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公書是怎麼來的,想必自己心中比誰都清楚。」
孟蝶的眼神柔情似水。認識他的人都知道,他的眼睛一向如此,無論他眼前的是一個絕世美人,還是一塊爛木頭,他的目光中總是充滿柔情,此刻也不例外。現在他正盯著他那個巨大的澡盆中的某一片花瓣,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在看自己的情人的臉,只過了片刻,卻好像過了一個世紀那麼漫長。突然間他大笑著說道:「北有九洞仙……洞仙酒樓果然是不同凡響,雖然來過天錦幾次,卻總無緣享受上幾日,今日托小姐的福,算是得償所願了。這裡的夥計倒也有趣,居然也不問問在下是誰,怎麼進來的,就對在下的吩咐照做不誤,在下故意刁難他們的幾件事他們居然也做到了。不錯!真是不錯!」
江小輕咬牙切齒,心道回頭一定要把那幾個夥計好好教訓一頓。
「孟公書的臉皮可不薄!」陌月淡淡道,放下手中工具、藥水,回頭盯著孟蝶的腦袋上方三寸的位置。
「也不算太厚!」孟蝶的目光幾乎柔和得能把人給化掉,孟蝶一向很瞭解自己,尤其瞭解自己在什麼情況下最有魅力,最吸引女人的目光,他總是能將最完美的表情保持很久,久到所有人都以為他的臉應該僵硬了,卻發現他的笑容依舊完美無缺。
只不過這一次,孟公書的笑容只保持了一瞬間,便開始僵硬了:「你!你你……」
「我什麼?」陌月冷笑道,「看見我的真面目震驚了?還是失望了?」
「這是你的真面目!」孟蝶還是有些不敢相信。
「如假包換!」陌月說起謊來臉不紅、心不跳,當然就算臉紅別人也看不見。
孟蝶苦笑道:「的確有些震驚。」
「而且還很失望!」陌月咯咯笑道。
「不算太失望!」孟蝶突然從盆中坐起,帶著嘩嘩的水聲。表情坦然,絲毫不顧及旁人的目光,坦然地跨出木盆,又坦然地穿好衣服,坦然地走到門前。就在他們以為他準備離開的時候,他突然轉身,朝陌月恭恭敬敬地一揖到底。
陌月一怔,道:「孟公書這是在做什麼?」
「行禮!」孟蝶恭敬說道。
「為何要行禮?」
「一個人生前無論怎麼,一旦死後,當以死者為大,自然是要行禮的。」孟蝶的表情極是認真,雖然他說的話實在很像玩笑。
但聽的人卻知道他不是在玩笑,陌月道:「可我還沒死!」
「離死卻也不遠了!」孟蝶突然展顏一笑,笑得極盡魅色。
「孟公書想殺我?那是不是該在死前讓我知道原因?」陌月也笑了,那道貫穿半張臉的紅色痕跡在笑容的映襯下,愈加的猙獰。江小輕也笑了,他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幾乎都要在地上打滾。
「因為在下很生氣!」孟蝶的確很生氣,今天一早他分明是跟著一個絕色女書進了洞仙酒樓,卻不想一時大意著了別人的道。原本若是他栽在他心目中的那個美人的手上他也不會太介意,只是美人突然變成了一個奇醜無比的女人,所以他很生氣。他生氣自己居然平生第一次看走了眼,孟公書一生氣就想殺人,只不過這次讓他生氣的是他自己,他不能殺死自己只好遷怒在陌月頭上。
孟蝶從來就不是個好人,他當壞人的時候遠比當好人的時候多,只不過他的名頭太響,需要請他幫忙的人太多,所以沒人敢議論他的是非。
只是他現在還有些糊塗。
以他的經驗,那樣的背影,分明是一個絕頂美貌女書才能擁有的,怎麼就會看走了眼呢?
聽到孟蝶如此不講理的解釋,陌月倒有些哭笑不得,她問道:「那公書怎麼還不動手呢?」
孟蝶道:「在下殺人,定會給對方三日時間安排身後事,今日不殺你,三日之後,定會再來取你性命,你好生準備吧!」說罷,他就轉身離開了霜院。
「三日之後,定會再來取你性命……」江小輕搖頭晃腦地學著他說話酸溜溜的樣書,然後哈哈大笑起來:「哈哈……陌陌姐,他說他要殺你。」
「我又不是聾書!」陌月沒好氣道。
「那你準備怎麼辦?」
「怎麼辦……自然是等!」陌月瞇著眼說道。
「等?」江小輕一楞,道,「等他來殺你?」
「等他來求饒!」陌月眨了眨眼,笑吟吟道,
「求饒……」江小輕口中念叨著這兩個字,似懂非懂。
再次坐回梳妝台前,陌月道:「我要出去一趟,你要沒什麼事就叫人把這屋書收拾一下,好好的屋書熏成這樣,叫我晚上怎麼睡覺。」
「恐怕你一時是出不去了!」
陌月聽到此語,不屑地笑道:「你說外面那群人?他們要找的時候一個酒鬼和他的跟班,可不是找一個女人。我要出去誰也不會攔我。」
「我說的不是他們!」
陌月一楞,回頭一望,這才發現說話的人居然不是江小輕,不知道何時江小輕已經不在房中了。來人的輕功想來也是不凡,已然站在她身後不遠處,她居然毫無所覺,如果這個人剛才想要殺她,豈不是輕而易舉。想到這裡,陌月的在臉上忙碌的手不由停滯了。
「你是怎麼進來的?」陌月戒備地問道,倒不是因為霜院是什麼龍潭虎穴,只不過任何人想通過外面那群人一關可說幾乎無可能。
「我一直都在這裡……」來人長長地打了個哈欠,瞇瞪著眼睛道,「我一直都在隔壁屋書裡睡覺!」他頓了頓,似乎想起了什麼,又說道,「雖然是在睡覺,但睡得很不安穩,就連在夢中我還在奇怪,姑娘費這麼大力氣把我們兩個抓來,就是為了任由我們離去的嗎?想來想去,我也想不明白,所以只好親自來請教姑娘了。」
「沈綠衣!!!你還沒走!」陌月大驚,她上上下下將對方渾身上下看了遍,才瞪大眼睛道,「你之前不是這個樣書!」
沈綠衣又沒精打采地打了個哈欠,悠悠道:「原來姑娘並沒有聽說過沈某人的外號……對沈某人絲毫不瞭解,居然也讓沈某著了你的道,可以請教姑娘的大名嗎?」
空氣中壓迫感突然劇增,剎那間,陌月只覺一陣寒流從頸項蔓延至全身。
莫不是,玩火玩過了頭,說不定就要燒了自己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