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靈聞言,怦然心動。
這實在是她十多年來為解之心結。不是不想去解,而是年幼時的印象太過深刻,那種震驚、那種恐懼,讓她不敢去解。
她之所以一踏上南地,便忍不住惡夢連連。實是她內心中無時不刻不在擔心她繼父的勢力還在暗暗追尋著她。即使她早已換姓更名也是一樣。
想到這裡,她激動的心情慢慢冷卻下來,淚水猶自掛在臉上,緩緩搖了搖頭道:「事情已經過去了十多年,再查也沒有什麼用了……阿丹,我把這事情說出來,並不是想你幫我去報仇什麼的……這仇恨從一開始便不存在,我只是感到痛心而已,為我們一家三口被該有的一些美好的東西感到痛心……」
一股怪異的感覺湧上閻丹的心頭,讓他有些不舒服,但他卻偏偏分辨不出這種感覺是什麼。待他轉頭再一看靜靜抱腿坐在那裡,看著海浪已經看到漸漸失神的林靈,一股叫作柔情和心動的東西自心底升起,將之前那些許的不適沖刷得乾乾淨淨。
他倏地放下酒杯站起來,對著海天的方向發出了一聲大喊。
「啊——」
林靈轉頭看著他,眸光閃閃,長長的睫毛上猶帶著未蒸發的淚花。
喊聲遠遠地在迴盪。
閻丹轉臉看著林靈道:「小靈,你讀懂了我那支MTV裡的故事了麼?」
林靈露出回憶的神情,良久之後點了點頭,卻又搖了搖頭。
閻丹微微一笑道:「那你想知道這個故事的續集嗎?一個更為溫情的續集。」
說著,他的雙手自眉心移開,一對眸子炯炯有神。在林靈眼神迷離中,他已經完成了「靈體合身」。
這是他第一次感覺不到一點來自於子都的影響,因為他的內心已經被一種激越的情緒所充斥,再也容不下其他的東西。
他閉起雙眼,雙手緩緩從身側舉起,海風吹來,黃色的沙灘短襯衣獵獵作響。
時間在海浪的衝擊聲中向盡頭緩緩推移著。
終於,他睜開雙眼。
林靈感覺到整個世界彷彿都停滯了一下。
一個遙遠的清音夾在浪花裡,向她飄來。似清風,似水聲。難以分清它究竟來自哪裡。
一股夢幻般的意境將她包圍,讓週遭的一切彷彿都變得不真實起來。
閻丹帶著微笑,帶著歌聲,向她緩緩走來。
剎那間她有一種錯覺。她好像就是童話中來自深海宮殿的人魚公主,因為貪玩,而不小心擱淺在了海灘上,苦苦地掙扎。
而正微笑著走來的閻丹,就是那能解除巫師咒語的人類王子。他走到她面前,俯下身子,輕輕將她攔腰抱起,在浪花中緩緩穿行。
歌聲仍然在飄蕩,字正腔圓。
明明是來自於東方語言的歌詞,但林靈卻偏偏感到自己好像一句也聽不懂。似乎她就是那只來自於海洋的人魚,對人類的語言只能意會,無法言傳。
歌聲中的柔情和溫暖透過兩人的肌膚,慢慢地鑽進她的身體裡,將她體內的熱情如火把一般點燃。
她終於知道,無論錄製音樂的設備有多麼好,那個MTV製作得有多麼成功,還是遠遠無法跟親身沐浴在歌聲中的超然感覺相比。更關鍵的是,在那時候,她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旁觀者,而現在,她是歌聲中的主角,故事中的主角。
在這一刻,陰霾的記憶和煩瑣的心緒漸漸離她而去,剩下的只有新生般的喜悅,以及突如其來的依賴和愛戀。
原來,將一切都忘掉,將自己的本心展露在天地之間,是這樣美好。
原來,她也還是可以再去相信,依賴,以及喜歡一個人的。
……
閻丹抱著林靈,口中清唱著,與她深情對視。
他這次的歌曲,遠沒有以前的恢宏,廣博,但卻一樣震撼人心。
歌詞、曲調……都無關緊要。他只知道,透過這支夢幻般輕柔的歌曲,他把內心中對她的撫慰,對她的愛戀,都輕輕地傳遞了過去。
這實在是如搖籃曲般溫柔的歌聲。
柔和的聲線有如一根細細的紅線,在將兩個人每一次相遇的記憶串聯起來的同時,也將他們兩人的手指輕輕繫在了一起。
愛是發自內心的。而歌聲則像一種最奇妙的催化劑,將兩人心底的這種愛激發出來,再如火焰般席捲天地。
有時候,瞭解一個人需要一輩子,但愛上一個人只需要一瞬間。
在這一刻,閻丹早忘了什麼理想,什麼目標,他只想將這個值得他憐,值得他愛的美麗女子緊緊地摟在懷中,用自己火一樣的熱情去融化她冰冷的外殼,去溫暖她簌簌顫抖的心。
在傷感之後,需要的是更溫柔,更深刻的戀愛。
這就是人們最企盼的那個淒美的童話的續集。
歌聲易逝,溫情永存。
當閻丹緊緊握著林靈略微冰冷的小手,兩人夢囈般地說著些什麼的時候,子都早已從「靈體合身」的狀態中獨立出來,靜靜地站在兩人身後,默默地看著這一對剛剛將彼此的心結合在一起的男女。
良久之後,他突然仰天,望著悸動的繁星,喃喃自語道:「這個世界已經不再是原來的那個世界。這個時代是否還容許這一對男女他們毫無顧忌地拋卻一切,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