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明 VIP卷 第二卷 京城風波惡 第八十四章 東廠的深牢大獄
    馬車緩緩向前而行,車廂沒有窗,即便如此,在馬車外面仍然籠著一層厚厚的黑布,上車之後,楊瀾假裝無意識地敲了敲車廂,確認廂板由精鐵所製。

    這應該是東廠特有的囚車吧?

    看來這一次,東廠那些人不是請自己去作客的,說不定,已經安排了不少陷阱在那裡等著自己,楊瀾想起了演義中所講的殺威棒,然後,腦海中,浮現出一個面白無鬚的宦官,正用他那女人一般的尖利嗓音喊道。

    來人,給狀元公上八十殺威棒!

    他的嘴角不由浮現出一縷笑意。

    在他身旁,一左一右,分別坐著兩個番子,兩人見到楊瀾臉上露出笑容,不由驚奇地相互交換了一個眼色。

    在這囚車上,坐過不少的達官貴人,有的甚至是當朝一品,當他們坐上這車的時候,那臉上的表情各不相同,但是都五彩繽紛,好看得很,他們還從未看過像楊瀾這般輕鬆得就像赴宴一般,居然還面帶微笑。

    這些番子無一不是察言觀色的高手,看著楊瀾的這兩人也不例外,他們很肯定,楊瀾這笑的確是出自他的內心,而非故意偽裝起來的。

    這輛車還是正德年間,當時的東廠提督劉瑾命人所制的,專門用來押送重犯,要飯,那些官員對這黑車的形狀熟悉異常,一旦被押送到黑車上,便曉得自己凶多吉少了。

    大多數人都會面如土色,戰戰股股,有的傢伙竟然嚇得失禁,在車上軟成一灘爛泥,碰見這種情況,押車的番子只好自認倒霉,只能沿途忍著臭氣,了不起在下車上動作粗魯一些,暗中揍那傢伙幾下。

    當然。也有上車之後鎮定自若的傢伙,那些人要不對番子們口出惡言,就算被番子們痛揍仍然罵不絕口;要不就做出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像一頭驕傲的公雞,用一種不屑的眼神盯著番子們。

    遇見這兩種人。番子們也不會客氣。雖然在車內不好用刑。到了東廠地地盤。那些傢伙全都會被折磨得死去活來。被世人視為惡魔地他們。便該有惡魔地樣子。折磨正義人士不就是他們地職責麼?

    那兩個番子負責押送黑車已經好幾年了。他們還從未見過像楊瀾這樣地人。心中有所詫異自然在所難免。

    莫不是瘋了吧?

    「笑什麼笑!」

    楊瀾左面地那個番子板著臉。瞪著楊瀾。狠狠地說道。

    楊瀾沒有理會他。仍然微笑著。神色自若地對著他那張凶神惡煞地臉。這讓那人覺得自己地威嚴受到了冒犯。

    「媽的!我叫你笑!」

    那番子惱羞成怒,不加思索,舉起巴掌,便向著楊瀾地臉打去。

    楊瀾微微側了一下臉,那傢伙的巴掌便落了空,由於用力過猛,他一下打在楊瀾身後的車廂板上,只聽得砰的一聲,那一下恐怕有些疼!

    「哧!」

    他倒吸了一口涼氣。雙目中的怒火更盛了。

    「媽的,你居然敢讓!老子活剝了你!」

    說罷,他又要動手,這時,楊瀾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說起來,這一眼也沒有什麼,非常平淡的一眼,其中沒有夾雜太多的感情,沒有憤怒。沒有憎恨,沒有煞氣,沒有不屑,可以說什麼都沒有,有的只是空空蕩蕩地凝視。

    在那一刻,那番子只覺得楊瀾那雙眸子黑得發亮,一股威壓從抹黑色中旋轉著鑽了出來,落在自己眼底,隨後。重重地壓在自己的心頭。

    在那團漠然的黑暗中。他感受到了這一生中最強烈地恐懼。

    小時候,他時常被父親痛打。然後被鎖在衣服箱子那狹小的空間裡面,以示懲罰,有時候,父親因為醉酒,會忘記把他放出來,讓他在衣服箱子裡面一待就是兩三天,他無法挪動身子,又冷又餓,他無法呼吸,在那時,他所體驗到的恐懼在這一刻重新降臨在自己身上。

    他張大了嘴巴,呆呆地和楊瀾對視著,感到心中一陣強過一陣的悸動,這悸動緊緊地壓在他心臟,喉嚨,讓他無法呼吸!

    直到楊瀾移開了目光,他這才從那黑暗的所在走了出來。[]

    他慌忙移開了視線,不敢再瞧楊瀾一眼。

    在沒有成為東廠番子前,他在家鄉便是一個鼎鼎有名的惡人,之所以惡,之所以欺壓他人,其實只是為了擺脫小時候被父親虐待的那種恐懼,他認為只要自己夠惡,那麼,他就不會再害怕黑暗,害怕一人待在封閉的房間裡。

    他以為他做到了,犯了殺人罪卻沒有被砍頭,反而進入東廠之後,他的惡有了更多施展地機會,這時候,他以為他已經徹底擺脫了小時候所感受到的那種恐懼。

    然而,現在他才發現原來他錯了。

    無論他怎麼兇惡,他也始終無法擺脫過去,楊瀾只是淡淡地瞧了他一眼,便摧毀了他十餘年來用兇惡堆積的偽裝,他又成為了小時候那個無力對抗這個世界的小孩子。

    妖怪!

    這是妖怪!

    那番子在心中喃喃說道,偏過頭去,不敢再看楊瀾一眼,他努力控制著自己,這才沒有拔出刀來大喊大叫。

    另一側的那個番子並不知道同伴在那短短的時間內便有了這麼多的心理變化,他見同伴沒有再動手,還以為同伴是怕車內狹小,施展不開,準備到了廠裡面之後在動手不遲。

    他自然不知道,楊瀾在盯視自己那個同伴的時候,用上了後世的催眠法,前面說過,楊瀾是一個勤奮好學地人,只要是對自己有用的,或是自己感興趣的技藝,他都會去學,並且,一學便要學會。學懂,學精。

    說到催眠術,楊瀾可比那些電視上宣揚的大師們厲害得多,畢竟,從小經過嚴酷殺人訓練的他,意志力。精神力都遠在一般人之上,練習起催眠術來自然是事半功倍,遠超常人。

    「不要以為你是狀元郎便了不起,只要到了我們東廠,就算你是一品大員,該趴著就得趴著,若是逞強,小心受罪!」

    就在一個番子喋喋不休的訴說,一個番子始終沉默中。馬車停了下來。

    下了馬車,楊瀾瞧了瞧四周。

    馬車停在一個長長的巷子內,巷子兩旁。乃是兩三丈高地圍牆,圍牆的牆頭植著許多荊棘,連雀鳥都不敢落在其上。

    這條巷子只有一個門戶,那門開在巷子地盡頭,馬車正停在門口。

    門口兩旁,分別站立著十來個番子,他們筆直地站立著,瞧上去甚是威武,別具一番殺氣。

    這兒並非東安門旁東廠地總部。那地方,楊瀾知道。

    看來,這便是東廠的秘密監獄了。最初,東廠是把犯人關押在北鎮撫司錦衣衛地詔獄內,有段時間,東廠和錦衣衛爭權,鬧得不可開交,東廠便在京城地某個地方設下了一個秘密監獄,將犯人關押在內。這監獄有點類似後世美國中情局的海外監獄,如此看來,不管是封建的**社會,還是所謂的民主社會,那些秘密情報機關都是一路貨色,所作所為何其相似!

    「狀元郎,請進!」

    將楊瀾從家中帶來的東廠檔頭站在楊瀾身前,臉上露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他向楊瀾抱拳行了個禮。雖然是在行禮。不過,那動作。那神態再是輕慢不過了。

    楊瀾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逕自向前行去。

    一開始,他便沒有追問這些人為何要將自己帶走,也沒有問自家門口那些負責保護自己的兵丁哪兒去了,他知道,就算自己問,也不會得到答案的,眼前這些人,包括那個檔頭,其實都是跑路的雜魚,他們只知道聽命行事,真正想要對付自己地傢伙,一定躲在某處偷偷地觀察著自己。

    他倒要看看那個傢伙會怎麼對付自己。

    只要舒小婉能夠通知陳光,讓姥爺魏忠賢知道自己被東廠帶走了,魏忠賢絕對不會坐視不理,自然要麻煩到朱由校,這次遇刺,朱由校恐怕要被禁足了,不許他出宮,但是,他決計不會任由東廠發落自己。

    楊瀾非常清楚朱由校的為人,他是一個重感情的人,他不會一點努力都不做出便任由自己毀在某些人地陰謀之中。

    是的,如果面對的勢力太過強大,從小接受帝王心術教育的朱由校或許會選擇罷手,暫時忍耐,等他有了能力之後在為楊瀾報仇,但是,無論如何,他也不好連嘗試都不嘗試一下便任由楊瀾自生自滅。

    楊瀾相信下令將自己抓緊東廠的人絕對不是萬曆皇帝,也許他會因為朱由校被刺一事遷怒自己,但是,在知道自己救了朱由校之後,作為一個爺爺,或是作為一個皇帝,他都不會下令抓捕自己。

    若自己判斷錯誤,真是皇帝要對付自己,大不了到時候殺出大牢便是了!

    要是這只是某些人的自作主張,只要朱由校將事情鬧到萬曆帝那裡去,皇帝一定會下令放人的,對此,楊瀾有信心。

    如今,他只希望東廠那些人並沒有在把自己帶走之後,又把舒小婉他們帶走,對此,楊瀾沒有絕對的把握,若是讓他作為敵人出手,決計會將舒小婉等人也抓起來,不讓他們和外界接觸。

    還好,阿牛,侯國光這些人並不在府上,他們若是曉得事情不對了,應該會去通知陳光吧?

    說不定,侯國光會病急亂求醫,求到他那在宮中做奶娘的母親,如此,姥爺魏忠賢也應該曉得這件事情了。

    一切都是猜想啊!

    不到萬不得已,楊瀾不想捨棄好不容易得到地一切,殺出大牢,成為一個四處逃竄的通緝犯,好不容易有了一個家,一個讓他覺得溫暖的家,他不想就此失去。

    所以。他寧願冒險,寧願進入東廠的深牢大獄,想看看那些傢伙葫蘆裡賣的究竟是什麼藥,到時候,見招拆招吧!

    將楊瀾帶到東廠秘密監獄的那些番子,他們並不曉得楊瀾有著非常強悍的身手。瞧見他那副身板,一副文質彬彬的樣子,典型地窮酸書生,又見到他沒有絲毫地反抗便跟著來了,所以,他們不僅沿途沒有給他加上鐐銬枷鎖之類的刑具,便是進入了牢中,交接給負責看守的同伴時,楊瀾身上仍然沒有任何刑具。

    監牢的看守自然是非常嚴密的。只有一個出口,由十來個番子鎮守,然後。往裡面行去,會經過好幾道關卡,每道關卡都有人看著,每道關卡地鑰匙都放在不同的人身上,你也許能挾持某人,拿到他的鑰匙,開了第一道關卡,然而,你走不出第二道。乃至接下來的那幾道。

    嗯,在這個時代來說,這樣地監牢也算是固若金湯了。

    然而,這監獄對楊瀾來說,幾乎就是不設防地,他曾經在美利堅關押重刑犯的河畔監獄刺殺了躲在裡面地一個黑手黨大佬,然後,成功地越獄,逃出了河畔監獄。上演一出真實版的肖申克地救贖,也成為了現實中的邁克爾,史高飛,讓美聯邦的司法部長大丟臉面。

    與河畔監獄一比,這完全靠人力看守地東廠大牢就有些不夠瞧了。

    楊瀾要是願意的話,晚上甚至可以潛出監獄到外面去吃一碗夜宵,凌晨時分再潛回來,那些番子恐怕都不會察覺得到。

    監獄的外圍有三道關卡,這三道關卡差不多是緊挨在一起的。並沒有牢房的存在。進入第四道關卡的時候,便有了關著犯人的監房了。

    在這一段監房內關著的都不是什麼重刑犯。他們大部分是商賈,東廠的這些番子在替皇帝幹活地時候,有時候也會做一些私活,他們會將那些沒有背景的商賈抓來,隨便給對方安一個罪名,要想出去,很簡單,交錢便是了,僅僅是靠著勒索商人這一項收入,整個東廠的人便能過上有滋有味的日子。

    然後,便經過第五道關卡,第五道關卡後關著的犯人,都是一些普通的低級官員,他們犯的罪,或是東廠番子們給他們安的罪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這要看他們家人的孝敬如何了,若是錢多,罪名便小,說不定還能放出去官復原職,若是錢少,這罪名就大了,在裡面一待十餘年地傢伙也不是沒有過。

    當然,這些官員在官場上都沒有什麼強大的背景,要不就是罪名確鑿,被敵對黨派攻擊,本黨的同僚救援不力,這才窩在了牢中。

    第六道關卡後面關著的犯人不是官員,也不是商人,他們是一些江洋大盜,地痞流氓,幹下了驚天要案,惹怒了某些達官貴人,因為衙門的衙役抓不到他們,那些達官貴人便請了東廠的番子去將其捉拿歸案。

    這些人,有的因為得罪那些權貴狠了,最後會被砍掉腦袋,有些得罪得不厲害的,若是被廠裡面的檔頭或是提督公公看重,他們在經過一番暴力教育之後,大多數都會搖身一變,變成廠裡地一員,大部分提督東廠地廠公,都奉行曹孟德那一套,手下只要有才就行,德這東西,要不要都無所謂。

    所以,這層監獄關的人最複雜,你不知道誰將在下一刻被砍頭,也不知道誰會在下一刻成為看守你地番子。

    在第七層關的便是那些重要的政治犯了,他們大多身居高位,在黨爭中,或是被東廠之人所陷害,從高高的雲端掉落下來,落入了東廠的大獄之中。

    被關在這裡面的官員,也有日後被皇上敕免,然後被重新起用的,不過,大部分人都沒有這樣的好運,有時候,就算有某人被皇帝想起,想要重新起用的時候,也會得到他因為暴病死在了獄中的消息。

    有人說,錦衣衛北鎮撫司的詔獄是天下最可怕的地方,然而,那裡和這裡相比,不過是小巫見大巫罷了。

    按道理,楊瀾不被關在第五層,便該關在第七層,然而,他偏偏被關押在了第六層,與那些江湖匪盜關在了一起。

    要是說這其中沒有貓膩,連鬼都不相信。

    不過,楊瀾對東廠大獄的具體情況並不知道,所以,他一點也沒有起疑心,而是施施然地進了監房。

    在第六道關卡處,帶路的番子想讓守門的番子將鐐銬和枷鎖給楊瀾帶上,那個守門的番子瞧了楊瀾一眼,然後在帶路的番子耳邊輕輕地說了兩句,之後,楊瀾也就沒有佩戴任何刑具,進入了監房。

    楊瀾的聽力非常了得,那兩個傢伙雖然是在咬耳朵,楊瀾仍然聽得非常清楚。

    守門的那個傢伙對同伴是這樣說的。

    「不用給他戴那些東西,看這傢伙細皮嫩肉的,武大人肯定非常喜歡,武大人不喜歡他的人帶著刑具,這樣他若是辦事,會很不痛快的!」

    另外那個傢伙則笑著回答。

    「既然這是武大人的意思,那就按他說的做吧?只是,不曉得這傢伙能受得了多少天,我們要不要打個賭?」

    「瞧他白白淨淨,細皮嫩肉的樣子,恐怕也承受不了幾次吧?我猜三天吧?」

    「那我猜是兩天,誰輸了誰請客!」

    「好!不過,這傢伙犯了什麼事,看樣子是個書生呀,怎麼會關在我們這裡!」

    「老王,閒事莫理,在廠子裡,要想活得長久,眼睛,耳朵,嘴巴都不用,這才是保命之道啊!我們只要曉得這是上頭的命令,照做即可!」

    「呵呵!我只是隨口說說而已!小王,莫往心裡去哈!」

    老王和小王兩人的談話內容大抵便是如此了,說實話,楊瀾還是不明白這些談話的意思,不過,想來也不是什麼好事。

    到底等著自己的會是什麼呢?

    楊瀾帶著期待的心情進入了一間監房,監房內已經有了好幾個人,他們全都在擠在一個角落裡,另一個人則坐在空曠之處,天窗上落下的陽光正好照在他臉上,只見他身形巨大,滿臉虯髯,一呼一吸,宛若奔雷。

    在後世,楊瀾瞧過一期專門介紹獵食者公獅的動物世界,這盤腿而坐的巨漢便如那公獅一般。

    「大家好!」

    楊瀾揚起手,笑著向監房內的所有人打了個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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