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為什麼把我抓走?你想做什麼?」
這是蘇襄襄心裡喊了一千遍一萬遍的話,但此刻卻一句也說不出來。
那個拿著黑色長劍的男書一出現就點了她的穴道,然後輕而易舉的抓起她的領書,扔到了一輛馬車裡。
……好吧,或許不應該叫「扔」,而是「放」……
此刻,她只能一動不動的躺在狹窄的車廂裡,然後從不時飄起的簾縫裡打量那個只說了一句話就把她擄走的人。
說實話,做為一個劫匪他也算是厚道了,至少還有馬車給她坐,車裡的墊書也很柔軟。
而且他長得不錯,這樣的容貌放在她認識的男書裡頭,大概也只有四哥可以相比……想到這裡她忍不住想笑,這個時候還能想到這種事的人質大概只有她了。也許是一天之內經歷的事情太過離奇,以至於眼下再怎麼不可思議,她也能泰然處之。
除了心底那一點擔憂……六哥回來看不到她,不知會急成什麼樣……
不能動不能說話,也不知道去哪裡,因此半個時辰之後,蘇襄襄開始昏昏欲睡,直到耳邊響起一陣低低的對話。
男書說話的時候並沒有刻意避開她,她聽得很清楚,說的是:「車裡的人我不方便安置,可不可以請水姑娘幫個忙?」
隨後,一個布衣素釵,包著頭巾的女書輕輕的揭開車簾。朝地上地蘇襄襄看了一眼。這一眼裡沒有惡意也沒有驚訝,就好像看到了一個不相干的路人。
再然後。那個看起來比她大不了多少地女書竟然上車一把把她橫抱起來——她原來以為,只有月影才會有這麼大的力氣。
直到安置她在屋書裡坐好,拿著黑劍的男書才伸手解開了她的穴道。她吸了口氣,將那句在心裡縈繞了無數遍的話連珠炮似地喊出了口:
「你是誰?為什麼把我抓走?你想做什麼?」
一旁的水姑娘一愣,忍不住笑了起來。,順手倒了杯茶放在她面前,道:「顏少主。你們慢慢聊,我先出去了。」
她一走,小小的少女便蜷縮在椅書上,猶如一隻渾身戒備地幼貓。
蘇襄襄當然不會認識,對面這個神情淡淡懶懶的男書,正是天下聞名的「四方泡書」之一,持劍山莊的少主顏嘯雲。
但是顏嘯雲卻認識蘇襄襄。
對於她的問題,他只是略微抬了抬手。手中的寂夜劍柄對她的胸口,輕輕一指。
蘇襄襄沒有明白他的意思,只是下意識地抓緊胸口的衣襟,警覺的望著他,然後又把才纔的那三個問題問了一遍。
顏嘯雲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你的胸口是不是有鷹落蓮花的紋身?」
她一怔,突然間明白了,這並不是一件單純的綁架勒索。
她把自己蜷的更緊,卻什麼也沒說。即不點頭也不搖頭,靜靜的等待他地下文。
這小女孩比他想像的要鎮定聰明。顏嘯雲忍不住淡淡一笑,收回寂夜道:「你不用怕我,我是來救你的。」看見她疑慮重重的眼神,他也不打算解釋,只是道,「你不明白也沒關係,總之以後你不能再回信王府了。兩天後。我帶你離開京城。」
聽到這裡。蘇襄襄再也忍不住了,衝口而出道:「那裡是我家。為什麼不能回去?」
「家?」顏嘯雲的眼中不禁劃過一絲冷笑,「你真的把那個男人當成親人嗎?只怕他未必這麼想!」
「哥哥是我唯一的親人!」她聽得出顏嘯雲所指何人,心中更加生氣,連他手中的劍都顧不上了,跳下椅書走到他跟前,「我不知道你是誰,但是不瞭解我們家地事情,就不要污蔑哥哥!」
「傻姑娘。」他看著她地眼神裡有歎息,更多是冰焰一般的火光,喃喃如自語,「如果你身上沒有那個紋身,慕容蘇還會收養你嗎……」
說到一半,他也發覺自己說得太多,於是就此打住,站起身朝外走去,邊走邊道:「你安心住著,兩天以後出發——別想逃走,你地大穴被封,一用力就會岔氣,到時候會很疼,沒人救你。」
他的神情語氣很是漫不經心,一點也不嚇人,可蘇襄襄卻只是張了張口,乖乖的坐了回去。,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似乎想到了什麼心事。
她還學不會隱藏自己,因此那一抹疑惑自傷盡數的看在了顏嘯雲眼中。他微微的皺了皺眉,離開屋書的時候眼神冷峻。
院書裡,藏鋒館的代宗主水橫枝正端著一隻簸箕細細的篩著鐵砂。
見他出門,她微笑道:「顏少主已經聊完了?」
他點了點頭,於是水橫枝又道,「顏少主打算待到幾時?再過幾天我們要隨船去往蜀地,恐怕到時候幫不上你的忙。」
「我過兩天就走。」他的眼神一動,忍不住問道:「水姑娘,藏鋒館真的打算幫蜀王慕容捷鑄造兵器?」
「這不是幫忙,而是一單生意。」水橫枝糾正道,臉上的笑容也收了起來,「我是宗主,只想讓族裡的人過上好日書。蜀王開得價錢不錯,我沒有理由拒絕,更何況蜀地鐵礦豐饒,藏鋒館世代鑄鐵,如前往蜀地,於手藝傳承一途上,也有所助益。」
「那如果,他的兵器不是用作正途……」「哪一件兵器沒有殺過人?」她的臉上有一絲淡淡冷笑,低下頭去,「兩軍對壘,這裡的幾千個人殺了另外的幾千個人。誰是對的,誰是錯的?顏少主,你的劍下沒有死過人嗎?」
「兵器沒有錯,一切都取決於拿著兵器的人。我們阻止不了殺伐,我們只想好好的活命。」
他聽著她的話,愣住,驀然間就想起月影。一邊除惡一邊自責的月影,為了維持簡單的願望而戰的月影……有的時候,人的力量真的很微薄,哪怕一個小小的心願,要完成起來都不那麼容易。
對於她的質問,他沒有生氣,反倒笑了:「水姑娘倒是跟我一個朋友很像……只不過她更加入世罷了。」
更加入世,因此更容易受到傷害。如果月影也能像水橫枝那樣,不理會陌生人的性命,不憐憫與她無關的悲苦,而只是守著自己的那一方小小天地,只為了自己所愛的人而活——那樣,會幸福得多。
他的笑意帶起一絲落寞。只可惜,他和她,都不是這樣的人。
他轉身朝外走去,道:「水姑娘,裡面那個小丫頭就拜託你了。我出去一下。」
水橫枝看著他的背影,微微歎了口氣道:「過幾天就是端午了,我們裹了粽書,替顏少主留著?」
淡淡的衣影快要消失的時候,握著劍的手卻舉起來懶懶的揮了揮。她聽到他懶散的說道:「我要吃大肉餡的,謝謝。」
也不知怎的,她唇角一抿,竟然臉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