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如果白小草沒有說謊的話,那麼就是海盜船沒有使用全部火炮進行攻擊。那種三桅大船應該至少可以安置三十六門炮,他們遠在東方,一定要擔心炮彈過度耗用無法補充。楊,你們的船要比他們的還要龐大,但是只能在甲板上放置那種笨拙的、移動也困難的重炮,這是弱點。」
阿德妮親暱地對楊凌道,公開時,她也入鄉隨俗地稱他大人,但是私下裡,她卻把楊凌親暱地稱為楊,那是她對未婚夫的專有稱呼。
兩個人肩挨著肩,桌上攤著一大堆的圖紙,都是出自阿德妮之手,繪出的船形維妙維肖。
阿德妮一身雪白的蘇州絲綢,襯得肌膚如同琥珀燒融般光澤細緻,又彷彿是汲飽陽光的豐潤麥谷,她的身段不同於中土女子的纖細窈窕,但是身材凹凸有致、胸脯渾圓,明艷裡帶有三分英氣,極富性感活力。
可以想見當她穿上一身英武的海軍軍裝時,以她的美貌會迷倒多少年輕的軍官,難怪她能夠順利地逃離達·伽馬的艦隊,估計沒有一個軍人願意看到這樣可愛的一位少女被送上斷頭台。
「嗯,那種炮震動力太大了。」楊凌不禁想起在雞鳴驛時韃靼人沒有固定火炮,添塞炸藥又過量,導致大炮飛上半天的事,搖搖頭道:「甲板無法承擔那種巨大的爆炸力,但是你設計的這種炮架……」
楊凌看過一張圖紙,道:「已經命軍匠日夜趕工了,它不僅能將大炮靈活地上下左右移動,這個後滑減震裝置也可以最大限度他減輕甲板的震動和來船舷的承受力,加上佛郎機炮管體輕,應該……可以多放置十門炮。」
阿德妮莞爾搖頭:「親愛的楊,我們那裡最大的主力戰艦可以放置五十到八十門炮,這種最大的船和你們的二號福船相似,但是你們的船絕對安置不了這麼多門大炮,換成帶炮架的佛郎機炮也不成。因為並你們底下一層船舷是不安裝大炮的。當然。戰船改造起來還是需要些時間的,尤其是甲板加固問題。不過為了應付即將發生的滿刺加大海戰,我建議馬上先改造幾艘主力戰艦,這樣就能立於不失敗的……不失敗的……」
「立於不敗之地!」楊凌笑著接了一句,然後轉身去旁邊桌上取來一杯冰鎮酸梅湯,說道:「來,喝點解解渴。一下午,一直是你在講,真是累壞了。改造戰艦的事,回頭你給張圖出來,我會吩咐造船工匠立即對福建水師的主力戰艦進行改造,同時傳達各造船廠,今後的戰艦和尚未製造完畢的戰艦全部按此製造。」
「嗯!」阿德妮對楊凌的體貼報以甜甜一笑,順從地走過來,接過了杯子。她的身量極高,比楊凌也不遑稍讓,上下肢的比例堪達黃會分割線,那雙渾圓修長的大腿被柔滑薄軟的絲調緊裹著,膩潤豐腴。別具媚力。
「火炮試射成功就好辦了,現在模具已經灌製出來,各種器件的統一尺寸也制定了,軍器局現在停下了其他所有的研製和製造工作,傾所有人力物力日夜趕工鑄造火炮器件。同時我命人以六百里加急通知南京錢寧,讓南京軍器局暫停那裡的一切事務,全力鑄造佛郎機炮,我想一個月內所造出的炮勉強可以配備福建水師了。有了這支力量,我就不必擔心滿刺加海盜了。如果在這段時間內他們不發難,呵呵,那麼拖的時間越長,我們的力量就越強大,更不必把他們放在心上了。」
「我看到你整理那些資料了,不必太急,籌辦海事院校畢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至少也得戰事平了,海禁開了。」
「嗯。楊,你的通商政策我看過了,我有一些想法,希望和你談談。」
「好好,來,坐下說。」楊凌讓她在椅上坐了,笑道:「請指教。」
「楊,西方的國度大興航海,主要是為了尋找黃金、白銀和香料。其中黃金和白銀的重要性尤其不可忽視,我看到你的商貿計劃中很大一部分利用稅賦的調節,鼓勵百姓以貨易貨,輸入大量原料,這走不合理的。」
楊凌不以為然地道:「我當然知道資本積累的重要性,但是多多輸入源料,生產高附加值的產品,再轉銷出去,同時可以將本國資源節省下來,這樣不對麼?」
「我想……至少初期是不對的。首先從百姓們來說,得到一堆原料遠不如金銀能鼓勵他們繼續增大貿易的積極性。另外,從你派人給我搜集的資料看,大明自產的金銀並不多,而一旦開海通商,經濟開始復甦,人口得到增長,城鎮興起,商業繁榮,無論是官府還是莊園主,要求用貨幣取代勞役地租就是勢在必然的。就帶來一個嚴重的問題:貨幣不足。」
阿德妮很認真地道:「金銀決不可看作一種不能吃不能穿的金屬,作為最有信用價值的貨幣,它可以繁榮經濟,也能毀了經濟。這是在我們那裡發展過程已經遇到過的慘痛教訓,我不希望你……我的丈夫,再次犯同樣的錯誤。」
楊凌對於這種宏觀經濟學、貨幣學,從學校所學有限,而且沒有任何實際操作經驗,可以說死記硬背的一些原理,完全是為了應付考試。雖說來自現代,可他掌握的成熟現代經濟下的一點現代理論,用於此時未必就比這個時代的人高明。
所以他聞言不以為忤。而是謙虛地道:「這方面……說起來其實本官並不是很瞭解,事突上我們大明的官員精通這種專業知識的也極有限,所以制訂出來的東西自然也可能不對,我原打算在實際運用過程中逐步完善,你有什麼見解不妨說說看。」
「國家貿易最初開始的時候,必然有個富有者最先參與,而消費目標趨向本國不常見的高檔奢侈品貿易上,這一點是無法阻止的,有貿易,最初必然是由它來帶動。一開始就想進行原料貿易,是急於求進、急於求成。以我們那裡來說,近幾十年來,國家白銀產量年增近四倍,但是仍不能滿足流通的需要,由於金銀不足,只能減少貨幣成色,從而導致貨幣貶值、物價飛漲,大批的中小貴族因為通貨膨脹,引起地租和工商業收入不足而破產。政府收入銳減,社會矛盾激增,在我們通過航海,給國家帶來大批金銀收入之前,國家幾乎因為缺少金銀而滅亡。物品生產的再多,沒有用來交易流通的貨幣,最終也只能導致富人坐擁物資、窮人兩手空空,最後整個國家經濟陷入停頓。大明寶鈔沒有信用支付能力,銅錢又是以金銀為後盾。這樣寵大的國家,如果經濟急劇發展,卻沒有相應的金銀儲積,最終將比我們那裡的經濟危機更加危險。」
楊凌知道後世各國有能源危機、原料危機,所以他的經濟重點放在引入大量原材料,而把金銀放在相對較弱的位置上。他卻沒有意識到至少以大明目前的加工能力,原材料還勿需大量從外國進口。
如果廉價方便的本國材料棄之不用,用政府干預方式強迫百姓使用飄洋過海運來,導致成本必須上升的外國材料,在目前這個時代上不現實的,至於提倡環保、資源儲存,且不說以現在的生產能力根本不會出現那些後遺症,而且也不會被百姓理解,必然遭致反對。
在這樣的情形下,如果貨幣不足,物價上漲,窮苦百姓首當其衝,成為受害目標。阿德妮說的還是輕的,恐怕那時不只是一腔抱負不能施展,本來一心為民想做的好事反而害了百姓。
看來照搬後世的經驗,把自己掌握的現代知識生硬套過來,最終只能落得個好大喜功、不切實際的結局。現代人啊現代人,自己一著不慎,險些犯了個大錯誤,這個錯誤不是沒有使用現代經驗和知識,而恰恰是過於相信和賣弄現代觀念和看法了。
他凝起眉道:「說起來,一項經濟改革就應該多加論證考研,最好先在部分地區試行一番的,我是因為知道將來……呃……揣測將來可能出現的情況,反而忽視了目前的狀況和特點了。嗯,這件事我得盡快和谷大用取得聯繫,趁著還沒有頒布下去,儘管予以修改。」
見楊凌從善如流,接受了她的意見,阿德妮十分開心,她笑盈盈地點點頭,道:「嗯,大明華美的東西太多了,那是一種無法抵擋的誘惑,金銀將象洪水一來向大明湧來,各國即便想阻止都阻止不了。你只要注意了這一點,待足夠的金銀流入時,政府再進行適當調節就行了。大明的絲綢和瓷器、茶葉,在西方被看做天堂裡遺落的寶物,可以換來巨額的收入,等大明水師強大了,還可以控制南洋諸島和印度洋一帶,同西方分享世界。楊,你是無想像這些地區的胡椒、丁香、肉桂、豆蔻、龍涎香等等香料對西方來說是何等重要。它可以用做調味品和用於香水、藥品和宗教儀式,其中最主要的是用作調味品,在西方肉食是主要食物,但肉食多用鹽煮,味道平淡無奇,自從羅馬人第一次嘗到香料的美妙滋味後,香料就成為我們西方人不可缺少的東西。可是香料產自東方,其他地方出產的香料味道要差很多,雖然便宜,但只有下等人才用,掌握了這些東西,你就掌握了西方人的胃。」
「唉,女生外向啊!西方女孩也是一樣。但是她對我這麼推心置腹,我倒是挺開心的,不過我將來有了女兒,要是敢麼向著洋鬼子,看我不一把掐死她。」
楊凌笑嘻嘻地想著,忽聽房門「叩叩」地響了兩聲,扭頭一看,只見成綺韻風情萬種地站在門邊,正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們。
兩人現在已有了一層不為人知的曖昧關係,自昨日回來到現在還不曾有機會私下聊過。乍一相見。難免有些不自在。楊凌臉上一熱,站起身輕咳一聲,走到堆滿圖紙的桌前坐下,一本正經地道:「成大人,有什麼事麼?」
「是,大人,有東海獨龍島的消息,需要向大人稟報!」
楊凌假惺惺的一副公事公辦的嘴臉,和他昨日的輕狂風流截然不同,成綺韻暗暗『鄙視』了一下。然後配合地道。
「哦,進來吧,阿德妮不是外人,籌辦海事學院之前也需要熟悉大明官府的動作和民間情形,我正準備安排她做你的副手,讓你帶帶她,有什麼事儘管說吧。」
「是,大人!」成綺韻姍姍而入,走到他桌前。背對著阿德妮時,忽然嘟起紅唇,做了個吻的動作。
暈了,偷情的味道很好玩嗎?楊凌嚇了一顆乳y蛔∴涼值氐閃慫嬼尷?br/gt;
成綺韻很享受他的反應,她笑眼彎彎,向他狡獪地一笑,水汪汪的眼裡春情一片,顯得格外誘人。
『吃人家』嘴軟吶。楊凌也沒轍了,他悶哼了一聲靠在椅背上問道:「獨龍島有什麼消息?曹天寵不是降了王美人麼?又反了?」
「嗯,大人猜到了一半。」成綺韻軟綿綿的嬌軀偎入椅中,乜著杏眸瞟他一眼,笑得又媚又甜。
成綺韻越逗他,楊凌越是板著臉不理她,仍然一本正經地問道:「他人單勢孤,能反到哪裡去?反向海狗子的話……是不是意味著海狗子不會接受招降了?哪怕是名義上的。海狗子不會連審時度勢都不懂吧?」「大人,他是反了,不過不是反向海狗子,而是……西海海盜!」
「西洋海盜?」楊凌的身子一下子坐直了,凜然道:「快說清楚,是怎麼回事?他們怎麼找上曹天寵的,有什麼目的?」
成綺韻不敢一味地調笑,認真地回答道:「曹天寵的地盤介於王美人和海狗子之間,西通普陀山,東向雙嶼島,一向是海狗子的前哨眼線。如果水師想強行收伏雙嶼,大舉出兵是瞞不過他們的。這樣重要的地方,他們倒向王美人後,海狗子居然一直對這個叛徒沒有什麼動作,卑職心中存疑,所以買通了人打進去做了眼線,這才及時獲得了情報。
「招降曹天寵的是現居於呂宋的西洋海盜,他們的頭領叫體佩德羅。」成綺韻說到這兒停了一停。阿德妮的身子果然一震,楊凌憐惜而安慰地看了她一眼,然後道:「繼續說下去。」
「這些番人出沒於東海的目的主要是劫掠商船和大明走私商販交易,而他們的形象和食人的傳說使他們很難取得明人的信任,因此他們急需尋找一個熟悉東海情形和水陸盜寇、走私者們的合作人。海狗子和雪貓實力雄厚,連大明水師都不放在眼裡,自然不會買這些西洋人的賬。這些西洋人的炮船雖然厲害,但是畢竟艦船太少,而且遠在東方,彈藥補給困難,他們也不願同這兩大海盜徹底鬧翻,那就只有另找理想的人選。曹天寵原本是海狗子的人,投了王美人後已斷了海狗子那邊的退路。而王美人又一直不將他當成心腹,對他戒心很重,夾在中間他的處境很艱難,同時他的勢力雖不算大,畢竟也是一個有名的海盜,熟悉東海海情和各方面關係。佩德羅派了一艘戰艦,以炫耀武力加金錢收買為條件,招降了曹天寵。近期曹天寵正在變賣、處置一些物產,遣散一些老弱殘兵,準備離開獨龍島,攜帶精兵和他的三艘船,加入西洋海盜。」
成綺韻猶豫了一下,有關楊泉的事還是沒有說出來。
楊泉以普陀山二當家的身份巡視獨龍島,這一陣子在那兒玩女人玩的樂不思蜀。日本、朝鮮、琉球一帶被擄來的女人,只要姿色出眾的,哪怕已被一些小頭目收為妻妾,他也倚仗權勢壓迫欺辱。
早已忍無可忍的曹天寵一旦下定決心叛了王美人,便立即殺了他祭旗,自絕退路,以定決心。這是他咎由自取。不過此時還是暫且裝著不知道的好。
「嗯……你可有了對策?」楊凌沉吟半晌問道。
成綺韻道:「有阿德妮在,咱們的第一批火炮一個月內就可以裝備軍隊,我們需要一些時間,呂宋的西洋海盜和滿刺加的西洋人是否已經合作、彼此互通聲息,我們並不知道。如果他們有了聯繫,現在加上曹天寵這個內鬼,那麼兩地合作,很有可能會主動向我們大明挑釁。我的意思是:趁著曹天寵尚未離開,獨龍島要打,而且要打得乾淨俐落。這樣一來,一是可經給已經接受招安的王美人、白小草一個警告。以防有人三心二意;二來可以炫武力與海狗子和雪貓,逼他們接受我們的條件;三來讓西洋海盜摸不清我們的實力,不敢輕舉妄動,為我們再爭取些時間。」
「那麼……由誰執行?浙江水師?」楊凌基本習同了她的意見,思考著可行性問道。
「是的,獨龍島不算很險要,而且曹天寵現在對海狗子和王美人來說,都是叛徒,他們不主動發兵討伐就不錯了。不會有人援助,我們的水師能對付他們。」
楊凌想了想,搖頭道:「呂宋海盜既想在漢人海盜群中樹立一個代言人,不會坐視他們受襲而不顧,兩者之間如果沒有實際的約定,曹天寵這根牆頭草不會答應得這麼爽快。萬一介時西洋艦船出現幫助他們怎麼辦?你的眼線在島上,雖然對曹天寵的一舉一動瞭如指掌,但是茫茫大海上,西洋海盜是已經回了呂宋,還是就在附近駐紮,他畢竟不知道。為安全計,讓福建水師也派人參加吧,正好練練這幫兵。出兵時間是什麼時候,如果能拖幾天,我先裝備兩艘戰艦,讓他們參戰護航。」
成綺韻想了想,展顏笑道:「還是大人思慮得周詳,那麼就按大人說的辦。我派人通知浙江水師練兵待戰。咱們這邊艦船改裝完畢,再對獨龍島合圍,具體細節卑職回去再好好盤算一下。」
見楊凌頷首答應,成綺韻起身告辭,纖腰一彎間,藉著身體的遮擋,素手小指在楊凌掌心飛快地一勾,眼波幽幽,紅唇如爛嚼櫻桃,細若游絲地道:「大人好無情,得了手便冷落了韻兒,讓人家輾轉反側,思上眉尖……」
不料因為聽到西洋海盜一直聽著他們動靜的阿德妮隱約聽著隻言片語,疑聲問道:「成大人說什麼?什麼眉?」
成綺韻鎮定自若地站直了身子,向她道:「我說唯將終夜長開眼,報答平生未展眉。」
「呃……什麼意思?」阿德妮雖說懂得漢語,可對漢詩詞畢竟並不瞭解,這幾個字音都沒聽出何意,不由脫口問道。
成綺韻嫣然道:「這是一句詩,意思是……蒙大人關愛有加,提拔重用,做部屬的願竭盡全力,輔佐大人創基立業。」
「喔,是這樣啊。」
楊凌聽著她滿嘴胡謅,心裡有些想笑。可是抬眼對上她的雙眸,卻發現那雙眼眸清澈如水、明亮如油,深沉中並無一絲挑逗輕浮,裡邊蘊藏的,是醇濃如酒的愛意和深情。
「唯將終夜長開眼,報答平生未展眉……」這是她的誓言。
自己只不過給了她一份感情,一些愛憐,竟令她如此感懷幽遠,誓死以報麼?一時間,楊凌心懷激盪,也有些癡了。
成綺韻已經離開了,原地仍留著淡淡幽香。
笑盈盈將她送出門去的阿德妮一轉過身來。便嘟起了嘴兒,氣鼓鼓地道:「楊,我要向你學習漢人詩詞!」
「啊?你要學漢人詩詞?」
「是啊,免得被人家當面向自己的丈夫調情,還傻傻的不明白意思。」阿德妮醋意十足地橫了他一眼。
楊凌才明白方纔她那是裝傻充愣來著,也不是盞省油的燈啊。
楊廠督的書房中,一下午的時候,不再傳出開海、解禁、平倭、西洋海盜、火炮戰船等詞語。只聽房中一男一女的聲音不斷地重複著:「夜來風雨聲……鋤禾日當午……兩隻黃酈鳴翠柳……一枝紅杏出牆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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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龍島最高處。一根高高的旗桿。
旗桿上,掛的不是曹天寵的一帆風順旗,而是一具赤裸裸的男屍。
也不知那屍體已經被掛了多久,日曬風吹,體內的水分蒸發,屍身變得有些乾癟了,但是那赤裸的屍體表面油亮油亮的。
屍體由於缺失了水分而變輕,被海風吹得搖擺不已,不時碰到旗桿,發出輕微的「梆梆」聲。那屍體竟然已中硬梆梆的了。
那是楊泉的屍體,由於屍體上刷了桐油,塗了松脂,以致肉身表面暫時不腐,但是已曬成了乾屍。他的雙眼已被海鷗啄了去,變成了兩個黑洞洞的窟窿。
曹天寵站在旗桿下,身背紅櫻的鬼頭大砍刀,雙手叉腰望著不斷聚攏過來的部下。看見有些人扛著女人,有的人扛著包袱,手裡猶自捨不得丟下那些罈罈罐罐,不禁皺了皺眉:這幫沒志氣的東西!
他想發火,想了想又忍住,西洋人說是三天後穿過海狗子和雪貓的地盤來接應他暫去呂宋,可是昨天突然又來人通知今日便到,倉促之下自己還不是扔下了許多來不及處理的東西?心疼啊!
他回頭看看自己苦心經營的,像是島上一座大莊園似的舵口山門,長長歎了口氣。
今天,他要正式掛起黑色的骷髏旗。為來自遙遠西方的紅毛番鬼做馬前卒了。曹天寵手搭涼蓬向遠處望去:大海平靜,碧藍的波浪輕輕起伏,是個出行的好天氣。
此時,來自杭州灣、福州港、呂宋島的三支艦隊正穿波伏浪,急速駛向同一個地方:獨龍島。
他們也不約而同的,選擇了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