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明 正文 第二卷 京城風波惡 第八十二章 刺殺皇太孫
    在掀開布簾前的那一刻,或是在掀開布簾後的那一瞬間,楊瀾都未曾想到過迎接自己的會是這個。

    一輛裝著滿滿一車稻草的牛車擋在馬車前,徹底封死了馬車前進的道路。

    稻草飛舞,四處飛揚,兩個人從稻草堆內騰身而起,由臥變為半蹲,兩人手中各自平端著一把弩弓,只有弩弓,沒有弩箭,弩箭已經離開了弓身,在前往馬車的途中,楊瀾眼中的那兩抹黑影便是弩箭的蹤影。

    那兩隻弩箭的分工很明確,其中之一對準的是前頭坐著的馬車伕,另一支則向著馬車內射來,楊瀾掀開布簾的一瞬間,便成為了那支弩箭的目標。

    「哼!」

    前面的馬車伕發出一聲悶哼,仰面朝天從馬車上摔了下來,滾到在車下。

    那馬車伕乃是宮中侍衛,當牛車攔路的時候,他已經覺得不妥了,因為,那牛車是斜刺裡傳過來,擋在馬車前的。但是,他的反應慢了一步,遇見這突發事件,他應該當機立斷,叫車內的人小心,並且,自己也要做好防備措施。然而,在那一刻,他仍然抱著大內侍衛的驕傲,準備大聲呵斥對面牛車上的車伕,就連腰間的刀都不曾出鞘。

    於是,他的下場便很簡單了,中箭,落車,死亡,如此而已!

    沒有侍衛的示警,楊瀾也就沒有感受到外面的危險,當他起身掀開布簾的那一瞬間,也就成為了弩箭攻擊的目標。

    一般人面對突然襲擊,第一個反應便是下意識地躲避,在那一刻,他們才不會記得自己身後是誰?

    皇太孫?

    就算身後是皇上。普通人在那一刻地反應也會是躲避。

    不過。楊瀾並非普通人。他雖然沒有接受過中南海保鏢。或是香港G4那樣專門保護政要地訓練。但是。他經常和目標人物地那些保鏢交手。他們地身份天然敵對。對於保鏢們地伎倆。他也多有研究。畢竟。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啊!

    弩箭地速度極快。待其直奔面門地時候。楊瀾這才聽到了機簧扣動地聲音。

    楊瀾地腦袋猛地從左到右向後仰去。因為速度極快。又是那麼突如其來。他能清晰地聽見自己頸骨發出了一陣咯咯地聲響。

    若非。他無時無刻地在訓練這具身體。甚至到達了極其嚴苛地地步。坐立起行。都在按照前世地訓練方法鍛煉。只是這一下。便能要了他地老命。畢竟。不是誰都能在如此短地時間內做出這樣猛烈地動作。他們地頸骨必然無法承受。

    然而。楊瀾地動作雖然快。仍然快不過弩箭。地面牛車上地那兩個刺客非常清楚地瞧見那支弩箭插在楊瀾地面門上。箭尾地白羽猶在顫顫悠悠地顫動。楊瀾一手拉著布簾。另一隻手扶在車門上。一隻腿跪在車廂內。一隻腿曲著。整個上半身向後仰著。姿勢看上去格外怪異。

    「啊!」

    朱由校發出了一聲驚呼。

    從小到大,他何曾見過如此刺激的場景。

    當初,他聽聞有瘋子闖入太子寢宮,想要杖擊自家父親,不過,那情況說起來雖然凶險。其實,實際上卻一點也不驚險,那瘋子雖然和他父親打了個照面,然而,在距離他父親十多步地地方便被父親身邊的侍衛和內侍制服了。

    那場面哪裡比得上如今?

    「嘩啦!」

    楊瀾向後的力道過大,將馬車前方遮擋地布簾整個兒拉了下來,朱由校便瞧見了牛車上的那兩個蒙面刺客,那兩個刺客也瞧見了驚慌失措的朱由校,他們的雙眼中掠過一縷喜色。是的。朱由校正是他們這次行動的目標。

    這次出宮,朱由校帶有八個侍衛。因為不喜侍衛大張旗鼓地跟在自己身邊,讓他缺乏隱藏身份的樂趣,所以,他一向都把這些侍衛趕得老遠。

    這一次,依然不例外。

    除了一個侍衛扮作馬伕幫他趕車之外,一個侍衛跟在車旁,其他六個侍衛或前或後保護著他,他們之間的距離其實並不遙遠,若是出事,絕對能在第一時間趕來,如果,不出什麼意外的話。

    然而,意外這東西總是隨時隨地存在地,不然,也不叫意外了!

    當那輛牛車擋在馬車前那一刻,街上某些賣菜的小販,閒逛的二流子突然從菜筐,或是身上掏出兵刃,他們分為兩路,一路逕自向馬車撲去,另一路則掀起人群的驚惶,驅使那些不知情的百姓四處奔逃,阻攔侍衛們向馬車靠近。

    侍衛們一時趕不過來,楊瀾又生死不知,在這刻,朱由校徹底亂了方寸,他畢竟還是一個十多歲的少年,面對這樣的危局,不曉得該怎樣擺脫。

    那個一直跟在馬車下的侍衛發出一聲怒吼,他衝了過來,準備跳上馬車,將朱由校解救下來,然而,那些刺客策劃這次行動這麼久了,自然不會容許出現這種錯誤。

    趕著牛車的那個車伕在將牛車趕到馬車前,攔住馬車地去路後,他便跳下牛車,從車轅上抽出一把鋼刀,從下面向後面的馬車撲來,正好迎著那個侍衛,隨著一連串兵刃相擊的聲音,兩人交起手來。

    就在兩人交手的那一刻,牛車上的兩名刺客已經躍起身來,其中一人留在牛車上,伸手從背後的箭囊中掏出一支弩箭,不慌不忙地給弩弓上弦;另一人則丟下弩弓,從腰間掏出一把尺餘長的短劍,伸手在牛車的車欄上一按,整個人如大鳥一般飛起,躍在了馬車之上;這時,那匹拉車的馬才有所反應,它長嘶一聲,想要拔足狂奔,然而,因為前面有牛車擋路,使得它無法跑起來。只好焦躁地在原地踱著步子,讓車廂搖晃不已。

    「啊!」

    朱由校雙目中充滿了驚恐,瞧著那蒙面刺客躍上了馬車,他下意識地往後退去,然而,背後便是堅硬地車廂木板。他無路可退。

    刺客躬著身,鑽進了車廂,他地視線落在朱由校身上,目光中充滿了激動和貪婪。

    若是自己能手刃此人,那是何等的榮耀啊!

    他是手在微微顫抖,明晃晃地刀鋒顫顫悠悠,抖動不已,他將牙齒咬得緊緊的,這才控制住沒有大聲笑出來。

    他的身子從楊瀾身邊跨過。

    有什麼不對?

    突然間。一股涼意劈頭蓋臉地當頭澆下,一下子便撲滅了他心中的那份激動之火,他感覺到背心發寒。多年地刺客生涯培養的直覺告訴他,危險!

    視線下意識地離開朱由校,落在了一旁一動不動的楊瀾身上,對方的眼睛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睜開,正譏諷地瞧著他。

    「啊!」

    心底發出一聲驚呼,他舉起手中的短劍,高高舉起,想給楊瀾補上一刀。

    與此同時,楊瀾的身子像彈簧一般從地上彈起。速度之快,匪夷所思,那個刺客地短劍才舉過頭頂,楊瀾便探身而起,與他並肩而立。

    馬車搖晃了一下,楊瀾順勢向那人靠去,肩並著肩,臉貼著臉。

    那人手中的短劍繼續向上舉起,到達了最高點。眼看便要落下。

    楊瀾猛地一甩頭,向那人靠去,似乎想要在他耳邊說什麼悄悄話,動作輕柔如風,讓人不捨得躲避。

    「噗嗤!」

    鮮血如泉,急噴而出,濺起老高,直直地噴到了車廂頂。

    「呃!」

    朱由校下意識地噎了口口水,呆呆地望著這一幕。

    在他的視線中。楊瀾利用頭部的甩動。將嘴裡叼著的弩箭箭頭插入了那個刺客的脖頸,鮮血飛濺而起。那一幕,讓他觸目驚心。

    因為驚駭,他甚至忘記了高興,楊瀾此舉應該算是救了他一命啊!

    就在弩箭激射而來的那一瞬間,楊瀾腦海中便浮現出了幾個應對方案,他的前途緊繫在身後的朱由校身上,他自然不希望朱由校受到傷害,所以,他不能閃避。

    然而,在那時,他已經無法做其他地動作了,用手去接,用器物去擋,做這些動作都來不及了,就算是躲過要害,用身體去擋這一箭也都不夠時間,他唯一能選擇的動作只能是閃避,弩箭對著的是他地面門,他只需要移動腦袋便是了,這動作最簡單。

    當然,楊瀾不可能完全將這一箭避開,若是他閃開了,這一箭便會射中身後全無防護的朱由校,這是他絕對無法容忍的。

    所以,他放緩了自己的動作,在弩箭堪堪就要擦著面門射過的時候,他張開嘴,猛地向前咬去,在那電光火石之間,他將弩箭的箭桿咬在了嘴中,然後,藉著箭矢的衝力,將腦袋向後甩去,仰面朝天地倒在車廂中,瞧上去便像中箭而亡一般。

    那些刺客自然將他忽略了過去,後面的事情也就順理成章地發生了。

    牛車上的那個刺客剛剛把箭矢安裝在弩弓上,他警惕地望著周圍,提防朱由校地侍衛衝過同伴的封鎖闖了過來,他的任務便是阻擊有可能出現的侍衛,讓跳到對面馬車上的同伴能夠順利地完成任務。

    所以,在第一時間他沒有注意到馬車上發生的事情,直到餘光掃到情況有所不對的時候,他才掉過頭去,正好瞧見自己的同伴捂著頸子搖搖晃晃地從馬車上摔下來,而那個他認為已經中箭而亡的傢伙卻坐在車廂內,微笑著望著他,鮮血染紅了他地半個臉頰,這笑容雖然溫潤如玉,在他眼中,卻如來自地獄一般。

    心中一凜,那人條件反射地舉起手,平端著弩弓,正要扣動扳機。

    突然,眼前一片雪亮,一道光急急地竄入眼底,他忍不住眨了一下眼,然後,覺得胸前一股大力撞來,他身不由己地向後仰天倒下。從馬車上像滾地葫蘆一般摔了下來,途中,在拉車的老牛背上撞了一下。

    老牛以為主人在催促它向前,便邁動步子,拉著牛車向前。

    老牛的蹄子重重地踩在摔倒在地的那人身上,那傢伙一聲不吭。只是微微動了動身子,隨後,車輪從他身上碾過的時候,這時,他連身子都沒有動彈了,那一刻,他已經死翹翹了。

    很簡單,楊瀾殺了跳上馬車的那個刺客,順手將刺客手中的短劍搶了過來。然後,當做飛刀使,幾步遠的距離。他還是能做到小李飛刀,例無虛發的。

    「楊瀾!」

    朱由校喊了一聲,聲音不大,他地神情仍然掛著膽怯,卻不如當初那般驚恐了,他地雙手用力地抓著車廂內的扶手,手背青筋畢露。

    「皇太孫放心,不過是一些藏頭露尾地跳樑小丑,翻不起什麼風浪。在下一定能保皇太孫周全!」

    楊瀾擦了擦臉上的血跡,確定沒有了之後,這才回過頭,微笑著對朱由校說道。「有楊大哥在此,由校不怕!」

    瞧見楊瀾的笑容,不知怎的,朱由校感到心安了不少,最初地那些驚恐就像長了翅膀一樣,從他身上飛離。不知去了何處。

    前面的拉車的老牛向前行了兩步,便停了下來,前面儘是驚慌失措,四處奔跑的人群,集市亂得就像一鍋粥,它茫然地停下了腳步,不曉得怎麼辦?

    也多虧是一頭溫順的老牛,若是換了一頭年輕的公牛,面對如此喧囂的場景。或許會受驚發怒狂奔吧。那個時候,這場面恐怕會更加熱鬧了。

    楊瀾皺了皺眉。說實話,他情願前面那頭牛拉著車子發足狂奔,這樣,他便可以駕著馬車跟在後面,離開這個地方再說。

    至於,那奔牛會不會撞死無辜的路人,那就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了。

    若不是身後地朱由校是一個心地仁慈的傢伙,楊瀾不敢在他面前過多表現出自己殺伐決斷的一面,他說不定會使一個法子,刺激那頭牛,讓它發怒狂奔,現在,這想法自然只能是想法,不能實行了。

    不過,也沒有必要這樣做,匆匆一瞥,楊瀾便把整個局面盡收眼底。

    刺客大概有十多人,他們地武功也算是不錯,但是,跟隨朱由校的那幾個侍衛也不是無能之輩,他們都是軍中驍將,立過戰功,見過血,並非某些仗著家世前來皇宮鍍金的勳貴子弟。

    既然朱由校執意要微服出宮,魏忠賢為了他的安全,自然要選一些手底下有點本事的侍衛跟隨,不會選那些酒囊飯袋。

    對朱由校的安全最有威脅的乃是牛車上那兩名殺手的弩弓,弩弓乃是軍中管製器械,那些傢伙能夠將其弄到手,也算是難得了,不過,這兩人已經被楊瀾剷除了,到了這步田地,整個刺殺行動應該算是徹底失敗了。

    對於刺殺來說,講究的便是突然性,若是失去了突然性,變成了比拚消耗地攻堅戰,無論如何,對刺殺者這一方來說都不利。

    順天府的衙役,五城兵馬司的兵丁,他們平時的反應不管再拖沓,出了這麼大的事情,恐怕也不敢怠慢,應該已經組織人手趕了過來。

    打一個比方吧,如果在後世的北京,要是在西單這樣的地方發成了大規模的群毆,加上出現了槍擊,北京警方恐怕早就出動了?

    如果,負責這次刺殺的帶隊頭目稍微有些腦子地話,這個時候,恐怕已經在考慮撤退了吧?

    楊瀾仔細地觀察著那些刺客,場面雖然紛擾,他卻將那些傢伙的動靜一一看在眼裡,他在想,自己是不是將那個帶頭的人抓起來呢?

    刺殺皇太孫,能夠準確地打探到皇太孫的行蹤,能夠動用這麼多的人手,能夠設下這般周密的暗殺計劃,能夠動用軍方才有的弩弓,要說這背後沒有某個大人物支持,根本就不可能,要順籐摸瓜,將那個幕後人物找出來麼?

    如果這樣做的話,自己便過早地涉入了朝堂的爭鬥,日後,肯定會成為某些不懷好意地傢伙地目標,在得罪了謬昌期等東林人士之後,再得罪這批人,以後的日子恐怕就難過了!

    但是,就算自己不這樣做,也陷入了這趟渾水之中了,無論如何,自己也不會允許朱由校死在那些人手中。

    記得史書上沒有記載這次刺殺,是因為從來就沒有發生過?還是因為皇太孫私自出宮被刺殺不光彩,這件事沒有傳揚開去?

    那個趕車地刺客像發了瘋一般,他拼著中了一刀,將與之對敵的侍衛逼了開去,自己轉過身,向馬車飛撲過來,目光中充滿了瘋狂,以及即將殉難時的那種狂熱。

    楊瀾冷冷地注視著對方,他見過這樣的目光,在後世。

    他曾經研究過一些隱秘的錄像帶,看過某些阿拉伯聖教戰士在進行自殺式攻擊的時候的眼神,與眼前這人的眼神一般無

    會是誰訓練出這樣的死士呢?

    楊瀾有些好奇。

    因為,在他的視線中,總會有一個刺客留下來單獨面對侍衛,他們全然不顧自身的安危,每一招,每一式,都是同歸於盡的路數,然後,同伴們在他們的掩護下混入人群中,悄悄逃走。

    以楊瀾的眼力,竟然沒有看出是誰下的暗號,讓他無法追蹤。

    現在,又有一個瘋狗撲了上來,他不可能扔下朱由校去追查刺客們逃走的蹤跡,因此,他順籐摸瓜的計劃也只好胎死腹中了。

    那個衝上來的刺客雖然極其瘋狂,不過,楊瀾要解決他也只是分分鐘的事情,但是,楊瀾並沒有這樣做,他不想在朱由校面前表現得太過厲害,輕描淡寫地解決了這個傢伙,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那人解決,這兩種行為在朱由校腦海中留下的印象肯定會不同。

    於是,楊瀾顯得非常狼狽地拖住那人,身上還留下了一些無足輕重的刀痕,隨後,在撲過來的侍衛的幫助下,這才解決了那個傢伙。

    這時,順天府衙役和五城兵馬司的兵丁這才趕了過來,一如大部分的警匪劇,壞人跑光之後,警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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