陌月頓時有些傻眼,不由道:「不清楚?既然那你們為什麼都在這?」
於是一群人七嘴八舌地說了起來,折騰了許久陌月才總算是聽明白了。
原來秦延睿一大早進宮,回來時竟還帶著一個女子。那女子低頭蒙面,不知來歷,秦府的下人都胡亂猜想該不會是未來的夫人吧!便一窩蜂地趕來偷看。
這時秦延睿見場面混亂,便將手向前廳一指,道:「去去,都別跟過來!」於是眾人便莫名其妙地待在前廳不敢離開。
陌月哭笑不得,這些人平素給老四縱容得,也不把規矩當一回事,這會也未免太老實了點!
於是她忍笑問道:「我四哥現在何處?」
那些下人異口同聲道:「當然是回屋去了。」
她點點頭,便向秦延睿的房間方向走去。
剛走出幾步,她想了想,便轉身向他們揮了揮手道:「都別守在這,都散了吧,該幹什麼幹什麼去。」
一眾奴才早盼著這一句了,頓時一哄而散。
陌月徑向秦延睿房間走去,而對那個女子地身份她也已經猜出一二。
這一章四千字……額,昨天地也一起填進來了,分兩章就要想兩個章節名啊!所以偷懶放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