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書記。趙書記!」
「幹啥?將!」趙國棟頭也不抬的只顧著拈起棋子兒往棋盤上一放。「雙馬盤槽。我看你咋跑!」
「嘿嘿。趙書記。雙馬盤槽也未必就能將死我。只要緩一口氣我這直奪你就無解了。」和趙國棟對面而坐的半蔫子中年人興趣盎然的手撫下頜琢磨著棋局。
「莫鎮長。問題在於你緩不了這口氣了。」趙國棟洋洋得意的端起木桌上大茶缸狠狠的灌了一口。這天氣喝這種放涼的大葉片苦茶真是過癮。比起滄浪之水也不稍讓。
「你小子別狂。讓我想一想。我滑仕。你這邊將。我再讓一步。不行。這是在炮口上。嗯。看來不行。讓我再悔一步。」半蔫子中年人伸手就要去把棋子放回原位。
「老莫。你好歹也是鎮長。由你這麼賴的麼?你說說你悔了幾步棋了。贏你這包紅塔山就這麼難?」趙國棟無奈的攤攤手。隨手拿出一百塊錢。「小江。你去替我買兩包紅塔山。堂堂一個副書記。一個副鎮長。為了兩包煙。都在這兒旋磨了一個小時了。」
「嘿嘿。趙書記。這是你自己主動要求買煙的啊。可不是我賴著你啊。」老莫臉上露出勝利的笑容。「這下棋不過是消遣。又沒有說不准悔棋。我本來棋藝就不如你。和你下棋賭煙。那我還不如自己去買煙得了。」
辦公室小江興沖沖的跑出去。兩分鐘之後又一陣風似地跑回來。「趙書記。給。這是找錢。」
趙國棟隨手丟給老莫一包。然後撕開自己這一包煙的錫箔紙。抽出幾支。坐在食堂裡的幾個鄉幹部都了一支。食堂裡頓時被一邊淡藍色煙霧和縈繞。
趙國棟已經下到嶺東鄉滿打滿算一個星期了。在瞿韻白調任組建縣旅遊局不到半個月。他就接到了正式調令。免去他開發區管委會黨工委副書記、副主任職務。任命他為嶺東鄉黨委副書記。
整個江口縣就像是一片斜放地煙葉。如果說永和區位於煙葉的葉柄位置。那麼江廟區就處於煙葉的葉尖部位。而嶺東鄉所在地東山區則處在這片煙葉的地外沿部位。而嶺東則在外沿邊緣。再往東就是梅縣的瓦湖鄉地界了。
嶺東鄉西距東山鎮五公里。距離城關鎮十三公里。東距梅縣瓦湖鄉只有三公里。距離梅縣縣城只有十一公里。只是道路狀況更糟糕一些。
嶺東鄉。顧名思義。就是屬於丘陵區。但是這邊屬於風化砂頁岩一類的淺丘。與西邊的玄武岩花崗岩為主深丘區大不一樣。
東山區五鄉一鎮都屬於典型地農業丘陵鄉鎮。工業經濟薄弱。鄉鎮企業也是寥寥無幾。所以在整個縣裡的集體企業改制中。這個區也沒有什麼值得可以拿出來的東西。自然而然也就被排在了第二梯隊。
東山區五鄉一鎮經濟排位在全縣名列倒數第一。而嶺東鄉又毫無懸念的名列東山區五鄉一鎮中倒數第一。成了當之無愧的全縣倒數第一。
趙國棟是上個星期在組織部副部長尤蕙香的陪同下來嶺東鄉上任的。原本組織部只安排了幹部科侯科長送趙國棟履任。但是尤蕙香以送幹部到最邊遠地區鍛煉理應高調支持為由親自送趙國棟到任。
在東山區工委僅僅坐了半個小時之後。一行人就把趙國棟丟到了嶺東鄉。趙國棟於是正式就任中共江口縣嶺東鄉委員會副書記。
嶺東鄉不過二萬人出頭。但是幅員面積卻達六十多平方公里。轄地內山多地少。水田更是寥寥無幾。農民大多以種植玉米、土豆和山藥等耐旱作為為生。整個全鄉出了一個農機修理站。就看不到一樣能夠和工業沾上邊的企業。
「小何。你剛才啥事急忙忙地?」才一個星期趙國棟已經習慣了這裡慢條斯理的工作和生活習慣。
「噢。下午縣招商局要來檢察調研我們嶺東鄉今年招商引資工作。剛才崔鎮長從縣裡打電話來請你接待一下。匯報我鄉的今年招商引資工作。」小何是辦公室的臨聘人員。
「那位領導帶隊?招商局黃中傑副局長帶隊。」
趙國棟一怔。這才想起。黃中傑已經正式調任縣招商局任副局長。不由得意味深長的笑起來。現在是該自己向對方匯報工作了。真是有意思。
下午的接待只用了二十分鐘就結束了。嶺東鄉的情況全縣都清楚。招商局來走一趟也不過是走走形式。誰會選擇這個兔子都不拉屎地地方來投資?道路崎嶇不平。唯有一條死路通到這裡。理論上這裡還可以跨縣連通梅縣瓦湖鄉。但是兩個鄉鎮都是兩個縣各自最窮最偏遠地鄉鎮。誰還有心思來放在打通這兩個鄉鎮的道路上?
黃燜野兔、干燒山雞。外加一罐正宗用甘蔗釀地糖泡子土酒。這就是嶺東鄉最好飯館裡能夠拿得出手的貨色了。但是這些山貨也是地道鄉村風味。黃中傑和趙國棟都是吃得格外香。
「趙書記。你現在可好了。這嶺東鄉可是享福之處。山清水秀。真是一個養人的好地方。據說這嶺東鄉啥都不出。就出美女。這裡桃花塢、桃園嶺幾個村的女孩子個個都是出得水靈靈的。心靈手巧。走到安都、重慶、武漢、北京、上海這些大城市裡當保姆都大受歡迎。」
黃中傑在趙國棟面前顯得很隨便。一來自己身份也不一樣了。招商局副局長。和趙國棟現在也算是平起平坐了。二來本來就和趙國棟關係挺隨便了。現在心理上優勢一確立。自然就更輕鬆隨意了。
「呵呵。看來咱們嶺東發展外向型經濟的勞務輸出還挺合適啊。不過都是女孩子輸出。名聲是不是有些不大好聽啊。」
趙國棟也漫不經心地回應道。他覺察得到黃中傑那一絲若隱若露的矜持。這小子。通過旁人介紹抱上了馮東華的粗腿。當了個招商局副局長就有些不知道姓什麼了。趙國棟也懶得和對方計較這些。畢竟別人也是憑著努力奮鬥了這麼長時間。管別人靠什麼。能被領導看上也是好事。想想有些人掙扎一輩子也難以踏上這一台階。也可以理解。
「咱們東山區出去地保姆都還真有些名氣。據說省裡不少老領導都喜歡來這裡找小保姆。心靈手巧不說。嘴巴還特甜。人又勤快。這放在哪兒人家都喜歡。又不是幹啥見不得人的事情。我倒是覺得這是一件好事。這東山區這邊又沒啥企業。整天呆在家裡能幹啥?就等著長大嫁人生孩子。一天一天變成俗不可耐的鄉下婦人。能夠走出去看一看。說不定還能在外邊找個有出息地男人。那也比窩在這鄉下一輩子好得多啊。」
「黃局長。你這話也只能咱們在這兒說說。如果被縣裡領導聽見了。保不準又得挨罵。誰願意自己一畝三分地上輸出這些。這和東南亞的菲律賓都快差不多了。可國外不認為這是丟份兒地事情。咱們這邊國情可不一樣。」趙國棟搖搖頭笑了起來。這個傢伙嘴巴不注意帶把鎖。遲早得給他自己招來麻煩。
「嘿嘿。趙書記。不是這兒只有咱們兩人麼?」黃中傑也意識到自己說話有些出格了。不好意思打了一個酒嗝。和他一塊兒下來的兩個招商局女同志早就下桌子了。這糖泡子酒甜蜜密的。初一喝不覺得啥。但是後勁十足。初來嶺東的人都多多少少吃過這酒地虧。
趙國棟正欲答話。包中手機卻響了起來。
「蔡哥。咋這會兒才想起喊我吃飯?在哪兒?肯定在嶺東啊。要不這效果會這麼差?」趙國棟一邊站起身來。和黃中傑打了一個抱歉的手勢一邊走到窗戶邊上。「啊。你說柳哥回來了?和你在一塊兒。你們在哪兒?喜來登?蔡哥。這喜來登莫非是你們哪兒定點消費所在?嘿嘿。小心紀委盯上。當然柳哥回來是該好好招待一下才是。」
「我?現在回來?現在回來也得一個多兩個小時之後了啊。聚聚當然可以。什麼?柳哥有話要和我說?那我一定要過來。這樣。我這邊也快吃完了。完了我就回江口。不用來嶺東。縣裡客人有車。我搭他們車回江口就行。要不你讓小宋到縣政府門口等我一下。估計我們差不多一起到呢。好。就這麼說定了。」
趙國棟放下電話心中有些感慨。自己到了這嶺東。原來的朋友們一下子就聯繫少了起來。平素管委會和公安局裡的同事們都愛在一起聚一聚。可來這嶺東實在不方便。趙國棟也懶得回去。索性就在這好好清閒清閒。不過柳道源從賓州回來了。而且有話要對自己說。聽蔡正陽的口氣。還挺認真似的。莫不是……?
趙國棟自我解嘲的般的咧咧嘴。真是好笑。當初柳道源讓自己跟他去賓州。承諾兩年到正科。自己婉言謝絕。這會兒一年多過去了。自己這個副科都搖搖擺擺。而且還在嶺東這種兔子不拉屎地地方吆喝。世事無常。人生如夢啊。
「趙書記。要回縣城?」黃中傑也聽到了趙國棟最後幾句話。
「嗯。就搭黃局長的順風車了。坐得下不?」趙國棟也不客氣。
「沒關係。擠擠就行了。」黃中傑站起身來。拿起牙籤掏著牙齒。「這山雞味道不錯。趙書記在這兒上班有口福了。能不能給我帶兩隻走。咱們局裡方局長最喜歡吃這些野味。」
「沒問題啊。黃局長你要還有啥說的?不過你這是挖苦我呢。整天呆在這兒吃山雞。我看我自己都要變成呆頭呆腦的山雞了。」趙國棟似笑非笑的反刺了對方一句。相當初在自己面前的諂媚姿態。現在卻如此分派起來。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且看能囂張到什麼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