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國棟的算盤無疑符合祁予鴻的意圖,區裡能夠主導整個查處當然最好,趙國棟作為區委記肯定不會將事情牽扯得太深太廣,把整個西江區盤子徹底戳爛並不符合西江區利益,收拾殘局費時費力,在能夠控制的範圍內根除毒瘤是最好的。
只是這只是一個理想的想法,區裡的力量吃不下這個攤子,市裡介入是必然,把公安局這邊攤子交給市檢察院來處理,而建築市場反映出來的問題則由區來解決,這樣就是最好的選擇了,可以最大程度避免陸劍民介入太深,而藍光這邊要相對好處理得多。
趙國棟的善解人意讓祁予鴻很滿意,仔細斟酌了好一陣後,祁予鴻才算是這中間的彎彎繞完全想清楚。
眼前這個年輕人給祁予鴻又有一種不同於以往的感覺,以往祁予鴻感覺的是這個年輕人有衝勁有想法也有魄力和眼光,搞經濟更是一把好手,但是這一次他卻意識到這個傢伙的政治智慧成熟程度令人吃驚,已經絲毫不遜於那些浸淫政壇幾十年的老油子們了。
「國棟,你的想法我基本贊同,西江問題固然有腐敗分子和行為參雜其中,但是也有歷史成因,尤其是目前西江境況堪憂,前段時間通過狠抓三改運動,對於激勵全區幹部信心和鬥志有很大益處,可以說西江區的幹部士氣已經在緩慢提升中,所以我們應該珍惜這個來之不易的局面。」祁予鴻字斟句酌的琢磨著言詞,既不能授人以柄,又要讓對方明白自己的意圖,
「腐敗行為固然要嚴厲懲治,但是同樣要顧全經濟發展大局,不要動不動就一哄而弄得草木皆兵,我不是說不懲治腐敗,但是在調查中要注意方式方法,要把廣大幹部和少數腐敗分子區分開來,有證據證明的嚴懲不貸,但是在沒有確切證據的情況下就需要注意一個度和影響。」
「黨的十五大召開為我們寧陵的發展也帶來一個很好的發展機遇,尤其是國家電力公司建設設備和材料製造基地的這個意圖對於我們寧陵來說更是千載難逢的機遇,我覺得這不僅僅是開發區,包括西江區和東江區乃至寧陵市其他縣都可以從這個基地打造中受益匪淺,西江區也應該要抓住這個機遇,保持相對平穩的態勢,要學會駕馭控制局面,迎難而,力爭在明年的一年中以一個嶄新的面貌出現在世人面前,我相信你有這個能力帶領西江區走出目前困境!」
響鼓不用重錘,聞絃歌而知雅意,趙國棟對於祁予鴻話語中隱藏的深意也是心領神會,有些東西可意會不可言傳,一句保持相對平穩的態勢,學會駕馭控制局面,那是相當的隱晦而又深刻,就看你明白不明白了。
「祁記,你放心,作為市委常委、西江區委記,我保證絕對服從大局,有理有據有節的處理好目前西江區出現的問題,確保西江區來之不易的穩定局面不受大的影響,確保明年西江區社會政治經濟發展任務能夠圓滿完成,不辜負市委的期望。」趙國棟也是言語鏗鏘有力,迎著祁予鴻讚賞的目光堅決保證。
趙國棟從鳳凰賓館出來之後回到車,一陣說不出的疲憊浸潤他的全身。
真是累啊,這官場的風風雨雨,深不可測的潛壑暗溝,隱藏在背後的明槍暗箭,無一不需要你深思熟慮,三思而後行。比起西江,花林那片天空實在太純淨了,萬朝陽、苗月華乃至汪明熹這些角色簡直不值一提。
每一個人的面孔似乎都有一層面紗遮掩,領導的每一句話你都可以理解出無數個意思,但是怎樣捕捉領會到領導的真實意圖,理解領悟了之後在處理過程中怎樣恰到好處拿捏好那個度,那都是考較你的本事,嗯,用面語言來說,那就是考驗你的執政能力和水準。
彭長貴還是第一次見到趙國棟有這樣的表情,窩在車背後半晌沒有說話,他有些詫異,從後視鏡看見這位年輕領導蜷縮在車後座一旁,以手撫額,瞑目不動,一副似睡非睡的表情。
看來這位領導也是遇了煩心事,這很罕見,至少彭長貴還是第一次遇到。
彭長貴是從部隊志願兵轉業回來之後就一直在花林縣政府小車班開車,從最開始的一輛破吉普開始,一開就是十年。
彭長貴不大愛說話,更不懂逢迎奉承,所以在縣裡一直是開車況最差的車,不過似乎這位年輕領導很是喜歡他的性格,從縣長開始一直到縣委記,最後到了寧陵這邊,還專門主動徵求彭長貴的意見問願意不願意到市委小車班繼續替他開車。
彭長貴原本不大願意到寧陵,離家遠了一些,不太方便,不過回去徵求家屬意見時,老婆卻是把他一陣好批,說難得有領導看得他,帶他寧陵,離家遠點有啥關係。現在寧陵與花林之間的道路修好了,汽車也就是一個多不到兩個小時的事情,老夫老妻的,孩子都十來歲了,又不是啥新婚燕爾如膠似漆的離不了,原來在部隊一年也就只有那麼幾天探親假還不就這麼過來了,現在隔得近了難道還受不了?
他老婆還說現在孩子還有兩年就要考大學了,眼下大學聽說也不包分配了,日後萬一找不到一個好工作,保不準還得求人幫忙,這現成一個大柱不知道好好抱住,還在想啥?尤其是在得知馬本貴的兒子就是通過趙國棟留在了省城工異,那彭長貴老婆就更是心癢癢。
彭長貴也就開了竅,調到了市委小車班,繼續替趙國棟開車。
彭長貴也沒啥其他愛好,就是愛侍弄車,無論是趙國棟乘坐的普桑還是桑塔納2000型抑或是現在這輛舊佳美,他都是打整得乾乾淨淨,拿他老婆的話來說,那就是汽車任何時候都比家裡乾淨。
作為領導司機彭長貴自然會在有意無意間觸及瞭解到領導一些不為人知曉的私生活,尤其是一些見不得光的私生活,桂主任和領導之間的密切關係,又比如肖部長和領導逐漸走近的種種跡象,抑或是昨晚領導的隱秘宿處甚至那個隱藏在深處的女人。
趙國棟很多時候也不怎麼避諱彭長貴,應該說是想要避諱也避諱不了,像程若琳的存在對於彭長貴就不是秘密,彭長貴第一次見到領導和程若琳一起出現,並在第二夭早晨去接車時也就知曉了縣裡原來的一些傳言並非完全空穴來風。
不過彭長貴並不覺得這有什麼大不了,無論是原來的鄒治長還是田玉和,那都比這位領導要囂張露骨得多,鄒治長和副縣長苗月華之間的曖昧關係,田玉和在公開包養女人之前就糟蹋了不少女孩子的貞潔,最後甚至還把包養的女人直接安排在招待所班,還曝出生有一子的香艷內幕,這些都被花林人見慣不驚的就接受了。
而這位領導已經算是相當低調克制的了,至少也只有風傳,除了自己這種貼身人略為知曉外,就再無其他人能真正瞭解,何況這位領導還沒有結婚,那就更說不個啥了,他就是公開雙宿雙飛,又能有誰奈何得了他?
當領導也著實辛苦,在別人眼中似乎風光無限,其中甘苦除了他們自己,也就只有這些個貼身近臣們才知曉了,起落沉浮也就是轉眼間的事情,其間承受的種種心理壓力,一般人是難以體會到的力
趙國棟似乎忘記了自己沒有吩咐彭長貴車往哪裡開,就這樣以一種近乎於癱軟的姿態蜷縮在車後座,彭長貴也不吱聲,靜靜的坐在駕駛座。
陸劍民和藍光以及還有若隱若現的舒志高,不會這樣輕易的放過這一個難得的機會,尤其是這也許涉及到各方力量的此消彼長,怎樣平衡協調好他們之間的關係得失,避免引發不必要的波瀾,怎樣處理好市區兩級利益格局,又怎樣興利除弊趁機整頓區裡沉痾積弊,這個句號卻是難得畫圓滿。
想到又要與陸劍民和藍光軟磨硬纏的鬥智鬥勇,趙國棟就覺得頭大如斗。
祁予鴻明顯是不想要陸劍民在其中發揮過多作用,估計藍光那邊祁予鴻大概是有辦法來協調處理,這中間紛紛擾擾就把夾在中間自己給套在裡邊,祁予鴻在自己離開之間交待的幾句話無疑就是要自己出面來拿捏分寸,協調好各方關係,避免出現擦槍走火不可收拾的局面。
也不知過了多久,趙國棟才從半夢半醒之間清醒過來,無聲的歎了一口氣。王益和駱育成如兩頭呲牙咧嘴的狼犬瞪著血紅的眼珠子,都還等著自己的最後答覆呢,區檢察院那幫子傢伙也已經摩拳擦掌準備大幹一場了,也的確不能再拖下去了,否則貽誤了戰機,那更麻煩,該面對的始終要面對,就當是自己成長途中的一次煎熬歷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