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戰爭，沒有勝利者】
那種感覺如果你小時候坐過一種叫做「轉盤」的簡單娛樂設施，你也許會明白那種感受，當飛速移動的轉盤被一種外力強行停住的時候，轉盤上的人會立刻覺得身體一陣扭曲，會從胃部忍不住的乾嘔出來。
司徒的力量就是空氣波，雖然他和杜宇的戰鬥並沒有極致的華麗，但每一次碰撞卻都會蕩起密度極大的衝擊波，一個不留神就會分出勝負。
司徒的這個終結技還沒有取名字，利用周圍空氣提供的源源不斷的力量來加大自身的轉速，再利用轉速和身體對於空氣的聚集能力吸收更多的力量，極其天才和霸道的一種方式，理論上如果司徒的能力可以承受多大範圍內的空氣能量，那當這力量釋放出來的時候，就會造成多大範圍的破壞。
此刻距離司徒最近的正是杜宇，七朵顏色各異的火蓮拚命的閃爍著，製造出杜宇獨有的魔法立場來維持這種消耗，如果換了一個人，恐怕都無法熬過之前司徒飛速旋轉時對人造成的傷害，杜宇雖然沒有大礙，但那種壓抑的感覺還是令他渾身不舒服。
而且最讓他擔心的，還是他隱約的猜到了司徒這一招的原理，而憑借他敏銳的精神領域和能量感知，更是清楚之前司徒吸收了多大範圍的力量。而此刻司徒詭異的靜止，讓這一切成為了暴風雨前的寧靜。
原本淡黃色的光繭漸漸變成金黃，那股瘋狂的力量已經到達了爆炸的邊緣，做為這個新興組織的第一人，司徒的終結技果然比其它超天系異能者更有來頭。
顧不上分析司徒的能量指數，杜宇猛的回過頭，衝著純潔黨的幾個人和少年異能保衛隊的成員大吼道：「所有人，防禦。」
這句話配合著一點點擴音術，如炸雷般在眾人的耳邊響起，甚至連程璐的身子也微微的一晃，詫異的停止了增幅的歌聲，轉頭看著這邊的情況。
之前這群孩子都在全力幫助異能界對付近戰系的司徒派系異能者，眼看就要取得重大的進度了，杜宇的一聲怒吼讓他們終於感受到天空中那顆金黃色巨繭蘊含的力量，說到防禦，這些孩子毫不猶豫的停止了手裡的任何動作，純潔黨的人拖著疲憊的身子迅速和這些孩子聚集到一起，在最外圍用自己的力量支起了一道防護罩。
呂健的藍色火焰迅速凝結成實質的牆壁，成為第一道防禦，康小花背後的惡魔與大佛法相也各自拈出不同的手勢，兩道截然不同的力量形成第二道防禦，葉連則將針翼張到最大，將一些防禦力低的孩子護在身下，其餘人也都用身體擋住身後的孩子。
杜宇說過，這些人，一個都不能死，少年們紛紛張開自己的力量，反而擴大了範圍將自己的老師也罩了進來，一群人互相依附，幾乎在瞬間就完成了他們的最強防禦。
而司徒派系的人感應到那股力量，也都第一時間遠遁，想要脫離開這個圈子。
杜宇的七顆火蓮從不同的方位釋放出能量，在他的頭頂和身邊形成一道巨大的防雨罩，純粹魔力的防護罩，身體的力量和妞妞從遠處傳遞來的力量，通過氣海旋瘋狂的抽調，七色的魔法護罩，似乎比從前那被老爺子一招擊破的「永恆」魔法轉換盾提高了一個檔次。
現在的杜宇早已不局限於普通的咒語式魔法，除了一些特定的魔法之外，他更趨於創造魔法，能量的原理，魔力的分佈，就算在他的世界，也不會有人比他更熟悉，既然都是熟悉的能力，又何必局限於咒語？
所以這七朵火蓮才以這樣的形式存在，說起來時間久，但故事的發生卻只有短短十幾秒的時間，金黃色的能量之下，看不清司徒的面孔，但停頓過後，一股恐怖的能量從那顆繭中瘋狂的釋放出來。
在繭子的最下端，開始逆時針蕩漾著空氣波形成的能量圈，迅捷而且瘋狂的擴散，一陣開戰以來最強大的能量釋放開始，杜宇原本是可以選擇以進攻做為防守，但感知到司徒的能量後，杜宇果斷的放棄了這個想法。
在能量總量上來說，兩個人此時能達到的高度相差並不多，但周圍的司徒可以不在乎，杜宇卻不行，如果兩個人以同等力量對沖，那麼產生的爆炸將會倍數摧殘著這片大地。
所以杜宇選擇了守，有人總是會說，情是阻礙一個人成長和發展的根本因素，分兩方面來看，既然你選擇不變成一個冰人，那麼有些東西你就是要守護的，有時候放棄也是一種守護，比如杜宇放棄了用盡全力和司徒較量來博取毀掉他的機會換來了那些孩子和自己人多一分的安全。這就是情，卻也是放棄。
那逆時針釋放的力量在一瞬間就蔓延到了整個戰場，終極異能者的破壞力在這一瞬間猛然爆發，周圍的建築物玻璃盡碎，連帶著附近的街道和一些街景設施全部被吹起，細密連續的爆炸，將這一片區域所有脆弱的東西全盤炸碎，伴隨著空氣波的衝擊，變成犀利的武器，拍打著它們能遇到的每一樣東西。
如颶風來襲一般，所有人拚命的開啟了異能防護和盡可能的遠遁來避免這一毫不講理的能量釋放，杜宇的魔法防護罩發出劇烈的搖晃，他的距離最近，而且司徒主要的攻擊人也正是他，防護罩眼看就要碎裂。
杜宇狠狠咬著牙，七朵火蓮同時炸開，包含著他和妞妞最精純的魔法，在自己的頭上，順時針開始旋轉，一時間再現了當初「永恆」魔法盾的光彩，七道魔法帶飛速的旋轉著，盡可能的抵消著司徒釋放的能量。
但這兩股能量聚在一處，還是產生了更大的排斥，正如杜宇的身體無法消化這個世界的能量是一樣的，兩股力量最終還是會有一個碰撞，但過了能量最狂暴的初期，所以這一次的碰撞範圍被控制在不算大的範圍內。
一股巨大的威壓襲來，杜宇整個人被壓的彎下了腰，甚至法杖的頂端都隱隱傳來龍吟，似乎那顆龍珠也不堪重壓一般，而司徒更加果斷，衝撞力直接將他掀飛，整個人翻著跟頭向天空中倒飛而去。
兩股力量最後一次釋放了最後的氣息，杜宇整個人虛脫一般坐在地上，司徒被震出很遠，再緩慢的飛回來，臉上也是一片疲憊，他的力量還沒有完全融合，這一次為了這場戰鬥，付出了太多，但至少有一點目的達到了，異能界至少對他們有了足夠的忌諱，如此大規模的能量釋放，幾乎可以瞬間奪走百名普通異能者的生命，任誰也不敢如此冒險。
杜宇有些茫然的看著周圍，整條寬闊的街道和廣場全部被這力量摧毀，周圍的房子也幾乎全被擊穿，北方的房屋質量還算是不錯，所以雖然只剩下了框架，依舊吱吱扭扭的沒有完全倒塌。
但遍地的殘垣斷壁，還是給這場戰鬥帶來了一絲異樣的悲傷，那些來不及掩護和沒有能力防禦的傷者，被第一波能量爆炸就帶走了剩餘的生命，是悲哀還是解脫，不得而知，那群孩子的防禦還算堅固，彼此扶持，加上純潔黨的幾個人拼了全力護著，倒也沒有大事。
許多人的臉上露出一絲疲憊，一絲擔憂，最強的爆發過後，又會有什麼，是繼續無盡的殘殺同胞，還是這樣不了了之。
杜宇直接仰面躺在地上，他心裡清楚，司徒和自己雖然損耗巨大，但尚有一戰之力，可是兩個人都不會再出手了，異能界的損傷不小，司徒派系的人損失更多，魂界派來的七武殿殿主，卻只能聯手和老爺子保持對峙，無人敢分身參與下面的戰鬥。
自己和司徒算是雙方能拿出手的最強戰力，這一戰，司徒向魂界展示了自己的力量，極大的打擊了異能界的實力，雖然他的傷亡更多，但掌握了異能藥劑的他們，這種戰鬥損耗，並不會真的讓他肉痛。
隨意的丟一根煙到嘴裡，杜宇知道，今天的戰鬥，終於在黎明的太陽升起這一刻，結束了。
杜宇不是沒見過死人，親手死在他手下的人也很多，只是此情此景，秋季的早上，一陣涼風吹過，帶來濃濃的血腥味和一些說不上來的異味，杜宇知道，在他們的世界，稱之為靈魂灼燒的味道。
當清晨最純淨的陽光照耀到剛辭世的屍體上，會將他們戀戀不捨的靈魂淨化，人的靈魂也是有重量的，是真實存在，但不被這個世界任何高端儀器定位的神秘物質，純淨的陽光下，靈魂們或哀嚎或解脫的消失，沒有人知道他們去了何處，或者是否有著輪迴。
「真他**的有點文藝的悲傷啊……」杜宇輕輕的說道，眼裡透著一絲無奈，自己因為戰爭來到這個世界，很有可能在若干時間段之後，順著這樣的故事發展，自己再以戰爭結束在這個世界的生活。
他是個喜歡安靜和獨處的人，卻無法避免這一切的發生。
少年異能保衛隊的人，無視天空中同樣沉思著的司徒，一股腦的湧過來看著地上的杜宇，幾個醫療異能者更是緊張的為他檢查傷勢。
杜宇的心一暖，輕輕擺手，笑著拒絕，他沒有受太大的傷，他和司徒的力量，都在同一個水平線上，如果兩個人不想受傷，那麼無論怎麼交手，拼的也不過是能量罷了。
空中的司徒深深的看了杜宇一眼，輕輕的飄回自己的陣營，落下地面看著周圍的人，輕輕的說了句：「撤退吧。」
所有的人如蒙大赦一般跟著司徒離開，甚至沒有人去看地面上那些死去的，前不久還並肩作戰的「戰友」們，主子涼薄，下屬們也跟著心裡冷淡。
七武殿的殿主，掩飾不住臉上的震驚，司徒那一下子爆發，的確超過了他們每個人的單體力量，看來王聰選擇和他合作，並不是沒有道理的，心中對司徒原本的輕蔑和不屑也蕩然無存，依舊恭敬的和老爺子行了個禮，迅速隱入空中飛奔魂界回報。
「我們勝利了」少年異能保衛隊的一些孩子興奮的喊道。
杜宇苦笑了一下，從地上爬起來，踩滅了煙頭，黯然的說道：「戰爭，從來就沒有勝利者。」
留下一些讀不懂這句話的孩子，杜宇緩緩的走向戰場的那邊，走到純潔黨幾個夥伴的身邊，每個人的臉上都是濃濃的疲憊，杜宇心裡清楚，以他們天系異能者的實力，想要強行拖住那幾個超天系的異能者，唯一的方法就是極大的透支自己的力量，在短時間內躍階，葉連的針翼已經無力的拖著地面，康小花背後的惡魔和大佛法相卻已經無力收起，徒勞的耗費著他的元氣，呂健的胸口，那團神秘的星雲，早已經停止了旋轉，傷痕纍纍，甚至一向以敏捷速度著稱的朱曉宇，身上也帶著多處傷口。銀龍的雙目更是無神，有些呆的坐在那裡。
杜宇強撐著身體，給每個人都丟上恢復術，滋潤著他們受損的身體，然後和每個人輕輕的擁抱，戰爭過後，還能留在身邊的人，就是最大的財富。
一邊走，一邊隨手查看地上躺著的人，有口氣的，杜宇都會認真的釋放治療術，他並沒有太刻意，但他的舉動卻在一瞬間就感染了所有人，身後的少年們追隨著他的腳步，不斷的將那些傷員救治，或者盡量的救治。
而其它異能界的成員，也都奮力的掙扎著坐起來，開始營救周圍的夥伴，一時間戰場上似乎比之前還要活躍一些，但卻沒有一個人說話。
大家沉默著，浮起身邊受傷的同伴，留下一抹安慰的笑容；輕輕脫下衣服，掩蓋死去的戰友，流下悲傷的淚水。
或許戰爭的確有害也有利，有害自然是那可能一輩子都無法喚回的遺憾，卻也在一定的程度上增加了彼此的凝聚力和戰友情，杜宇的行動，更是給異能界添加了一份久違的感覺—人情味。
等到太陽升到半空時，所有人手頭的工作才暫時告一段落，杜宇輕輕的站在之前程璐站立的檯子上，他的弟子們迅速的圍了過來，知道自己的老師，終將在戰後，給他們的心靈來一次及時雨般的教導，撫平他們心中的恐懼和傷感。
「這就是戰爭，從前你們中的一些人，一直很渴望能夠親自上戰場殺敵，這種精神很好，但戰爭的最終目的只有一個，通過殺掉無數的人換取所謂的勝利，今天你們看到了，感受到了，參與到了，我首先要為你們的付出驕傲，你們沒有墮了純潔黨的名頭。
但這是你們希望看到的麼？如果不是老爺子一個人拖住了對方七名真正的大將，如果不是這些叔叔阿姨大哥大姐拼著命頂在最前線，死亡和恐懼都沒能讓他們挪動一步，如果不是你們的教官在最危險的時刻還擋在你們的身前，如果不是恰好程璐的力量給了所有人增幅，如果不是司徒的人還沒有達到最強狀態。
那麼今天的戰爭，結局完全是不一樣的，也許真的如同那句話所說，看不到明天的太陽。
有人說，我們勝利了，我要告訴你，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場戰爭是勝利的，戰爭，不存在勝利這個詞，哪怕只死掉了一個人，就沒有勝利。
我想你們記住今天，今天我下了死命令，你們中，沒有一個人可以死，下一次，就要你們給自己下命令，你們不能死，也不能看著自己的同伴死。然後每個人都回去仔細的想想，戰爭到底給我們帶來了什麼，如果有一天這個世界的主人是你們，你們又會如何守護它。」
不止是純潔黨旗下的這些人，異能界的所有人也都在靜靜的聽著杜宇的話，尤其是那一句，戰爭，不存在勝利。更是讓每個人的心頭一酸，想起周圍曾經熟悉的面孔不再，這些堅強的人竟然也忍不住掉下眼淚。
杜宇抬起頭望著老爺子，老爺子認真的點了點頭，杜宇說的，已經把他想說的全都代替了，如果不得已，誰願意選擇用戰爭去贏得自己想要的東西，還好，異能界有守護的人，不會像司徒的人一般，如過秋的蝗蟲，來去如風，毫不留戀。
「累了。」杜宇忽然低聲說道，語氣裡帶著無限的疲憊。
城西一片狼藉，銀龍強撐著身體打電話調人前來清理，純潔黨的幾個人互相勾肩搭背的走在前面，身後幾百個身體幾乎沒有受到什麼傷的少年緊緊的跟著，背後是陽光，心裡雖然有些冰冷，但好在周圍還有人可以依靠。
異能界的人沒有離開，他們要再送自己離去的夥伴一步，老爺子也留下，親自混雜在眾人中，認真的救治著傷員以及在死者身邊默哀。
「老師，我們還會有戰鬥麼？」程璐的嗓子已經沙啞，卻還是認真的問道。
杜宇回頭看了看，笑道：「會有的，但至少，我們不會因為盲目而感到空虛，不會因為毫無目的而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