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那是什麼時節,大約是春天,因為那一日的桑園放眼望去,是一片嫩綠的海洋。
桑園的中央是一棵巨大的老桑,樹根處有一個很不起眼的洞,那兒是藏東西好地方。
對她而言,她所有的東西都是寶貝,樹洞是藏不下的,因為她所擁有的只有那麼多,所以她只藏她認為最重要的東西。
那一日,她一個人躲在桑園內,她一向如此,將極少的空閒時間用於一個人獨處,她討厭熱鬧的環境,討厭女工們之間的勾心鬥角,明明都是一樣的可憐人。
所以她寧可一個人躲在安靜的角落,守著她重要的寶貝,守著她內心僅剩的寧靜。
突然間,頭頂多了一團陰影,她吃了一驚,猛然轉身抬頭。
她看見了什麼……
那是一個夢,一個永遠不醒的夢,夢中她長醉不醒,天空永遠是晴朗的,夢中的人永遠都是友善地微笑,夢中的她永遠是單純美麗的。
「我做你的師傅可好?」
她想起來了,原來那一日,他是這樣問的。
一年,兩年,她不記得過了多久,那段日子莫名地令人感覺沉寂與壓抑,然而對她來說卻已經是從未有過的幸福。手機站wap
之後她輾轉到了竹溪,而他留下她一人,離開了竹溪。
久別重逢的那一日,他與初見時一般沒有任何改變,但是她變了。
她長大了。青澀與膽怯不復存在,多了許多燦爛地笑容,還有幾分江湖女子的豪氣、爽利。
他看著她,突然間臉上泛起一絲淡淡地紅,不自覺地避開她那雙靈動地眸子。
他猛然發覺。原來她並不是他想像中那樣,還是個孩子。
她看著他,開口喚了一聲「師……」,便再也叫不下去了。
她意外地發覺,原來他並不比她大多少。
「算了,就叫師兄吧!」他笑著對她說,目光清潤如水,只是連他自己也不懂。這是因為他的灑脫,還是他的私心作祟。
她一溜煙地跑了。
沒一會,她跟在一群師兄身後面,鑽了出來,俏皮地伸了伸舌頭,叫了一聲:「五師兄。」
原來她的存在,本就該這樣定位的。
於是,他從師傅,變成了師兄。
對別人而言,仗劍江湖地日子。HTtp://
HTtp://對他們師兄妹而言,充滿艱澀與苦難的,只不過苦難中笑聲多過憂愁。
漸漸,他們七人也走上了不同的路。然而無論人生如何轉變,他們二人始終走的同一條路。
他們從來就不是什麼好人,這一點,他們一致贊同。「如果有一天我騙了你,你會怎麼辦?」
有一天,他突然問她,神色意外得鄭重。
「我拿線縫上你的嘴,讓你再也沒辦法騙我不就好了!」她笑得全身顫抖。似乎全然沒在意他逐漸黯淡的目光。
他不知道,之後的很多個夜,她一個人呆呆望著天,思索著這個問題。
如果他欺騙了她,她會怎麼做?
其實她很清楚,她什麼也不會做。只不過……
她的夢。或許便從此醒了。
夢醒時,是個大晴天。陽光很溫暖,但是照不進房間。
陌月呆呆地望著床頂吉祥富貴地花樣,看了一整整下午,從窗戶的縫隙看著日頭從頭頂落到天邊。
原來她忘記的不僅僅是五年前的一切。
她忘記了太多太多……
床頭傳來東西掉落在的碎裂聲,和一聲驚呼。
「小姐醒了!小姐醒了!」
「快去通知大人!」
接著又是一連串的腳步身,隨後又安靜了下來。
好安靜……
頭,好痛……
既然忘記,為什麼又讓她想起呢?她終於明白為什麼他們一定要將她的記憶封存,她想起來了,雖然她早就猜到,但猜測與自己的記憶畢竟不同。從秦斐然的敘述中猜到真相時她只是痛苦,而現在她卻恨不得再將自己的記憶封存,是她!是她親手陷害她至親之人,並不是像他們告訴她地那樣,她是被人以攝心術控制,從一開始她就比任何人的清醒。
她是故意的,因為她無法容忍再一次失去那個人。
但是她終於還是失去了……
她緩緩支撐起身體坐起,望了望周圍的環境。
這是一間簡單素淨地房間,看起來似乎有些眼熟,陌月愣了片刻,才想起這裡與七閒山莊聽雪所用的房間很相似。房間中央燃著火盆,房中溫暖異常。手邊不遠處放置著一隻錦盒,似乎也在哪裡見過。她拿過錦盒,打開一看,錦盒中赫然竟全部都是首飾。
這不是她丟在客棧房間裡的錦盒嗎?
她突然想笑,這只錦盒究竟是誰送來的,她猜測了許久,沒想到竟是如此?
其實她更想哭……
騙子!統統都是騙子!
衛推開房門前,心中前所未有的惴惴。
十二天,從天錦快馬加鞭趕回京城便用了七天,再加上五天的等待。這十二天,是他一生中最無助最難熬的十二天。
十二天來她就像死去了一般無聲無息,如果不是知道她還有氣息,他幾乎便要絕望。然而,看見她倚靠著枕頭斜坐在床上,他便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她就這樣坐在床上,微微凌亂地長髮垂落肩頭、胸前,纖弱的頸項令人忍不住地感到心痛。手中握著一隻細長的髮釵,而她正凝視著髮釵茫然出神。
「你覺得怎麼樣?」他忍不住地問,並走過去,伸手想撫平她的茫然無助。
「滾!」
「什麼?」他以為他聽錯了。
陌月緩緩抬起頭,這一次衛看清了,冰冷的眼神令他顫抖。
「我叫你滾,不要出現在我面前!」一個字一個字清晰地從她口中吐出,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支利箭,準準地刺進他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