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瀾仰起頭,瞧了瞧前方酒樓門前懸下的那塊招牌,木製招牌掛在二樓支出的木樑上,直直地垂下來,上面白底黑字書著三個大字。
太白樓!
太白樓,楊瀾嘴角浮出一絲微笑,這名字在後世的古裝電視劇中經常見到,原以為是後人的生搬硬套,不想來到了大明朝,太白樓的確比比皆是,就連肅寧縣城也有這麼一家,當初楊瀾的姥爺據說就在那家太白樓的廚房裡面當學徒幫工。
不過,此太白非彼太白,這個太白樓在京城也算是獨一無二了!
據說,在靖難之役後,明成祖遷都北平,會試地點從南京改到了北京,每三年一次大比,這一百多年的時間,每一期中過狀元的舉子都曾經在太白樓中用過膳。中了狀元後,他們中的大部分都在太白樓內留下了自己的筆墨,故而,這太白樓又有一個別名,人稱狀元樓。每一次大比,凡是到京城來趕考的舉子們大多會前來太白樓用膳,圖的就是一個好兆頭。
招牌上的三個字乃是如今的首輔方從哲大人所題,方從哲沒有中過狀元,然而,那些狀元郎的題字與方大人的一比,價值也就小了許多,太白樓的東家是一個生意人,對此門清得很。
楊瀾瞧了那招牌一眼,隨後轉過身,肅然立在一旁。
老蔡躬著身子,將轎簾掀起,夏新權彎腰鑽出轎子,隨後直起身,輕咳了一聲,邁著四方步走了過來。
楊瀾忙低下頭,向他行了個禮。
夏新權站在楊瀾身前,站定腳步,望了一眼酒樓的招牌,他記得他以前參加會試的時候,那個時候這招牌上的三個字是由另外的人所提,好像是申時行吧?當時,他乃朝堂上的首輔,如今,申某人題的那塊招牌多半已經不在了吧?
「方大人的字很不錯!」
夏新權回過頭,望著楊瀾,似笑非笑地說了一句,說罷,他邁著四方步,當先一步,向前行去,楊瀾忙跟了上來,兩人之間保持著兩步左右的距離。
這距離是有考究的,若是相隔的距離只有一步,那麼就會給別人一種壓迫感,若不是非常親近的人,最好不要離對方這樣近,以免引起別人的反感;然而,若是離得太遠了,比如三步之外,那麼就會顯得和那人很疏遠,會給人一種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覺;所以,兩步正好,既不疏遠,也不致於讓人反感。
西方有個諺語,細節中有魔鬼,後世也流行著這麼一句話,細節決定成敗。
在每一個小地方,楊瀾都務求做到最好,他知道,很多做大事的人之所以失敗,其實都是栽在小事情上面,他不想因為自己的一個小失誤而在日後付出巨大的代價,從這點來看,我們可以把楊瀾看做是一個有些偏執的完美主義者。
作為一個殺人,容不得他不追求完美,畢竟,只要稍有失誤,付出的代價就有可能是自己的生命。
進得酒樓,便是一個大堂,擺著一二十張圓桌,大部分都已坐上人,客人們大多為上京趕考的舉子,一個個羽扇綸巾,風流倜儻,高談闊論,激揚文字,糞土當年萬戶侯,熱鬧得緊。
夏新權有些厭惡地掃了一眼那些舉子,這些年少輕狂的少年英才並不能入他的法眼,放榜之後,這些一個個腦袋抬得比天還要高的才子們恐怕有不少要痛哭流涕吧!想到這,夏新權心中稍微有了一些快意。
這時候,樓前的小二已經搶步上前,他可能是酒樓掌櫃專門安排在這裡迎接貴客的,眼力價極好。夏新權雖然衣著樸素,然而,表情卻不怒而威,有不少達官貴人都在太白樓辦過酒宴,那些人臉上大多掛著和夏新權同樣的表情,因此,小二在面對夏新權時,腰彎得極低,臉上的笑容就像一朵開得極其糜爛的花兒。
「客官,您老這是?」
夏新權輕咳了一聲,下巴翹起,鬍子微微抖動。
「二樓,菊花廳!」
「您老是夏大人?江大人一行已經到了,都在等著您老,您老和這位公子,請隨小的而行!」
說罷,那小二彎著腰,頭前帶路,領著夏新權和楊瀾上了二樓,至於夏新權的下人老蔡則留在了酒樓外面,他自己帶得有乾糧。
夏大人俸祿有限,又不貪腐,京城居住不易,驕奢的生活自然與之無緣,有他的以身作則,他的下人難免也要吃點苦頭了。
清官不是那麼好當的啊!
楊瀾跟在夏新權身後上了二樓,二樓都是一間間由木板隔開的包廂,有些包廂坐得有客人,一路行來,能夠聽見一些嗡嗡的交談聲,夏新權目不斜視,筆直地朝前行去,楊瀾亦步亦趨,耳朵卻豎了起來,仔細聆聽包廂內傳出來的聲音,大多數時候,他聽到的也許都是無用的廢話,可是,也不排除另外一個可能,那就是會聽到一些對他有用的對話,雖然,這個可能性很小,但是,你不能否認它的存在。
小二敲了敲房門,輕輕吆喝了一聲,聲音剛好能讓房內的人聽見,卻又不至於高聲到一樓的人都能聽見。
「諸位客官,夏大人來了!」
喊話完畢,小二讓開了身子,這時,房門打開了,一個英俊的年輕書生出現了在門後,這個人是楊瀾的老熟人,魏好古。
「夏大人,請!」
魏好古向夏新權行了個禮,隨後,他瞧見了身後的楊瀾,眼睛一亮,臉上露出一絲訝色。
「鳳梧賢弟,原來你就是夏大人帶來的貴客啊!好久不見,一向可好?」
說罷,他笑著向楊瀾拱手行了個禮,楊瀾面帶微笑,點了點頭,同樣朝魏好古拱了拱手。
「托魏世兄的福,一向還好!」
魏好古還準備說點什麼,不過,他也知道現在不是寒暄的合適時機,於是,朝楊瀾點了點頭,兩人並肩行了進來。
包廂內擺著一個大圓桌,圓桌旁坐著有幾個人,都是文士裝扮,每個人都是寬袍大袖,顯得極其的儒雅。這裡面,唯有一人穿著打扮與眾不同,他穿的是一件窄袖緊身的衣衫,顯得頗為利落,一張方方正正的國字臉,下頜三縷長髯,雙目炯炯有神,因其與眾不同,楊瀾便多看了他一眼。
原來這也是一個熟人,一個楊瀾不知道姓名的熟人,當初,在楊瀾前往夏新權府上拜訪不遇而返的途中,那個向楊瀾問路的人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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