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月聞言大為震驚,手中的動作自然就緩了許多,將東西藏於斷腕之中,需要多大的勇氣和毅力。
常人對自己既曾受過重創的地方總是特別敏感,雖然世上也不是沒有狠心的人,但大多都是對別人狠心,對自己也狠得下心的卻實在不多見。錢四兒能在那麼短的時間內做出決定,說明他幾乎沒有猶豫的時間,這老兒果然是個狠角色,也證明這件東西確實很重要。
可錢四兒居然把這麼重要的東西輕易讓自己看,若說僅僅是因為她救了他們一命,實在說不過去,事實上如果他不說,陌月想破頭也猜不出他會把東西藏哪!該不是其中有什麼蹊蹺吧!
想到此處,她開始遲疑。
對於九寶齋的一舉一動,她都異常關切,如果說有瞭解九寶齋秘密的機會,她無論如何也不想放棄。
但天上不會掉餡餅,她比誰都清楚,現實正是如此。
這老兒既狠又狡猾,即使是真的對陌月心存感激,言辭間目光中仍閃爍著狡黠的光芒,令她很難不起疑心。
見陌月仍然站著不動,錢四兒忍耐不住催促道:「女俠還等什麼?女俠不肯動手,難道是要小老兒自己動手嗎?」
心中鬥爭了許久,最終還是對探尋九寶齋的秘密的強烈慾望戰勝了猜疑,陌月咬了咬牙,取出利刃在錢四兒的傷口上輕輕一劃,便準確地挑開傷口——網果然,一隻白色的蠟丸從傷口處滾落,上面還沾滿鮮血。
蠟丸剛落地,陌月便急忙扭轉了頭,將目光望向別處,手卻抖抖索索地將傷口重新包紮起來。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出門前忘了翻黃歷。這輩子就沒這麼鬱悶過,總有一天她會被自己的好奇心害死!不對,這也算不上是好奇,應該說是——收、集、線、索才對嘛!
找個讓自己安心的理由,陌月心裡總算暢快一點了。
錢四兒頭上冷汗直冒,但楞是沒哼一聲,還催促陌月道:「東西就在蠟丸裡。女俠捏開一看便知。」
陌月哪裡有勇氣去碰這個沾滿血跡的蠟丸,舉起防身短鏢朝著蠟丸一劃,蠟丸應聲而開,一小團白色的東西隨之展開。
好像一幅絹絲,陌月楞了片刻。網怕絹絲上做過手腳,沒敢用手去拿,只用短鏢將絲絹在地上展開。
雪白的絲絹在月色下熠熠生輝,有各色地絲線在絹絲上簡單地勾勒出一副華麗的山水畫卷,一片還有幾個米粒大小的題字。同樣是用絲線繡成。
難道是地圖?陌月第一個念頭便是七年前血染碧羅江一役的罪魁禍首,指向雲台所在的地圖。但當她仔細一看,才發現。這根本就只是一幅普通的山水畫,別說是雲台了,就算世上真的有這麼一座山,她也沒本事找到。
「莫道萬般愁,魂川知人留。江南夢,夢江南,繁華盡處有閒舟……」她喃喃讀出繡在絲絹上地字,忽而全身一震。整個人便呆住了。
錢四兒看似隨意地問道:「女俠見過這個東西?」
陌月回過神,看了他一眼,怎麼看怎麼覺得他是在試探自己,於是立刻搖頭道:「沒有,從來沒見過。」心想她本來就沒見過這東西。所以也算不上撒謊,又道。「這到底是什麼?」
錢四兒疑惑地看了看她,又瞧了一眼絲絹,不由歎息道:「看來女俠是懷疑小老兒的居心了。」
陌月沒料到他居然看出自己的想法,不由臉一紅。
錢四兒也不等她解釋,又道:「不放跟女俠直說,其實小老兒也不知道這是什麼?小老兒還想問您呢!當初小老兒見九寶齋興師動眾就為了保護這麼個東西,一時技癢,就給偷了回來,哪知是給自己帶了個災禍回來。原本小老兒根本不把九寶齋的小娃娃們放在眼裡,誰知這一回追捕我們的人當中竟有幾個高手,小老兒帶著女婿又逃不快,輕而易舉被他們抓了去。情急之下,小老兒將這個東西藏在斷腕裡,好在那幾個高手抓住我們後就消失了,小老兒才找著機會逃了出來,但這些日子我們翁婿二人受了一點罪,逃得就慢了,最後又被他們追上了。多虧女俠出手相救,小老兒在這裡拜謝了!」
他沒了手,便躬了躬身子,陌月聽了他地話正有些失神,便沒來得及阻止。
她皺了皺眉,問道:「那幾個高手中有沒有一個青衣使劍的年輕男子,面貌……很是清俊,神情有些冷峻。」
這回輪到錢四兒吃驚了:「女俠人知道這些人的來歷?」
陌月道:「知道才好呢!就是不知道,這些人把京師和天錦城都攪得天翻地覆了,居然連臉都沒露一下,這回親自出馬,居然只為了一幅繡品。難道這畫裡頭有什麼秘密?」
她撿起絲絹翻來覆去地看,這會她倒不怕上面被動了手腳。
又道:「其實我也不是懷疑錢老,這東西我確是沒見過,只是上頭的幾句話覺得很眼熟,似乎……在夢裡見過。」
「夢裡?」錢四兒笑道,「女俠說笑了。」
「與其說是夢,倒不如說是被遺忘的過去要來得恰當……」
錢四兒原就對這東西地來歷沒什麼興趣,只是他深知自己當時若是把東西交出去,只怕立刻就會被他們滅口,所以硬是被折斷一隻手也沒透露半個字。如今他的命雖保住了,但此後再也不能施展他五隻手的神技,暫時也不敢在江湖上露面,探尋別人秘密地心也淡了,便想丟了這個包袱,於是他對陌月道:「既然女俠知道這東西的來頭,那小老兒就把這個送給女俠吧!」
陌月一怔,道:「錢老辛苦得來的東西,還為它丟了一隻手,為何又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