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橢圓形會議桌另一端的矮胖老者低垂著眼瞼,只是默默地翻閱著手中的資料,幾位副主堊席分列兩旁,剩下幾人都坐在了靠門這一端,每個人神色都不是太愉快,正在做著匯報的人語氣也有些急促,臉上微微滲出的汗意讓人意識到他也處於一種相對緊張狀態。
「這就是你們的調查和安原證監局拿出的意見?既沒有明確說,對政策定性也是棋糊不清,就憑這個東西,憑什麼下定論?」坐在矮胖老者一旁的中年男子皺起眉頭將手中的材料在案桌上敲了敲,有些不滿的道:「安都產權交易所至少是去年就開始進行準備了,之前我們證監部門做了什麼?不錯,安原方面是在積極和我們協調,安都產權交易所的一些情況報給了我們,但是這樣就夠了麼?我們就憑他們報給我們的東西就能下結論麼?工作是這樣做的?我們自己又做了什麼工作?有沒有真正進入這個交易所做過調查研究?我看沒有,那這個時候要我們來作決定,是不是有些太草率了?」
「老金,你的意思是暫時放一放?」坐在他對面的瘦削男子有些不滿的看了這個很有演戲天分的傢伙,陰陰的問道。
「我沒有這樣說,但是我們要注意到這是工信部牽頭搞出來的事兒,工信部剛剛成立,那一幫人一心想要作幾件事情來打響他們工信部的名頭,安都產權交易所不過是他們的第一張牌,既然是第一張牌他們肯定也很重視,薛毅不是參加了揭牌儀式麼?我們要想動安都產權交易所,那就得要有足夠的東西。」中年男子冷冷的道。
「老金,我覺得現在我們手上的東西已經足夠了,或許還不完善但是至少可以說明一個問題,那就是他們以產權交易之名,行證券交易之實這嚴重違反了政策,必須要予以堅決糾正。」瘦削男子毫不客氣的反駁道:「他們剛剛開業幾天,你想要從中獲得更多東西,哪有那麼容易?可我們如果這樣等下去,可以預料,一旦影響越來越大,到最後就更難以收拾!這是小孩子都明白的道理!」
「老方這個交易所至少目前還是打著產權交易所的牌子,我們證監會要去關閉這樣一家產權交易所,那必須要經過國務院,你想要說服領導光憑我們一面之詞行麼?就憑我們手上這點東西,行麼?」被叫做老金的中年男子顯得很泰然,「我也知道這事情越拖越麻煩,但是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要收集足夠的證據,直接送上領導案頭闌明我們的理由,再由領導來決定。」
「老金,我怎麼感覺你是在為這個交易所行緩兵之計啊?如果這樣拖下去,一個星期後,安都產權交易所又會有十二家企業上櫃交易,而且這十二家企業中有八家都是安原以外的省份,其影響力就不是這第一批都是他們本省企業那麼簡單了真正走到那一步,我們就是想要關閉,恐怕領導也要考慮其他影響,這會干擾上級的決斷。」瘦削男子半點不退讓,「我覺得這件事情要處理必須盡早,必須要搶在下個星期一之前把這個事情確定下來!」
兩個人爭執不下,其他人卻把目光望向了一直坐在上端的矮胖老者作為證監會的掌門人,他的態度才是關鍵而在安都產權交易所的問題上,這位掌門人卻已是罕有的一直沒有明確表態只是要求非上市公司監管部要加強對安都的這個產權交易所進行調查,確定其究竟是不是接產權交易之名行證券交易之實。
但是這個問題本來就是一個似是而非的邊緣問題,你要落實下來,就得看領導的態度,在掌門人態度不明朗之前,非上市公司監管部也覺得很燙手,只能就調查的事實進行匯報,但是這種單純的事實匯報在這種場合下恰恰又是最無意義的,所有人都明白這一點。
「老韋,你怎麼看?剛才你也介紹了調查基本情況,和安原證監局反映出來的基本一致,我現在就想要聽一聽,你們對這個問題的看。」矮胖老人終於抬起了目光,聲音很輕,但是卻無人能夠輕視他。
非上市公司監管部主任韋光祿有些遲疑的看了看兩位態度迥然各異的副主堊席,吞了一口唾沫,在矮胖老者銳利的目光下,他意識到在這個問題上自己似乎並沒有什麼擦邊球可打,現在他只能就事論事,反應自己的看,至於說態度,他絕不會去表明,那是領導的事情,他可不想摻和到裡邊去。
「主堊席,實際上我們早在半年前安原方面一提出來這個構想時就在關注了,安都產權交易所不是新生事物,實際上像類似於京城、滬江、鄭州、重慶都有這樣的產權交易所,但是這些牌子掛的是產權交易所,但從九八年國務院一紙禁令取締技術產權交易市場之後,這些產權交易市場都處於名存實亡的狀況,一直到2002年以後各地產權交易市場才開始復甦,尤其是在一些省份政府為了促進企業融資和技術交易,所以也主動介入參股,並迅速實現了國有控股,有了政府做後盾,這些交易市場也就迅速發展起來,但是這些時候呢,更多的還是一種零星的自發的或者說是個案式的交易,交易市場也就像一個跑單幫的掮客,發揮的作用並不大。
「隨著國家扶持非公有制經濟發展,民營經濟中的中小企業發展很快,但是我們的金融市場卻沒有能夠跟上這些中小企業發展的步伐,根據國外的一些數據證實,一個國家經濟發展活躍程度往往是通過中小企業的發展環境來體現的,而我們國內的金融市場無論是銀行機構還是證券市場都對中小企業有著相當苛刻的要求,這也直接導致了中小企業融資難現象,而安都產權交易所大概也就是在這種情況下應運而生的。」
「另外一個與之對立的情況就是民間資本的充裕卻有找不到投資渠道,由於我們國內金融市場體系的不健全,投資理財渠道匿乏,老百姓投資無門,而中小企業卻有融資無路,以至於像在沿海相當風行屢禁不止的高利貸現象越發猖獗,事實上我們大家都清楚,像沿海地區尤其是江浙地區的高利貸、非集資和地丵下錢莊形式已經達到了相當可怖的境地了,雖然各級職能部門也採取了各種措施來打擊和規範這些非活動,但是這都是治標不治本,關鍵還是需要找到一個可供民間資本投資的出路,在這一點上,我個人倒是覺得安都產權交易所是走到了前頭,也算是一個破冰之旅吧。」
瘦削男子臉色略略一變之後反而變得更泰然,而矮胖老者表情卻變得越來越感興趣一般,但是誰都知道這不過是表象,這位主堊席大人的心思沒有人能夠猜測得到,能夠在這個位置上坐上這麼多年,什麼東西沒見過,你那點欲抑先揚或者欲擒故縱的手段在他面前都是小兒科。
「這些就是安都產權交易所產生的背景,應該說在前期安原方面也有些這方面的意識,但是並沒有落到實處,但是自從去年開始安都方面明顯加大了這方面的工作力度,尤其是他們拉上了正在組建的工信部,而工信部也亟欲在組建之後拿出一些成績來,所以雙方一拍即合,於是乎這個產權交易所的雛形也就出來了,當然安原方面也多次和我們這邊聯繫請求業務指導,但是現在對於他們這個產權交易形式的界定我們並沒有作出答覆,所以我們更多時候只能是觀察,直到現在。」
「根據他們目前的交易形式和手段來看,他們實際上已經具備了證券交易的雛形,一些表面上東西的掩蓋不能說明他們沒有從事非證券交易,在這一點上我想在座的都是專家,不需要我多解釋,從他們的手以及成交形式另外包括諸多程序都完全是效仿a股市場交易,也許唯一區別就是他們進行的非上市公司的股權交易而已,情況也大概就是這樣。
「說了半天,老韋,你似乎也沒有給大家一個意向性的態度啊?本質上已經具備了證券交易雛形,但是形式上也還有些不同,不能掩蓋,這些含含糊糊的言語你來糊弄誰呢?」矮胖老者臉色略略有些陰下來,聲音也提高了幾度,「這就是你們監管部給我的答堊案?結果還是一個,含糊其辭,擦邊球,政策不明朗,邊緣化新生事物?」
聽得矮胖老者這般一說,橢圓形會議桌旁的一干人等都下意識的垂下目光,會議室裡變得一片寂靜。
「哼,韋光祿,你這份調查材料我很不滿意,沒有拿出態度,如果真的是非證券交易,那我們理所當然就要予以查禁!誰也不能違反原則,不論他出於什麼目的」、矮胖老者淡淡的道:「我給你半天時間,把調查報告重新寫好,拿出明確態度,星期一,老方、老金,我們三人一起先向彭副總堊理匯報之後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