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明朝當王爺 第八卷 第二百九十六章 謁見蜀王
    青羊宮後苑三台,左台為降生台,上塑一白髮嬰兒,傳說這便是甫出生的太上老君。台下一株高大的銀杏樹,樹下擺著一個蒲團,一個青袍人坐在上面對樹打坐,雙腿大盤,雙手擱在膝上,面容清矍,看年紀約有四旬上下。

    朱讓槿和布政使安文濤、按察使陸政走來,見他正閉目打坐,三人忙放輕了步子,緩步走到他身後,肅立等候。

    打從的青袍人臉色青白,沒有一絲血色。他靜坐良久,才長長吁了口氣,說道:「槿兒?」

    朱讓模忙躬身道:「父王,是孩兒。還有安大人、陸大人,一同來探望父王。」

    這位在銀杏樹下閉目打坐的清修道人就是赫赫有名的大明第一賢王朱賓翰。他不置可否地「唔」了一聲,放下大盤的雙腿,轉過身來道:「欽差已經安置好了?」

    安文濤忙道:「是!下官率蜀中文武官員剛剛將欽差迎進城中,欽差言道,皇上在京中也甚是掛念王爺的病情,特囑他往四川巡察時代為探望,明日欽差應當便會來了。」

    「呵呵,是皇上囑他代為探望的麼?」蜀王淡淡一笑,說道:「孤王的病反覆無常,這條命已是朝不見夕,有什麼好探望的?」

    安文濤和陸政惶恐地道:「王爺是巴蜀之靈魂,西南之柱石,朝廷和巴蜀百姓皆盼望王爺早日康復,王爺正當壯年,只需寬心靜養,定可早日康復,請王爺慎出不詳之語。」

    蜀王搖搖頭,擺手道:「孤王的病,孤王心裡有數,不談這個。讓我牽掛的是世子,讓栩正在敘州調停都掌蠻諸部與漢人之間爭端,此事可是關係到巴蜀乃至雲貴諸省的平安。本王這回不能親自處理此事,世子又是頭一次擔當如此重任,孤憂心忡忡,如今只有拜託兩位大人多多協助、幫助世子消彌禍端,則是巴蜀之幸事了。」

    「此事也是下官份內之責,下官責無旁貸,請王爺放心便是。」安文濤二人連忙躬身施禮。

    蜀王點點頭道:「嗯,欽差到了四川,軍川刑學一定是要瞭解瞭解的,兩位大人公務繁忙,還要接待朝廷天使,應接不暇,這幾日就不必過來探望了,孤的病不生不死的,呵呵,也就是這麼拖著罷了。」

    安文濤二人還待相勸,但是瞧見蜀王臉色已有些疲憊,二人只得歎息一聲,躬身道:「下官遵命,這便返回衙門,準備文牘書案供欽差垂詢,請王爺一定要寬心靜養。」

    二人知道蜀王這麼早下逐客令,一定是對二王子有所交待,是以不再停留,簡短交待兩句,便告辭離去。二人一走,朱讓槿的神態立即拘束起來,雙袖低垂,恭然肅立,一動也不敢動。

    蜀王家教甚嚴,朱讓槿一向潔身自好,不好酒貪杯、不縱情女色,不結交浮浪,過從甚密的知交好友除了楊慎和青城狂士幾個名士才子,大多也都是王族親友,饒是如此,仍時常被蜀王訓斥他輕浪無行、不思進取,朱讓槿自幼對父親便既敬且畏。

    朱讓槿只道是這次出遊瀘縣的事又被父親知道了,少不得又是一頓責斥,所以低著頭不敢看他,只等父王責難,不料半天不見動靜。朱讓槿奇怪地抬起頭來,只見蜀王雙眉微皺,沉吟半晌才似自言自語一般地道:「楊凌是當今聖上最寵信的大臣,皇上剛剛登基,派最信任的臣子代為巡幸天下,瞭解治下的臣民和各地的軍政,本來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但是楊凌出京,在山東地境片刻不停,在江蘇金山停了兩日,為的是清剿白蓮餘孽紅纓會。他在浙江、福建以六省總督身份,主持抗倭和招撫海盜,又幫助滿刺加復國。行蹤所至,皆有所圖。此後經江西、越湖南、過貴州,每地停留從不超過四日。唔……他可說過要在巴蜀待多久麼?」

    「孩兒不知。」人品風流,見識不俗的玄衣公子朱讓槿,在父親面前大氣也不敢出,有問有答,絕不多說一句。

    蜀王瞪了他一眼,搖頭歎道:「讓槿啊,為人處事平素要和你兄長多學著點,為父也能給你少操點心。整日和那些什麼狂士才女們混在一起,吟詩作畫、自詡風流,真是不思進取,你是堂堂蜀王次子,還要混個什麼玄衣公子的名號,很有趣麼?」

    「是,是,孩兒知過了。」朱讓槿的頭低得更深了。

    「楊凌過江西、湖南、貴州,皆不作停佇,對地方政軍刑學也沒有認真察訪,看來他代天巡狩只是個幌子,真正的目的就是為了倭寇和佛郎機海盜,如果是這樣,那他在四川該也待不了多久才是。」

    蜀王輕輕起身,朱讓槿連忙上前扶住,父子二人拾階而上,向老子降生台後的石徑走去。二人一走,不知從何處閃出兩個小太監,檢起蜀王的蒲團,遙遙跟在後面。

    「蜀地羌、藏、苗、彝等種族眾多,族人大多好狠鬥勇,最難安撫,現在都掌蠻又在尋釁鬧事。楊凌此人好大喜功,如果被他知道,說不定為求功勞,又會動刀動槍、橫生事端,使我巴蜀刀兵不斷,葬送了為父苦心經營多年,才維持下來的大好局面。槿兒哇,平素你喜歡聚友飲酒,父王沒少訓斥你,這回你倒不妨盡展所長,你王兄不在家,由你來代父王回訪宴請楊凌幾次,讓這位天子近臣有點事做,免得他在四川生事。他既說是奉了皇命探望為父,我們回請酬謝,也就不算逾越禮制結交朝臣了。」

    「是,父王放心,孩兒理會的。」

    「唉,真是多事之秋啊。為父生病後,各部土司蠢蠢欲動,你王兄又是頭一次擔任部族間的糾紛調解,這些蠻族民風彪悍,兩個百姓因為一竹筒的鹽巴,也能引致兩在部落數萬人的大戰,為父擔心呀。這都掌蠻人尤其難纏,向來不服王命,自我大明坐了江山,這百餘年來,他們他們漢人間的摩擦糾紛,此起彼伏從未間斷。前年先帝還頒詔稱讚為父治政有功,教化一方,使得蜀境一片升明盛世景象,曉諭諸王向為父學習。這些話言猶在耳,如果此時都掌蠻的事彈壓不下去,鬧出事端來豈不叫人笑話?都指揮使司剛剛換了人,真要是鬧出事來想瞞怕是也瞞不住,為父雖在這青羊宮中,哪裡還能做得到心靜如水、又怎麼能夠修身養性呢?」

    蜀王朱賓翰才不過四十上下的年紀,卻似被重負壓彎了腰,變成了一個體衰年邁的老人,被兒子扶著,一邊憂心忡忡地說著,一邊向綠樹掩映下的居處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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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蜀王這兩年身體一直不好,深居簡出,王府事務多由世子讓栩代父。世子頗有乃父之風,沉穩練達、處事冷靜,治理一方功績卓著,所以不但得到蜀王嘉許,也甚稱蜀地百姓愛戴。」

    「這麼說,事實上這兩年來,真正意義上的蜀王並不是朱賓瀚,而是朱讓栩了?」

    「這麼說……其實也沒有錯。朱讓栩是蜀王世子,未來的蜀王,眾望所歸之下,又有蜀王,他在四川軍中和百姓裡的威望地位,確實不下乃父。不過,蜀地十五位土司,其勢力、權力實比蜀王府和布政使、指揮使司衙門還要大。」

    柳彪來到四川不過幾個月,看來許多情形已瞭如指掌,對答如流地道:「朝廷給予土官的權力極大,各部族只要不涉及漢人的事,無論民政、律法,均完全由土官自主決定。各部族的百姓只知有土司,不知有朝廷。天下皆傳蜀王賢德,以禮教歸化四夷,予民以惠,休養生息,以致巴蜀殷富,百姓安逸,據卑職的調查,這些確實不假,不過未免有些誇大其詞了。蜀地王族眾多,百餘年來不斷圈地買地,如今僅以成都為例,蜀王家族擁有的土地佔了七成,衛所屯田佔兩成,而自有土地的農民不過才一成,其餘全是蜀王佃戶。只不過蜀王所收田賦較低,佃戶耕作所得並不比自有土地者少,所以為佃戶者只有感恩戴德,從無人心生埋怨。」

    楊凌淡淡一笑:「不做殺雞取卵、涸澤而漁的事,在許多視百姓如芻狗的藩王中,的確算是比較仁慈的了。不過做為這麼大的一個利益集團,土地不斷集中,早晚必生禍亂。只要將來的蜀王一旦不再依照祖訓厚待百姓,憑著他佔有這麼多的土地,馬上就可以讓百姓全部陷入水深火熱之中。」

    他打斷柳彪的話道:「這麼做難道就沒有什麼壞處麼?蜀王再賢明,終究不能保證整個家族人人皆懷慈悲心,土地圈佔多了,就不需要那麼多的佃戶,為何朝廷從未聽說有大股的四川流民竄入中原呢?莫非蜀王另有安置辦法?」

    柳彪目中閃過一絲欽佩之色,答道:「大人明見。巴蜀之地自已無田而又不能為人僱傭的流民確實不少,不過百姓沒有路引不得擅離其地的政策在各地早已名存實亡,唯有蜀地仍一如當年,流民被官府控制,出不了川,便散入山野,投靠各部族求生。這些蠻族有勇,而我漢人有智,有他們的加入,各地的土司就更難對付了。小金川現任卓基土司拓拔羽不就是因為無田無業而流離失所,投靠了上一任的土司喀巴大喇嘛,並且成為他最信任的幕僚。喀巴是黃教喇嘛,因為沒有娶妻留後,過世時便將土司之位傳給了他,可是由於他昔年顛沛流離的慘痛經歷,這位土司比藏人更加仇視漢人。就是現在,他的女兒雖和蜀王庶子彼此交往,拓拔羽仍是輕易不入成都一步。」

    楊凌微微皺起了眉:「蜀地看著是治理得最平靜的地區了,其實暗流湧動,不知有多少股勢力在暗中角逐傾軋。真難為了蜀王,也不知他耗費了多少心思調解平衡,才能維持著這種表面的暫時的平靜。可是一旦處理不當,一個問題的暴露就會引起一連串的問題反應,惹起軒然大波,蜀王簡直就是坐在火山口上。」

    「不過這種多民族混居地區對於一個野心家來說,也是最容易激化矛盾,培養造反分子的樂園。試想如果有這麼一個人,他掌握著整個天府之國,他的家族通過百餘年來的積累,積攢了足夠支撐一場戰爭的財富,還有能夠提供充足糧草的土地。在他的治下有許多部族,可以不需習訓練就立即招募數十萬天生的英勇戰士。而且他們對朝廷並不友好,只要善加利用,略施小計就能輕而易舉地把他們和自已的對立轉嫁到對大明朝廷的痛恨上,而自已卻能利用雜居一百多年的地域認知,以及許以一定的好處,使他們成為自已的堅定者。與此同時,自已素有賢名,而中央政權的最高領導者在天下百姓眼中卻是一個荒誕不經、不務正業的皇帝,那麼成功的把握有多少?」

    楊凌細細地盤算了一陣,得出一個悚然心驚的結論:「如果我想當皇帝,如果我擁有這麼多條件,那麼成功把握之大,足以讓我冒著抄家滅族的危險去造反了。那麼……蜀王想不想當皇帝?未來的蜀王有沒有野心想當皇帝?」

    他想起正德皇帝給他看過的東廠密柬,那是很潦草、很簡單的一句話,是東廠駐蘇州千戶王晴寫給當時正在江南辦差的好友、東廠七檔頭韓友惠的:「韓兄,交辦小弟的任務須得擱置了。弟於蘇州陸慕鎮發現一樁蹊蹺事,有人重金暗購金磚運往巴蜀,事關重大、事態緊急,弟疑恐蜀王有反意,馬上趕去追查,詳情容後再稟。因事涉皇族,一旦消息不實,則是天大禍事,故請兄見信後立即毀之。」

    所謂金磚當然不是真的黃金所鑄,而是只有皇帝才可以使用的鋪地巨磚,全國僅產於蘇州陸慕鎮御窯村,不過這磚工藝獨到,造價昂貴,從準備到燒製,一批得一年多時間。

    更重要的是它的政治意義。洪武朝有位大將軍,只因愛妻違制戴了只有皇妃才有權佩戴的一枝鳳釵,就被滿門抄斬。御窯村形同軍營,看管極嚴,沒有工部的正式行文,私鑄金磚一塊即滿門抄斬。

    這樣算來,光是買通看管官員、官兵和燒磚工匠,就是一筆巨資了,如果不是想稱帝謀反,改王府為金鑾殿,從而享受一下當皇帝的待遇,買它做什麼?蜀地的地勢,進可攻、退可守,如果打不了天下,退守巴蜀,憑借天險和全川的,要稱帝於一隅,至少也能過上十幾年的皇帝癮。

    所以雖然只是有人私購金磚,不過王晴倒不是誇大其辭,這案子確實是天大的緊要之事,應該立即徹查。可是王晴這一去,卻如石沉大海,連帶著他四名親衛一起消失得無影無蹤,再也找不到蹤影了。韓友惠這才覺得事態緊急,不敢私自隱瞞。於是把王晴的信柬內容又照原樣抄了一份,飛馬趕回京師。

    范亭呈報內廷掌印太監王岳,王岳是個謹小慎微的人物,就拿著這麼一封無憑無據的信柬,他怎敢去呈給屢次讚譽褒獎,並號召天下藩王向蜀王學習的弘治皇帝?所以只有密令東廠秘密偵緝,東廠派出大隊人馬,查了一年有餘,什麼線索也沒有找到,這樁無頭公案成了疑案、懸案,就此擱在王岳放置第一等機要信柬的秘匣內,直至被劉瑾抄出來並加以利用。

    楊凌沉思不語,柳彪在一旁靜靜等待。過了半晌,楊凌才道:「蜀王若有反意,瞞誰也不會瞞著世子。朱讓栩必知情形。蜀王生病無論真假,代行蜀王職權的世子也必然要替他分擔更多的事務。我們假設蜀王確有反意,比如說聯絡盟友、商談軍機,他不能拋頭露面,普通的人又沒有資格談判,那麼有資格代替他的只有一個,就是他未來的繼承者,蜀王世子。那麼我們盯緊了世子,應該能有所獲。他現在在什麼地方?」

    「在敘州,據說都掌蠻和當地的漢人起了些小摩擦。」柳彪不以為然地道:「朝廷懷恩示遠,以懷柔手段治理地方夷族,蜀王一系常常自誇以仁德教化蠻夷,更是變本加厲。每有衝突,都抱著息事寧人的態度,對蠻人多有偏袒,所以各部族土司每有衝突,倒還不致鬧大了,常常是蜀王出面調解,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楊凌不知都掌蠻那裡發生了什麼事,李森帶來的人雖在監視各地土司,也不過是到兩族雜居地區,化妝成行腳商人,打探些消息,所以對都掌蠻和漢人之間的糾葛,以及現在事態的發展並不瞭解。

    那些地方,都是深山老林、懸崖峭壁,住的都是蠻荒野人一般的部落。一個不知根底的外鄉人如果亂闖進去,就算不死在他們手裡,也得死在毒瘴毒霧的峽谷或者餓死在鬼打牆一般的原始叢林中。

    想派遣細作斥候進入打探消息,無異於癡人說夢。那種地方要是派遣十萬大軍進去,一個月下來,非戰鬥減員就得超過一半,剩下的人連平時三成的戰鬥力都無法保持,再加上想找塊容許千八百人可以集中起來廝殺衝鋒的地方都沒有,明軍的集團作戰優勢根本無法發揮。

    楊凌聽罷果然當成了普通的民族糾紛,沒有引起足夠的重視。楊凌說道:「你手下已經搜羅了一些川人進入內廠吧,把他們統統派到敘州去,像監視蜀王一樣,要盯緊世子朱讓栩的一舉一動。要小心他借調解糾葛,安撫土人的名義,與都掌蠻串連勾結,暗行不軌。」

    柳彪擔心地道:「大人,現在這些人都被我派在欽差行轅附近,和茶肆酒樓裡,他們是本地人,耳目靈通,如果把這些人調走,卑職就成了聾子、瞎子,大人若有什麼閃失,卑職縱是九死也難贖其罪呀。」

    楊凌笑笑道:「小心謹慎不代表無所作為,你的人儘管派去辦事。明日拜會蜀王后,我就深居簡出,輕易絕不離開行轅一步了。蜀王如果想調兵抓我,我手裡這三千兵馬根本保證不了我的安全,有等於無。如果是派刺客,我手裡只要有三百親兵就足以護侍周全。你的人作用是利用蜀人的優勢,察探出我需要的情報,如果無所作為,僅僅是為了個人安危,那我直接繞過四川去陝西不就完了麼,又何必來成都呢?」

    柳彪無奈,只得道:「是,那麼……就等明日大人拜會過蜀王之後,卑職便立即遣人赴敘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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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羊宮地處成都西郊,三清殿內元始天尊、靈寶天尊、道德天尊象高達九米,堪為全國道觀一流。青羊宮原名青羊肆,據說太上老君確曾駕臨此地,為關令尹喜真人演法傳道。

    楊凌在布政使安文濤、按察使陸政、指揮使李森等人的陪同下步入青羊宮,後邊隨著成都府大大小小的官員們。

    青羊宮山門前有土地神、青龍像、白虎像。還有七星樁,上刻道教秘傳天書天篆,根據中天北斗七星佈局,稱為北斗七星樁。還有龍鳳樁、大石獅一對、龍王井一口等。

    蜀王在後觀靜養,香客遊人最遠便只能走到斗姥宮,便不得再行深入,如今欽差又來探望,今日乾脆封了山門,不許香客進入了,直至楊凌到了,這才大開山門,讓眾官員進入。

    所以楊凌步入青羊宮,偌大的道觀清清靜靜,只有觀主乾元道人率著一眾弟子門人列隊迎候。見面寒暄幾句,乾元道人便陪著欽差一路向後邊走,一邊簡要介紹道觀來歷和處處古跡,神色間頗為這所道觀的悠久而自豪。

    眾人經三清殿、混元殿步入後殿。此處供奉的是慈航真人,也就是佛教中的觀音大士,據說她原本是道教十二金仙之一,至於是不是因為福利待遇不好,才跳槽去的靈山佛祖門下,乾元道人語蔫不詳,楊凌也只含糊聽著,並不追問。

    過了斗姥殿,下入後苑三台旁,乾元道人便稽首施禮道:「蜀王殿下在此清修,為免打擾,已將此地劃為禁地,貧道及門下不便進入,欽差大人請。」

    楊凌駐足笑道:「多謝真人一路引領講解。」此時朱讓槿一身玄色長袍,領著兩個小黃門迎了上來,與楊凌一照面,並未露出早已相識的神色,坦然自苦地道:「讓槿恭迎欽差威武侯爺,父王正在靜室,侯爺請。」

    彼此心照不宣,楊凌也沒有點破他的身份,含笑道:「本侯來遲,勞二王子相候了。」

    朱讓槿稱他侯爺,楊凌揣度出他的用意,心中暗讚一聲,也立即改口,不稱官位而自稱爵位,兩人均心中瞭然,不禁相視一笑,大有惺惺相惜之感。

    楊凌雖是欽差,也照樣是大明之臣,蜀王地位尊崇,沒有反過來拜他的道理。但是昨日楊凌在席上說過皇上囑他探望蜀王,那就等於是皇上下的一道口諭了。

    他若以欽差身份前來,就等於替皇上來探望,蜀王得先向他行禮拜謝,感沐皇恩,現在二人一答一對間悄然轉換了身份,壓根兒不提欽差奉命的事,侯爺拜王爺,就可以少了許多講究規矩了。

    蜀王是個甚重規矩的人,雖然病體虛弱,仍要強自支撐下榻相拜,楊凌連忙攔住,壓根不提欽差奉旨的事,只說本侯聽說王爺有恙,前來探視,蜀王便也不再勉強,重又躺回了榻上,看他臉色微霽,顯然對楊凌如此通情達理比較滿意。

    今天朱賓翰的病情的確比昨日更重些,肢體乏力,心虛氣促,倒不是見楊凌來了有意做作。他見這位天子近臣為人謙遜,心情、興致倒好了許多,便倚靠在榻上笑道:「威武侯此番出京,巡視東南,戰功赫赫呀。本王聽說,你一路西來,正在大力推廣些南洋物種,據說此物耐旱、高產,是麼?」

    「是,經在陝西、湖南、京師等地試種,如今得到的情況,這幾種作物均獲豐收,看來比起傳統物種確有所長,雖說這些糧食比起麥粟口味稍遜,好在不搶良田沃土,可以在貧瘠沙地中種植,以為糧食儲備。」

    楊凌一邊說,一邊察言觀色,朱賓翰的一雙眸子,疲憊中帶著些久居上位者的雍容和從容,神色淡淡,不喜不懾,看向他時,儼然有種皇族特有的優越和平靜,眼神平和之極,神情、舉止絕對沒有一絲反常。

    楊凌的心猛地抽了一下:「我來四川可能是針對蜀王而來,這是何等緊要大事,朱讓槿既知道了這消息,蜀王就沒有理由不知道。他又怎會如此淡定自若?一個人心性修為再好,如果清清白白,聽說了這個消息,又見到了我這個欽差,他總會不經意間露出些憤懣委曲,想法子剖明心跡才是。如果正中他的心病,任他如何竭力隱瞞,又如何做得到如此氣度雍容、滴水不漏,神情態度絲毫無疑?難道他的心機深沉,一至於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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