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蘇看到白衣女子,似乎並不意外,微微點頭做禮,笑道:「葵姑娘,好久不見,」
那位白衣女子,正是燮羽的林七葵將軍。
她輕輕一縱跳上岸來,船上執槳的是一個中年男子,一雙鷹隼般的眼睛上下打量了慕容蘇一番,林七葵介紹道:「這位是人稱荊將軍的鍾舒禮,鍾大哥。」
慕容蘇在此從未見過這位荊將軍,卻也知道他在燮羽餘部的地位僅次於林七葵。只是此地說話甚為不便,一行人便移步前往林七葵落腳的地方深談。
林七葵三人住在一個酒坊的客舍裡,慕容蘇認得這是何家名下的產業之一,心中明白這必定是何倥傯的安排。既然有此安排,那他們之間的合作,顯然並沒有因為蘇襄襄的離去而宣告破裂。
相通了這一節,他也放了一半心,趁著林七葵和鍾舒禮在外頭交代事情的功夫,朝蘇襄襄看去。
少女還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也不知想到了什麼,大眼睛中又浮出盈盈淚光,偏又倔強的咬著唇一言不發。他忍不住想起往日的朝夕相伴,情同兄妹,忍不住心生憐惜。
這十年裡,他的關心和寵溺,並不全是出於利用和籠絡,總有一些感情是真實的。
他伸出手,替她擦去眼角的淚珠兒。蘇襄襄一驚,方才從自己的冥想中回神,才叫了一聲「信王殿下」,慕容蘇已經蹙起眉,道:「我不喜歡這個稱呼,而且我現在也已經不是了。我還是喜歡聽你叫我哥哥。」
「殿下,這是不合禮數的。」
「你是燮羽的帝姬,他們都要聽你的話,你連說什麼話都不可以自己決定嗎?」
蘇襄襄看著他。看了很久。記憶中那個漸漸遠去地溫柔少年。倏忽間又和眼前笑意溫潤地男子重合了起來。她活了十六年。有十年是蘇襄襄。蘇襄襄已經是她生命地一部分。割捨不去。
蘇襄襄。有一個很疼她很寵她地哥哥……
可她現在已經不是了!那個時候。世上所有人都捨棄了蘇襄襄。包括她自己。她做了姬妤。她已經回不去了!姬妤心裡很明白。大酉地信王殿下當初收留她。只是因為她是燮羽地帝姬。
她定了定神。故作鎮定:「與他們無關。這是我自己決定地。」
慕容蘇卻並沒有等她說完。問道:「你在為阿歆傷心嗎?你還在想他?」
她一愣。然後咬著牙。搖頭否定:「我沒有。此事不需要殿下操心。」
「襄襄!」
「殿下。世間已經沒有蘇襄襄這個人了。你對我的養育之恩,我會盡數報答於你,以燮羽帝姬的身份!」
儘管有些勉強。但她的話已經說明白了。慕容蘇突然覺得有些茫然,現在的他,要怎麼告訴這個鐵了心地小姑娘,其實自己更希望她是蘇襄襄,他不要姬妤,不要燮羽的帝姬。他連皇位都不要了,認識姬妤有什麼用呢?
但這一切的原罪,畢竟還是自己……眼下,他還說不出口。
沉默間。林七葵已經回來了,親自奉茶,道:「信王殿下,七葵本想去巨澤找你,沒想到你竟回來了。既然回來了卻又躲起來,可教人好找啊。」
慕容蘇微微笑道:「我如今是戴罪之身,當然不能太過招搖。只需慢慢等著葵姑娘找到我就好了。」
「你知道我會來找你?」
「難道姑娘不想找我麼?」
似是而非的回答,讓林七葵笑了起來,笑聲如銀鈴散播。她不再同他打啞謎。正色道:「自上一役松將軍戰死之後,不久前,燮羽的蘆將軍也在蜀地死於蜀王的五重衣手下。燮羽實力大傷,我們依勢而度,還是決定繼續和大叔合作,這樣一來,對你我都有好處。」
「大叔?」
林七葵自覺失言,略有尷尬的掩飾道:「殿下的舅舅何將軍,既然甘願被皇帝打入天牢。心中自然早就有打算。只等殿下回京。一切便可重新來過。」
慕容蘇點了點頭:「我和舅舅已經聯繫上了,分散宮外的黑驄軍也已經陸續回京。慢慢整合。只等一個合適地時機,救他出宮……」
「為什麼非要出宮才有合適的時機?」
看著她有些得意又有些狡猾的眼神,慕容蘇心中一動,突然覺得,自己和何倥傯之間地距離竟然變得遙遠起來。
「葵姑娘的意思是?」
「殿下難道不想親自和何將軍見上一面嗎?」
林七葵竟然說到做到。第二天,就安排了入宮。
來迎接他的人是葉逢蘇。曾為主從卻更是朋友的兩個人並沒有過多的寒暄別來之情,葉逢蘇帶了一套太醫院管事的衣服和腰牌,道:「將軍最近有些身體不適,皇上恩准太醫院派人過去探查開藥。那裡頭有我們的人,我已經聯繫好了,到了下午,還請殿下委屈一下,充作太醫院裡抓藥的管事。」
太醫院的管事,本身也會一些醫術。雖然囚犯沒有求醫地資格,但個別特殊待遇的重犯,也能傳召管事來看病抓藥。何倥傯前幾日染了些風寒,這點權力只需通融典獄官,無需和皇上交代。
換在從前,慕容蘇是無論如何不肯做這有份的事,但如今,他已經不在意自己扮成什麼模樣。這幾日和何倥傯之間雖然暗信往來,總不比親自見面——他有很多話要說,他已經不是從前的子幄了。
再次進入帝闕,千重宮闕在眼前次第展開,無比熟悉卻又異常陌生。慕容蘇深深的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再次低下頭,那份遺憾留戀已經在心底收回,不露痕跡。他只是亦步亦趨的跟在一群曾經對自己點頭哈腰的內監身後,慢慢的朝前走。
他沒想到,林七葵居然自稱何倥傯地妾室——他的舅舅對女人一向有特殊的潔癖,三十五年裡過著苦行僧一般的禁慾生活。不光沒有娶妻,更沒有侍妾,連通房丫頭都沒有。如今居然默認林七葵是他侍妾,想必也只是權宜之計吧?
可是透過粗大的鐵柵欄看去,兩人的行止間卻有說不出的親暱感覺。直到林七葵走出來換他,他還能從女子低垂的臉上看到又羞又惱的神情。對於女孩子地心事,他一向十分瞭解,因此不由地了然微笑起來,心中慶幸自己那時候在凌源並未受她幽冥神功的誘惑,否則此時此刻和何倥傯相見,不免尷尬。
他整了整衣,低頭跨進幽暗潮濕地牢房,鐵門在身後上鎖,只聽耳邊一個熟悉的聲音,低沉而慵懶的喚道:「子幄,你來了。」《佛眼砂》小劇場之小葵和大叔的牢獄篇:
葵:大叔,我給你送吃的來。
何(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你怎麼每次都是送吃的來,能不能想點有創意的。
葵:嗦。老婆不給你送吃的,難道還送毒藥?
何(不置可否狀):這可難說。今天的飯菜是你煮的?
葵(得意):本姑娘昨天見到你外甥了,因此心情大好親自下廚。大叔你有口福了!
何:果然……謝謝,讓我吃你煮的飯,還還不如讓我吃毒藥。
葵(暴走,把菜一個個拿出來):清蒸五花蛇,糖醋燴蜈蚣,辣椒炒青蟲,哪一個有毒?老頭,你到底吃不吃?
何(堅定):不吃。
葵:不吃我宰了你!
何(無奈狀):好,吃可以,不過我不想看到那些蟲子。閉著眼睛吃就好,你餵我。
(其實大叔骨子裡和他外甥一樣,對tx女人有很高的天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