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夏輕泓只要哄得到位,什麼話都好說。那是因為那時陌月跟他最大的矛盾,也不過就是夏輕泓耍耍小孩子脾氣,鬧個小彆扭什麼的。
但是這次不一樣,若想求得他出手,必須要做好豁出去的打算。這個人熱的時候是一團火,冷的時候比石頭更冷更硬,他認定了一件事便軟硬不吃,肉包子打狗還要響一聲呢!到了他這,什麼親情友情攻勢、威逼利誘,連個響都沒有,就煙消雲散了。
總而言之,這件事很難辦就是了。
所以陌月見到他的第一句話便是……
「我們來做個交易吧!」
夏輕泓站在院中一株木芙蓉樹下,連看也沒看她一眼。
如今,正是木芙蓉花期剛過的時節,也不知是不是洞仙客棧將花養得特別好,樹上居然還有幾朵盛開的木芙蓉。而且,陌月一眼望去,便知道這一株正是木芙蓉中罕有的「三醉芙蓉」,這種花的生命週期只有一日,到了晚間便凋零,但一日之間它卻會隨著時間的不同,變幻出三種不同的顏色,早上芙蓉初綻時的顏色是雪白,到了中午便染上了一層粉色,晚上即將凋零時,又變成了深粉色。
陌月踏進月院之時,院內院外有十幾個人在忙裡忙外,有打點行裝的,還有自己開火準備午餐的。這些八成就是夏輕泓那些辛辛苦苦從厄山一路找到天錦地隨從。網跟了這麼個任性的主子,倒也難為他們了。
有意思的是,當陌月走進月院時,這些人就好像什麼也沒看見似的,簡直就把她當空氣一樣!難道不應該有人上前來問她:你是什麼人?來幹什麼的?
還是說,厄山的下人教養實在太好了,好到他們的心裡除了手頭的工作,便再也放不下其他?
不過這樣也好。省得她多費唇舌。
但是如果連夏輕泓也將她視作空氣,便有些頭疼了。
伸手摘下一朵木芙蓉,花瓣上暈染著羞澀地粉白猶如一隻蝴蝶,在風中起舞,搖曳生姿。
「拈花一笑暫別離。」
雖然他沒有笑,但是這一幕令陌月心中莫名地冒出這麼一句。突然間,她意識到,為何他的下人在收拾行裝,因為他要走了。但是他這一走絕不會是暫別,而是永世不見。這種時候她還跟他談什麼交易,他自然不願理她。
木芙蓉,又名拒霜。
拒霜。拒的可不僅是秋霜,說不定還有與霜字有關的人,除了一直住在霜院的陌月,他認識的人中還有誰更適合這個字眼,他是在趕她走呢!
但是既然來。不達到目的她又怎麼會走!
陌月咬了咬牙。http://
http://當下下定了決
突然間。她上前一步,「撲通」便跪了下來。
院裡院外往來的下人依舊毫無反應,夏輕泓也連眼睛也沒有眨一下。似乎根本不在意。
但是他拈的那朵木芙蓉,微微轉動地過程中,停頓了一瞬,時間短得難以察覺,卻還是被陌月的餘光捕獲到。
陌月心中一喜,自己這一跪畢竟不是全無用處,於是她急忙趁熱打鐵。臉上流露出淒婉無助的神情,即使有一道刺眼的傷疤,也顯得楚楚可憐。在夏輕泓面前裝可憐是沒有用地,她很清楚這一點,所以她這樣做只是為了配合她現在要想要說的話。
「宗主應該很瞭解我,若不是走投無路,我是不會哀求任何人的!」強裝鎮定的語氣中隱隱透出一絲痛楚,她的神情將堅定、憂傷、無助和羞恥完美地結合在一起,這樣神情足以令任何人震撼。
果不其然,夏輕泓冷漠地面容稍稍動容了,但也只是冷漠地說道:「你走吧!我們已然沒有任何關聯,也不需要有任何交集。」說罷他將木芙蓉丟在一旁,舉步向房中走去。
陌月忙用膝蓋行走到他地身旁道:「如果我能給你想要地東西呢?」
夏輕泓腳下一滯,嘴角露出一絲諷刺的笑:「這樣的東西別說根本沒有,就算有,本座得不到地,你又有什麼本事得到。」
「有的!」陌月的目光直盯著他的眼睛,目光清澈得令人無法質疑。
「本座洗耳恭聽!」
陌月毫不猶豫地回答道:「這個東西就是我!我願意用我自己來交換,只要你出手幫一個忙。」
夏輕泓聞言,突然有一種爆笑的衝動,他的嘴角微微翹起,風暴漸漸在臉上成形:「說這種話,你也未免太自命不凡了吧!如果你不能給我一個合適的理由解釋的話,就別怪我不留情面了。」
「你放心!我一定會讓你心服口服的!」陌月緩緩起身,然後撿起那朵木芙蓉。
「今兒早上你走後,他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我了。」
這個他自然是指衛,夏輕泓當然也猜得出他都對她說了什麼,但是他也只是皺了皺眉。
「於是,我終於明白了,宗主為何對我那麼執著,不僅僅是因為你和衛之間的恩怨,其中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
「什麼原因!」
「因為寂寞。」陌月平靜地望著他,好像在說一句與自己毫無關係的話,「無數個日日夜夜都必須孤軍奮戰的生活,那種孤單得令人發狂的日子,還有在那種情況下很自然地產生了情感,那一刻,我都明白了。所以魅蘿夫人走了以後,你就把自己關在厄山之巔,再也不離開厄山半步,因為寂寞這種感覺是在人多的地方便會更加強烈的一種感情,所以你寧可躲在清冷的厄山。」
「也許你這次下山真的只是想查清當年害死你父母的人,也許也想順便碰碰運氣,或許魅蘿夫人和衛也會來調查這件事的真相,但是魅蘿夫人沒有來,而衛又恨你入骨,所以你不再報任何希望。但感受過山下的熱鬧氣氛,你又不願再回到那個冷清的地方。」她指著周圍的人說道,「如果厄山的人都是這幅模樣,只怕回去後你連一個可以說話的人都沒有,你覺得難以忍受,所以萌生了找一個人陪你的念頭!」
「而我,是你在山下相處的時間最長,最熟悉的人,在加上衛誤以為我是他的妹妹,你怕揭穿了真相他會痛苦,所以乾脆把我帶走,讓我永遠無法出現在他的面前,你認為這樣他就不會痛苦了。於是你很自然便選中了我!」
「你只是想找個人陪你而已……」
你只是想找個人陪你而已!
夏輕泓的聲音突然變得嘶啞起來:「不要……說得你好像很瞭解我一樣!」
「恰恰相反。」陌月搖著頭,「我根本不瞭解你,我承認我沒有你那麼能夠忍受寂寞,我堅持不了那麼多年,但是明明我們就是走的同一條路,為什麼就走上了兩個完全不同的方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