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嘯雲的那一聲清嘯,悠悠的蓋過了吶喊和戰鼓,讓戰場上的人都怔了一怔。PaoShu8
頃刻間,他的馬已經衝進白朔兵陣,手中的寂夜揮出一片暗影,數十人被劍風掃到,頓時哀嚎著墜下馬去。
他一路連刺帶殺,轉眼便掠到斑雎蓮面前。馬兒尚未停步,人已挾劍而起,細長墨黑的寂夜直取對手眉心。
斑雎蓮卻冷笑一聲,將晶瑩剔透的永夜從右手交到左手,手腕一抬,竟硬生生的接下了這一劍。一旁的月影看在眼裡,忍不住吃了一驚,這一下左手劍威力極大,看這樣子,斑雎蓮竟是慣用左手的,顯然是方才與她較量的時候並未使出全力。
顏嘯雲一擊不中,立刻側身反挑,刺向斑雎蓮後背,同時沉聲道:「月影,回城!」
「不准回去!」
斑雎蓮立即駁回,永夜順勢撩向對手胸口,清叱道:「月影要跟我回去。」
他這理所當然的話,聽在顏嘯雲耳中無異於挑釁,他一連刺出三劍,冷笑道:「如意侯好大的口氣!先把永夜劍還來,如果那時候你還有命,再想別的事吧!」
「這是我的劍。」斑雎蓮毫不遲疑的糾正道。事實上,自從他在劍柄上見到那朵蓮花開始,就已經把這柄劍當做自己的所有物了。
正當兩人劍來劍往之際,月影卻已悄悄的退到城牆腳下。她聽到了顏嘯雲的話,他會這麼說,自然是因為擔心她——儘管她是赫赫有名的「碎心劍」,可在他眼裡,始終是一個需要被保護的女人。
但她並不是這麼柔弱的,從來都不是!這城裡還有許許多多的人需要她的保護,怎麼可能躲起來?城裡的百姓應該已經順著地下水道往城外撤退了,這個時候,她應該做的是盡量拖延城外戰鬥地時間。
她左右看了看。已經有白朔士兵架起雲梯準備攀城。她上前一氣砍斷了幾座竹梯。驀然間高喊一聲:「放人!」
隨著她地聲音穿透鐵刃相激地鈍響。高大地城樓上慢慢地放下一個人來。這人雙手雙腳被縛。背後繫著一根粗繩懸掛於箭垛上。耷拉著滿頭亂髮地腦袋。下巴地鬍鬚上沾滿了早已經變為紫黑色地血跡。身上地衣服也是烏糟不堪。只依稀分辨得出是頗有身份等級地人。
「句統領?」
也不知是誰第一個認了出來。驚訝地聲音頓時傳遍了整個戰場。這人正是昨天被生擒地句彭!句彭是斑雎弼地直屬統領。PaoShu8身份雖然不見得多麼尊貴。卻因為牽涉到了大王子。誰都不敢再輕舉妄動。
正有一把明晃晃地刀子。擱在他地脖子上。
一時間。戰場上地時間彷彿靜止了。攻城和掩護地人都停了下來。有一些望著生死不明地句彭。有一些。則看向了斑雎蓮。
被吊在半空裡的句彭似乎才從昏睡中驚醒。一睜眼看見腳下空落落地地面,頓時短促的驚叫了一聲,隨後又發現了不遠處織錦素衣的斑雎蓮。立刻大聲呼喊起來:「侯爺!侯爺救我!」
正與顏嘯雲激戰地斑雎蓮也看到了這邊的動靜,唇邊卻露出一絲幽微詭譎的笑意來,左手永夜劍猛力揮刺,右手劃過半個圈子,帶起一股幽藍冰風,朝前拍去。
顏嘯雲知道他掌上有毒。旋身避開,斑雎蓮卻突然收手,趁機跳了開來,順手拿起馬背上掛著的一副鐵胎大弓,倒縱進了兵陣中心。
就是這一剎那,他的屬下似乎都心有靈犀一般,阿圖瑟揮動鐵脊蛇矛截住欲追擊而上的顏嘯雲,而不等斑雎蓮所站穩,他地身邊已經圍上了十數位軍官。將他團團的圍護起來。
少年拿著弓。衝著懸在半空中的句彭朗聲道:「句統領放心,本侯一定會救你下來的!」
句彭聞言大喜。正要出聲感激,一抬頭卻看見斑雎蓮正拉開大弓,弓上搭著六羽鐵箭,直直的退准了他的胸口。
「侯……侯爺!」他大驚,卻又在突然間明白了什麼,頓時大吼起來:「如意侯,你打算造反嗎?你可知道射殺本將,大王子和單于陛下一定會……」
他的話還未說完,斑雎蓮碧色的眼瞳微微一閃,纖秀的手指已經鬆開,六羽鐵箭追風而去,帶著凌厲地尖嘯,直直地沒入句彭的胸甲,刺穿心臟,餘力未消,竟將他地人釘在了城磚上。
句彭的眼裡尚帶著憤怒和恐懼,但已經隨著那支箭一起,永遠的定格在了還沒有爆發的一瞬間。
沒有歡呼聲,沒有任何聲音,不管是樊城裡的守軍,還是白朔的如意侯陣營,都被這意外的變故驚呆了。
只有斑雎蓮好像什麼事也沒發生一樣,放下鐵弓拍了拍手,甚至還頗為憐憫的看了一眼句彭高懸的屍體,道:「句統領,我說過會救你下來,可是也沒說那個時侯是死是活啊……等我攻下了樊城,一定把你放下來,在那裡懸著,死了也不安心的。」
他一邊說,一邊走過軍官們的圍護,回到馬旁將鐵弓重新放好,看了一眼仍舊在激戰不已的顏嘯雲和阿圖瑟——方纔的變故中,只有他們兩人沒有停手,而前者明顯已經佔了上風。
斑雎蓮重新拿起永夜劍,身形一閃加入戰團,搭上顏嘯雲手中的寂夜,回頭低聲吩咐道:「阿圖瑟,這裡交給我。你帶著雪狼組把月影捉回來——記住喔,稍微傷到不要緊,不要給我弄壞了。」
阿圖瑟答了聲「是」,順勢抽身而出。顏嘯雲聽到方纔那話,長眉一軒,怒道:「斑雎蓮,你到底有完有完!」
「你急什麼?是你想和我交手,我滿足你的要求而已。」少年幽幽一笑,聲調卻頗為冰冷,「可是你記住了,你只有一個人,只能做一件事。你要拿回永夜劍。就不能去阻止我帶走月影。這是你自己選的,顏嘯雲。做人不可以太貪心的。」
說罷,左手一抖,劍光頻閃,將顏嘯雲的去路封住。
斑雎蓮手下的雪狼組,並不只是單純的軍隊。
能加入這個隊伍的人,都是由最初的如意侯,也就是斑雎蓮的爺爺斑雎南珠親自挑選地。斑雎南珠號稱草原孟嘗。府中收留了無數來自各地的有才能地人。這其中,也有長於五行佈陣,風水陰陽,甚至是易容變聲,追蹤偷盜等不入流伎倆的人物。被挑選進雪狼組的人從小跟著這些人學習這些「旁門左道」,學成之後,專用於野外追蹤,收集情報以及陰陽佈陣。
這些人,每一個分開或許都只是江湖中的二流角色,但是聚在一起。卻連天底下一等一的高手都奈何不了。
上回顏嘯雲在碧石城被天圓地方大陣圍困數日,正是出自雪狼組的手筆。
月影將方纔一幕看在眼中,眼見一個死透了的句彭顯然起不到任何震懾地作用。心頭正苦思對策,對方的陣營中卻有一隊人馬緩緩的朝她所在的城門靠近。
這群人全身罩在黑袍子裡,乍一看十分古怪。月影見領頭的人是阿圖瑟,知道來者不善,自己雙拳難敵四手,不如先發制人。因此微一思量,人已撲了出去,碎心劍夾裹起淡紅光芒,直入敵軍。
阿圖瑟果然不敢硬接,蛇矛一收,側身避過。月影正要將這支古怪的隊伍引得離城門越遠越好,卻突然發現,這些人竟然已在阿圖瑟一閃之際四散排開,將她團團圍在中心。而這些人的所站之位也十分怪異。看起來似乎是一圈,再細看時又變成了兩圈。三圈……竟然層層疊疊,越看越多。
月影突然想到顏嘯雲曾經和她描述過的碧石城之行,心中一沉。
中計了?
她靜了靜心,片刻間已經思量了對策:這個陣雖然古怪,規模卻不大,並不能真的擋住她。而眼下,白朔士兵也因為句彭被斑雎蓮一箭射死,主帥沒有再令攻城,都留在原地待命。只要她能拖延一點時間,城裡所剩無幾的百姓應該就能安全撤離,到時候再引燃預先埋在城牆腳下地炸藥……
如果在此之前能窺得陣法的空隙,和顏嘯雲合力拿下斑雎蓮,那就更好了。
主意打定,她橫劍於胸,正要破陣,遠處的山坡後突然傳來一陣號角聲。
這聲音不同於大酉地犀牛號,更為蒼涼低沉,聽起來到有七分像是嗚咽。這是白朔草原的長毛寒牛所制的號角!
隨著聲音,白朔軍營所在的山坡後裊裊的升起一縷濃黑的狼煙,風吹不散,很是惹眼。
外圍督戰地阿圖瑟不由面色一震,喜道:「侯爺,四將軍五將軍已經得手了!」
斑雎蓮也聽到了號角聲,分心盯著狼煙看了一眼,略微一點頭:「時間比我想的晚了一些,不過那頭蠢豬的確不好對付,小四小五總算不負所托。」
顏嘯雲見這情形,又聽他二人對話,心中已經猜到了幾分,冷笑一聲,刷刷刷一連三劍刺出,道:「斑雎蓮,沒想到你也有膽子謀反。」
「這可不是謀反。」少年一揚眉,凝神接住這三劍,冷笑道,「你們中原有句話叫能者居之,王座也是一樣的。我這是為了白朔的將來著想。」
說罷又望了一眼山坡的方向,手下已不想戀戰,道:「顏嘯雲,我們恐怕打到千招之外也難分勝負,不如談個條件吧,如果你現在收手,我就不攻打樊城……」
話還沒說完,耳邊便聽到阿圖的呵斥:「才一眨眼的功夫,怎麼就讓她跑了?她可是侯爺要的人!」
斑雎蓮循聲望去,果然在黑衣人群中不見了月影地身影,頓時把和顏嘯雲說地話拋到了九霄雲外,微帶怒意的聲音陰測測地傳進每個人耳中:
「快去把她找回來,否則本侯就把這座破城變成一座死城!」
昨天的注一(忘了放了):這句話是參考《BSR》裡面千手公主對出征前的四道說的一句話,原話是「不要做英雄,英雄只是廣場上的一尊銅像。」但是後來四道還是去了,並且再也沒有回來。影子很喜歡這句話,很樸素的反戰之語。
另:多人問我什麼時候兩個人會重逢啊?碎碎念中,明天一定,明天一定……不辜負這麼好聽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