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黃昏,月上柳梢,餘暉從窗縫中斜斜射入,光影離合間,夢幻般的色澤幽幽地浮動。
遠處傳來零落的炮仗聲,如同一聲驚雷,她猛然意識到,自己竟錯過了新年。
雖說今時不比往日,但新年畢竟不同尋常的節日,便是往年在江湖上四處遊歷的日子,每到新年還是會回去與師傅以及眾師兄、師姐聚上幾日,從無一人缺席。
然而,就算她能趕在年前回到竹溪又能如何,那裡早已空無一人。
她從不敢奢望還會有與他們重聚的一日。
然而眼前的人卻令她心頭一震,呼吸為之一頓,霎那間百般滋味湧上心頭。
先頭捧燈的人向陌月微微點頭,不是在天錦一別後便秦斐然又是何人,陌月亦是略一頷首,便將目光移至秦二身後的二人身上。
「小七,你果然在這!」緊隨其後的一人身著絳紅色的便服,背著燈光看不清臉龐,但一雙眼睛時不時的轉動,閃著狐狸一般老練狡黠的光芒,乍見陌月站在眼前,唇上的兩撇梳得整整齊齊的小鬍子翹了翹,大約是笑了笑——網,電腦站www,C。
「四哥……」陌月鼻子一酸,忍不住紅了眼圈。
最後一人身披寬大的斗篷,將頭臉完全遮擋在帽簷後,然而但是看她靜立於二人身後的姿態,陌月還是一眼便認出她。
「六師姐……」
低垂的頭微微抬起,摘下帽子,秦殊蒼白的面容在燈火的映照下,籠上一層淡淡的憂愁。
「你們怎麼會在這?」陌月忍不住問道。
秦斐然走上前來,放下油燈,說道:「小七,時間緊迫,六師妹必須在半個時辰內趕回皇宮,我們長話短說吧!」
秦延睿與秦殊也從門口走出,那扇門立刻自行關閉,陌月心知這扇門定是通向王府外,只是不知秦殊是如何離開皇宮的……Www,。
陌月一把抓住秦殊的手,神色關切道:「六姐,聽說你被禁足了。」
秦殊聞言,本已失去光澤的雙眸更加黯淡了,突然間她死命地握住陌月的手,彷彿溺水者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目光散亂,焦躁地說道:「小七,那個女人究竟是怎麼回事,是不是你讓她來的!!」
秦延睿聞言,忙拉住秦殊,連聲喊道:「六師妹,你冷靜點。」
秦斐然走上前冷靜地說道:「六妹,這件事與小七無關,你先冷靜一下。」
陌月心中微微一沉,頓時明白了一切,不覺腳下一晃,後退了一步。
在兩位師兄的安撫下,秦殊終於平靜了許多,然而她看向陌月的眼神依舊冷似雪霜。
陌月只覺得遍體生寒,不覺問道:「莫非是聽……」
秦殊突然臉色陰寒,以尖銳的聲音大喊道:「別在我面前提那個女人的名字!」
猙獰的目光令陌月震驚,這真是秦殊嗎?那個愛哭愛笑,性格直率,從來不拘小節的六師姐?是什麼把她變成這樣,是後宮……那個世間最華麗的墳墓?還是皇帝?
秦斐然見狀,出言道:「六妹,你明知道聽……那女人的事與小七無關,為何還要遷怒於她。說到底,你當年不聽我們勸告,硬要嫁給那人,落到如此境地,不過自作自受罷了。」
秦延睿與秦殊的關係較為密切,覺得二師兄的話似乎重了一點,但又不便說他的話有錯,於是用手指摸著鬍子,瞇起眼,呵呵一笑打起圓場道:「大過年的,咱們兄妹也好不容易才見上一面,時間緊迫,還是先說正題吧!」
陌月淡淡地掃了他們一眼,然後將目光轉向秦殊:「六姐,就算要責怪小七,也該先把事情說清了。聽雪的事小七也略有耳聞,六姐也是個明白人,該知道非但不是我讓聽雪來的,只怕她自己也絕非心甘情願進宮,咱們又何苦一見面便要吵鬧,半個時辰很快便會過去。何況……當年你離開我們時,我就說過無論六姐如何選擇,我們都會站在你這邊的……」
這些事秦殊心中自然是明白的,但她將怨恨埋藏了數月,猛然看見陌月,想起當年若是陌月沒有救過那個女人,如今便不會發生這種事,心中的怨氣便一股腦發洩在陌月身上。聞言目光一黯,眼淚便撲簌簌地落了下來。
世情本涼薄,在多年前誰也想不到,同為孤兒的七個人,人生本已經比普通人缺少了許多,直至今日,七人竟沒有一個可稱得上是幸福的。或許他們曾祈望的,都曾得到過,也都失去過,然後最終他們所希冀的平靜安寧的生活卻離他們越來越遠,災難接二連三落在他們頭上,避無可避。
在他們斷斷續續的敘述中,陌月終於明白,為什麼她會在這裡與他們相見,以及這些日子發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