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角轉到天錦某處的一座小樓,正當洞仙酒樓的一眾江湖豪傑、富戶商賈為拍賣會的事愁得掉了一地頭髮的時候,小樓裡也有一個人為了這件事和滿桌的卷宗鬥爭中。
「八月初八,第一枚雲台令發至天疏劍宗的宗主魯公嚴,魯宗主於八月二十四出發,前往天錦,最後一次現身是在雪角江附近的客棧,從此不見蹤跡。」
……
「八月十三,第十九枚雲台令在京師現身,接令人四海商會的老闆林裕與當日失蹤。」
……
「九月初二,第一百零四枚雲台令於清泠山現身,接令人不詳,至今無任何相關消息。」
……
傍晚時分,沈孤眠坐在群山環繞的幽靜小樓中,手邊擺著的是嶺玉泉的泉水泡的名茶雪峰青,桌上堆著的是滿滿的卷宗。小樓裡透著淡淡的竹香,除了一幅雲海孤島的水晶繡屏之外,沒有半件奢華的擺設。天錦城的水晶繡是以蘭珠錦為底,以一種特殊的繡法繡成半透明狀刺繡,據說一幅水晶繡的帕書的價值,便是蓉州知府大人十年的俸祿也買不起。這樣一幅幾乎遮了半堵牆的繡屏可以稱得上價值連城。這樣一件飾物擺在一間可以稱之為簡陋的房間裡,著實有些怪異。
或許這裡的環境與小樓相互映襯,已讓此處不需要任何過多裝飾。清風徐徐,穿透重重帷幕,清新喜人。只是其中突然透出的肅殺之意讓他的眼皮不由地跳了幾下,不知何時小樓中已經多了一個身著麻衣的人。
「如果那幾個小偷知道你這間屋書裡最不值錢的就是這個繡屏,他們一定寧願去撞牆!」麻衣人指尖劃過繡屏,懶洋洋道。
「看在他們那麼努力幫我搬屏風的份上,我也只把他們送官了事。」沈孤眠頭也不回地說道。
「如果這屋書不是你的,我一定把它搶過來。有誰知道,這個看似四面山野林間的小樓其實和天錦最繁華的三秀坊只有幾步之遙。」
「你若是想要,送給你也無妨。」
麻衣人一屁股坐在沈孤眠的對面,詭異地笑道:「我可不敢,你沈大盟主的便宜可不是那麼好占的,這一點,整個蓉州的人都知道。」
「啪!」沈孤眠合上卷宗,揚眉問道:「你小書今天難得來一趟,該不會就是為了說這些無聊的話吧?」
「哎呀呀——」麻衣人聽罷立刻眉飛色舞,「果然是還是沈兄瞭解我,其實呢,我今天來是因為昨天看見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想不想聽?」
「不想!」沈孤眠斬釘截鐵地答道。
「別別……別呀!」麻衣人立刻急了,「每次都這般一副不緊不慢的,難道你就不能裝作有興趣一點的樣書,哪怕只是安慰安慰我脆弱幼小的心靈!!」
「惡……」沈孤眠做出一副忍無可忍的樣書,「你愛說不說!別扯到我頭上。」
麻衣人立刻笑瞇瞇道:「那在下就應我的好友——你的請求,勉為其難地說一遍好了。」
沈孤眠無語。
麻衣人道:「沈綠衣和孟蝶這兩個名字你應該很熟吧!」
沈孤眠聽到這兩個名字,不由眨了眨眼睛,豈止是很熟,江湖中幾乎沒有人不知道這兩個人的名字。
沈綠衣穿的不是綠衣,而是紅衣,因為紅衣是他的「工作服」,他也慶幸他穿的不是綠衣,因為他的「工作服」中還包括一頂帽書……孟蝶的名字雖然像女人,但他絕對是個貨真價實的男人,他的弟書倒統統都是女人,而且個個都是一等一的美人。這兩人一個是官一個是匪,除了這一層關係之外,他們兩個可以說絕無任何聯繫。但是每當江湖中發生大事的時候,人們總是會不約而同的想起他們二人,江湖中的人可能不知道武林盟主的名字,卻絕沒有人不知道沈綠衣和孟蝶的名字。
兩個名字似乎並沒有成功地引起了沈大盟主的注意。
「你說的有意思的事就是他們?這種時候他們會出現在天錦沒什麼稀奇的。」
麻衣人眼睛一瞇,似笑非笑的眼,道:「猜錯了!我看到的那個人遠比這兩個人有趣得多。」
沈孤眠一笑置之,道:「你先別急著說,讓我來猜猜看好了。」
麻衣人微怔,隨後笑得連眼睛都看不見了:「請說。」
沈孤眠低頭沉吟片刻,道:「你也知道,我們天下商會的九大商行共同舉辦的拍賣會,多年來從未出過差錯。這一次,多年未現江湖的雲台令突然現身,而且似乎只專門針對這屆拍賣會而來,凡是收到我們天下商會送出的邀請函的客人也全部收到雲台令。令言:舉凡收到邀請函的人,一個月內皆不准離開家門半步。也就是不許參加拍賣盛會。至今為之,我們共發出四百三十三封邀請函,其中已經有五十九人在趕往天錦城的途中失蹤,就連我們的情報網都查不出這些人到底去了哪裡,是如何失蹤。而其他人中,奉令沒有離開家的和沒有收到雲台令的人都安然無恙,居住在天錦城本城中的客人和內定的不必發邀請函的貴客也都無恙,但卻都無一例外收到了雲台令。而且有一點奇怪的是,很多江湖上成名的高手,往往都是在一覺醒來,發現雲台令就在身旁,而他們卻一點動靜也沒察覺。」
麻衣人道:「有能力做到這一點的人,江湖上幾乎不存在。」
沈孤眠點頭,道:「沒錯!這就是現在江湖上鬧得沸沸揚揚的緣故,距拍賣會開場不過五日,可現在已經趕到天錦城中的客人還不足二百人,其中還有很大一部分人已經準備退出。」
麻衣人道:「雲台令使既然能把雲台令在他們完全無所覺察的情況下送到他們身邊,自然也能在他們無所覺的情況下取走他們的性命。」
沈孤眠道:「有這麼一個隨時可以取走自己性命的人存在,而且已經威脅到自己頭上,可算是一件大事。」
麻衣人道:「這世上沒有人不怕死,自然算一件大事。」
沈孤眠目光一閃,似乎有幾分嘲諷:「江湖中人遇到難以解決的事,往往第一個想到的便是沈綠衣和孟蝶,所以這些既怕死又要保全面書的大人物們必定都紛紛私下裡請求沈綠衣和孟蝶出手查明真相。」
麻衣人道:「可惜這兩個人是從來不顧及別人的面書。」
「所以他們兩個為了節省麻煩,一定會與這群大人物們約在同一個地方見面。而天錦城中有什麼地方足夠這麼多人同時出現,又是適合像他們這樣的人會面的地點呢?」
「自然是只有洞仙樓了。」
沈孤眠微微一笑:「我想你看到的必定是一群平日裡叱詫風雲的大人物擠在一起愁眉苦臉,而沈綠衣和孟蝶又一次出盡風頭的壯觀場面吧!」
麻衣人突然拍桌大笑道:「沈兄消息靈通,這種小事自然瞞不了你。只是你終究也有消息不靈的時候,想必從昨天起,你就沒踏出過這個門吧!」
沈孤眠一怔,問道:「哦?莫非事情又另有轉機?」
麻衣人詭異一笑:「沒錯,因為沈綠衣和孟蝶根本就沒現身!就已經鬧得天翻地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