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方夫人一直留在吳夫人的別府裡,兩人一同散步,吃飯,聊天。大多數時間裡聊的是關於孩子的事,甚少提及彼此家世,倒也聊的頗為投機。
二人原本年齡相仿,吳夫人又是個熱心爽朗的女子,方夫人雖然靦腆文靜,幾天下來也對吳夫人多了幾分信任。再加上吳夫人的夫婿在頤州做武官,有關蜀軍攻打余陽的消息,方夫人本就無從打聽,如今正好可以從吳夫人口中得知一絲半點,聊以安慰。
這樣平靜的日子又過了幾天,已過了大夫所言的生產之日,可方悠的肚子卻沒有一點動靜。她心裡急躁,坐立難安,也不知道是不是孩子有什麼不妥的地方,連和吳夫人聊天的興致也沒了。
這天清晨,方悠很早就醒了,忍不住站在窗口發呆。到了早膳時分,吳夫人遣人來叫她,她推說胃口不好,沒過多久,吳夫人便親自帶了食盒,到房中陪她進膳。
方悠不好推辭,在桌邊坐下,吳夫人親手舀了一碗碧梗粥放到她面前,笑道:「姐姐雖然擔心肚子裡的寶寶,可東西不能不吃啊,或許寶寶還想多待幾日再出來呢?你可不要餓壞了他!」
說罷將一把白瓷的勺子塞進她手中,方悠不忍拂她的好意,勉強吃了幾口,聽到吳夫人歎了口氣,皺緊了眉頭道:「姐姐,這幾日和你相處甚歡,只是……恐怕不久就要和你道別了。」
「吳夫人何出此言?」
「聽說魏王已從京城回到祁陽,不久就會親自到余陽督軍。我家夫君既然身為武將,此後怕是不能留在頤州,很快要去前線了,到時候這個東塔鎮要全線佈防,也不安全。我家夫君寄了信來,想讓我回頤州。」
方悠聽到「魏王已回祁陽」這句話,早已魂飛天外,只顧著呆呆的發愣。完全沒注意到吳夫人看著她的目光中帶著一絲詭異的笑意。
「姐姐,不如你也跟我一起回頤州吧?你們主僕二人,這一路上行走也頗不方便,若是再遇上那些惡霸可就糟了,我實在不放心……」
「不……不必了,多謝吳夫人好意。」方悠這才驚醒過來。反握住吳夫人搭在她腕上的手,語氣急促起來,「我想收拾一下,立刻回祁陽。」
吳夫人一驚。擺手道:「姐姐。萬萬不可以!如今蜀地大軍壓境。署魏交界之處很危險哪。不要說祁陽。就連余陽你都進不去!」
方悠沉吟片刻。瞧見吳夫人臉上真真切切地驚訝關懷。心中有些歉疚。半真半假道:「方夫人你別擔心。我自然有辦法進城地。我一直沒有告訴你。我夫君其實是……是魏王府上地一名侍衛。前些日子隨魏王殿下入了京。我就趁著機會回了娘家。誰知余陽城兵變。我怕有什麼變故。這才帶了小婢想在外面躲一陣子。如今既然殿下回了祁陽。想必我地夫君也回來了。我想……我想……」
「姐姐想回去與夫君團聚是不是?」吳夫人朝她眨了眨眼睛。終於笑了起來姐地心情我明白。我又何嘗不是想要早日和夫君團聚。若不是世事難料……」說到這裡她有些黯然。卻又很快地抬起頭來。「既然如此。姐姐自然是要早些回家地。不過這一路恐有賊匪。我派人護送你們吧!」
「不……」
方悠正要婉拒。腹中卻毫無預兆地一陣絞痛。她忍不住痛呼一聲。捧住瓷碗地手一顫。將那半碗熱騰騰地碧梗粥盡數翻到在桌上。
吳夫人急忙一把扶住她。只覺得她冰冷地掌心漸漸滲出汗來。面色蒼白。眉頭緊鎖。也不禁有些慌張。一疊聲地呼喊道:「姐姐。姐姐你怎麼了……」
腹部的痙攣一陣強過一陣。似乎有著一股無形的力量將身體裡的血肉朝外擠著壓著,方悠只覺得雙腿間一股股溫熱的液體隨著痙攣湧出。劇烈的疼痛讓她幾乎不能呼吸。這樣的感覺雖然是第一次經歷,她也知道是怎麼回事,當下便咬緊了牙關,抓住吳夫人的手,虛弱又緊張道:「我……我要生了……」
饒是吳夫人是見慣了大場面的精明人,此刻也頓時沒了主意,慌忙吩咐小廝速速去請大夫和穩婆來,自己和幾個力氣大地丫頭將方悠抬上床去,不多時,羊水已經破了,渾濁的液體混合著鮮血,淋淋漓漓的流了一床。
吳夫人不敢再看,耳邊只聽到待產女子近乎淒厲地尖叫聲,那聲音如此痛苦,握著她的手又是這麼的用力……好可怕!生孩子竟然會是這麼痛苦的一件事,為什麼還是讓女子心甘情願?這番死去活來的折騰,如果不是為了所愛的男人,也很難堅持下來吧?
她有些海鷗啊,等她的孩子出生的那一天,也會這麼痛苦麼?她最怕疼了,也不知那一天陪在她身邊的會是誰?……可是不管是誰,都不會是孩子地親身爹爹。她是不是還有勇氣去生下來?
就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穩婆已經到了,幾個人立刻倒水,拿手巾,熬湯藥,一番手忙腳亂。愛乾淨的吳夫人竟也忘了迴避,等到好不容易尋得了一個空擋洗手,身後突然響起了一陣響亮的啼哭,彷彿一道劃開烏雲的閃電,彷彿第一朵盛開在春天的花,這一聲稚嫩的哭聲落進心裡,頓時讓整個屋子從方纔的血腥忙碌,變成了一方幸福美好的淨土。
吳夫人急忙轉身走過去,只見一個小小地紅紅的嬰孩正被穩婆小心的遞到方夫人手中,樂呵呵的聲音笑著:「恭喜夫人賀喜夫人,是一位小公子!」
那一瞬間,因為失血用力而變得虛弱不堪的娘親,頓時恢復了氣力,將孩子輕柔的摟在懷中,眼神溫柔,神情欣喜,那麼滿足又幸福的表情,讓一旁的吳夫人一輩子都不曾忘記。
生命的誕生,很難,卻也很簡單。因為有愛,承載著盼望地新生,有著人世間最初最真純地感動。
看著孩子不知人事的嚎啕大哭,吳夫人覺得,自己也很想哭。
方夫人給孩子起了一個小名叫做「晨兒」,她說這是「早晨出生」地意思。吳夫人笑笑,沒說什麼,只是抱著軟軟的小晨兒愛不釋手。方悠見她喜歡,生產的時候又多虧她多方相助,此刻心裡更添一份親近之意,最後那一點隔閡也沒有了,安心的接受吳夫人的建議,暫時留在東塔鎮養身子。
十來日之後,魏王已達余陽督戰的消息更加確切的傳了回來,方悠再也待不下去了,顧不上身體還沒有復原,一心只想回魏中。
吳夫人也不強求她,因為要照顧方悠的關係,她也已經在東塔鎮多住了幾天,既然方悠要回家,她也該回去了。只是孕婦身子弱,吳夫人執意要將手下隨從中撥二十人護送方悠回家。這一次方悠不再拒絕,一來是如今已經對她十分信任,再加上戰亂中兩個女子帶一個孩子的確十分不方便。她問明了吳夫人的住處,心中尋思,等回到余陽見過了魏王,一定要備下厚禮好好答謝對方。
這幾天講述的是慕容捷和慕容宸的事情,影子盡量早點講完呵呵於蘇麼,他在京城隱居中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