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那年，今日】
夜空下，整個城市的角落裡彷彿如蟑螂一般突然成群湧出了無數的人工系異能者，異能界的監控設施不斷的報告最新的數據，大量的人工異能者不斷的釋放身上的力量和天空中傳來的十幾股力量相呼應，沉悶的力量壓抑著每一個人的心。
而更多的異能界成員，都不約而同的釋放自己的異能來抵禦這種天生的壓迫感，彷彿前面的不是普通的異能者，而是進化到了更加高層次的人。讓他們本能的感覺到了一絲恐懼，但強敵在前，這些人也只能打起精神隨時準備應付要到來的戰爭。
老爺子的面色很嚴峻，身後的異能者人數不少，但他只是隨便掃了一眼，就發現少了許多熟悉的面孔，再加上天上這十幾道能量雖然有了新的高度，但是本質上還是有很多他熟悉的東西在內，而且最讓他有些放心不下的是，這十幾個人的能量若是加到一起，能量則遠遠的超過了自己，自己身邊最得力的助手全部在西方，剩下的都是像文璇、杜婕這種花系二把手。
而且各地突然崛起的人工系異能者也讓老爺子終於明白當初杜宇那句蛀蟲是什麼意思，顯然表面上異能界的布控和防禦很到位，但實際上，在內奸的照應下，呂風還是給無數人注射了異能藥劑，白天的學生事件，只不過是最後一步實驗罷了，對方的準備，已經很久很久，久到老爺子甚至都沒有注意。
雖然明知道戰爭不可避免，這個時候直接衝到對方的面前，會有著極大的風險，而且還有可能連累了己方的有生戰力，但老爺子必須要出現，異能界已經分裂，做為親手組建異能界的人，他必須要知道對方是誰，雖然心裡已經隱隱猜到了某人，不過還是面帶苦笑的不願相信。
同一時間，杜宇的速度也提到了極限，他的身邊並沒有大批的隨從，在通知了純潔黨的小團體之後，他就第一個衝向了那個地方，接下來是戰鬥還是以旁觀者的身份圍觀，尚不可知。
杜宇和老爺子幾乎在同一時間從相鄰的兩個方向飛來，半空中互相對視了一眼，老爺子無奈的笑了笑，杜宇投過去安慰的眼神，在距離那十幾個人不遠的地方停住了身子，靜靜的漂浮在空中。
各方勢力的異能者也相繼趕來，會飛行的異能者畢竟很少，所以更多的是站在下面仰視著這些現在社會裡面最強大的一群人，而此刻能漂浮在空中的，都是高手中的高手。
文璇擔憂的飄在杜宇的身邊，身上紫色的龍氣已經開始不斷的旋轉，自從杜宇將文璇身上的龍紋圖騰限制住以後，文璇的力量就再次的突破，不但第三階紅色龍氣可以持續的更久，現在紫色龍氣環繞，幾乎不消耗本體力量。
杜宇有些尷尬的望了她一眼，上次的事情還沒有一個合理的解釋，也許今天就是得到答案的時候，文璇安慰的扯了一下他的衣袖，然後安靜的靠在杜宇的身邊，擔憂的看著前面。
夜空靜默，那十幾個人似乎還沉浸在身體和天地相連的快感，仰頭望天，享受著力量帶給他們的快感，良久，才緩緩的低下頭，看著周圍陸續趕來的異能者。
每個人的雙眼都宛如夜星般閃爍，目光同時射來，竟然讓很多人不約而同的低下了頭，更高階段的進化，讓他們本能的擁有一些基因上的優勢，所以也產生了一股玄妙的感覺。
老爺子向前漂浮了一段距離，杜宇也輕輕的跟在他的身後，杜宇發現，這裡面只有他和老爺子對這種威壓沒有太大的反映，那股力量，應該已經超越了人類身體的某種階段，但他和老爺子卻沒有太大的感受。
「哪位是主事人，上前說話吧。」老爺子的聲音不大，卻在這夜空裡特別的響亮，沒有畏懼，沒有擔憂，只是很平靜，像一汪看不透的深泉。
十幾個人同時沉默，雖然他們已經進化到更高的階段，但是面對老爺子，他們還是從心底有著習慣性的尊重和畏懼。
半晌，為首的人才輕輕的向前，面紗下看不清他的臉色，但雙眼卻灼灼有神的盯著老爺子，緩緩的說道：「我是。」
杜宇是第一次見到這個人，但卻有著一種說不出來的熟悉感，雖然隔著面紗，但對方卻沒有刻意的隱藏聲音，今夜就是一切攤牌的時刻，再多的偽裝也沒有價值。
老爺子自然也認出了眼前這個人，語氣有些怪異，沉默了一會才說道：「我曾經試想了很多人，但卻從未懷疑到你身上，你說是你偽裝的太好，還是我太信任你？」
那個首領也隨之沉默，似乎苦笑了一下之後說道：「你曾經和我們說過，強大的勢力失敗的原因，全是從身邊開始的，很遺憾，我也成了那樣一個因素，我原本想要說聲對不起，但忽然又覺得這樣有點矯情。所以還是不說了吧。」
老爺子忽然笑了起來，點了點頭說道：「你還記得當年我和你說過的話，不說對不起，如果錯了，就為這錯誤建立一個正確的規則，是為王者之路。對麼？」
這是老爺子早年的理論，當年異能界在剛開始發展的時候，這個首領做為老爺子的心腹，曾經問過這樣一個問題：「如果有一天我們錯了，該怎麼辦？」
老爺子的回答就如同之前那個一樣，世間無所謂對錯，就像歷史只由勝利者書寫是一樣的，對的錯的，都在乎人們衡量的標準，只要這個標準夠堅挺，那麼錯的也是對的，所以只要走自己的路就可以了，對的起自己的良心，就行了。
為首的人點了點頭，看著老爺子說道：「如果歷史由我來書寫，我自然就是對的，我現在所有的行為都是遵照您當年的指示，所以我並不應該覺得愧疚。」
老爺子歎了口氣，有些唏噓的說道：「我當年的重點是，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開發異能藥劑，利用人們貪婪的去誘使他們，利用無辜的孩子做人體實驗，這些，就是你的良心麼……司徒？」
司徒？
所有的人心底一驚，這個事實的真相甚至讓這些圍觀的人搖搖欲墜，怪不得連老爺子都無奈的說，連他都沒有想到是司徒，因為在所有人的心裡，司徒是和陳彬張威一樣，永遠終於老爺子的鐵桿，但現在事實擺在眼前，讓他們再一次懷疑起自己的判斷能力。
那首領沉默了一下，輕輕的摘下了面紗，面紗後面的，正是所有異能界人員熟悉的司徒，隨著司徒的動作，後面的人也輕輕的摘取面紗，有異能花系的首領，有異能界的戰鬥狂人，都是一些曾經的中堅力量，天系異能者。
氣氛忽然緊張了起來，普通的天系異能者就已經擁有超強的戰鬥力，現在他們再做突破，如果真的打起來，在場除了老爺子和杜宇，其他人能不能保住性命還說不定，更何況下面還有大量的人工異能者在向這裡集結。
「老爺子，話說到這裡，其實我還是要說一聲抱歉，辜負了你對我的信任，但我只想為自己解釋一句，你的信仰，並不是我們的信仰，我們沒有辦法繼續一路追隨，請讓我們去走自己的路吧。」司徒的聲音有些低沉，似乎也有著一絲傷感在內。
杜宇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前不久司徒還親自開車接了自己回去，無論是在魔城那激動人心的演講，還是後來司徒的默默付出，都讓杜宇對這個人有很深的好感，而且這個人的身上還曾經出現過一絲魔法氣息，更是引起了杜宇的好奇。
信仰，又是信仰，杜宇忽然有些迷茫起來了，做為一個在自己世界裡無憂無慮的公子哥貴族，他的身上從來就沒有過什麼具體的信仰，教廷崇拜的神麼？魔法師只崇拜元素之神，和他們成為朋友，讓他們通過自己的手自由的飛舞，這個世界的人們不斷的提到信仰，讓杜宇的心裡有些怪異。
難道是因為這個世界的人們都活的不夠有安全感，所以才要去追尋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麼？
而司徒身後的那些人，有幾個正是十二異能花系的首領，老爺子的目光緩緩的從這些人的臉上劃過，聲音低沉卻清晰的傳來：「司徒，我剛認識你的時候，你七歲，覺醒了兩種異能，一種是可以讀取人們心理的想法，但後來我幫你封閉了這種異能，因為窺探他人的終究會對你有不好的影響，看起來你不但已經自己解開，還成功的進階，另一種是空氣波，可以將周圍的空氣壓縮成為具有爆炸能力的空氣球，嗯，那一年你七歲。」
「你，當年你五歲，覺醒的異能是操縱天氣，當時由於自己的恐懼，將整座小鎮全部毀滅，我親自去把鎖在角落裡發抖的你救出來，並且教會你如何控制自己的異能。」
「你，當年九歲，異能是破壞力強大的輻射火焰，因為害怕傷害到家人，獨自躲在深山內，餓了許多天，我把你帶回異能界的時候，還記得你一口氣吃了七碗麵，差點把胃撐壞，還是我強行阻止你吃下去的，呵呵……」
「你，覺醒的是土系的能力，當時最喜歡惡作劇，結果在你弄塌公路的時候被你的父母看見，被當作怪物一樣趕出了家門，我親自帶你去和你的家人解釋，但最後你選擇跟在我的身邊，一直到現在。」
「你……」
老爺子的手指挨個點著，如數家珍一般說著這些異能者的來源，這些都是最早跟隨老爺子的異能者，當年他們都很小，也是老爺子最開始組建異能界的時候，對老爺子來說，他們就像是一群自己的孩子，看著他們漸漸的成長，如今看起來，這些人並沒有像自己喜歡他們一樣喜歡自己。
語氣有些讓人心酸，其他人也都想起了自己異能覺醒的時候，有的是老爺子親自來接自己去異能界，有的是各個花系的異能者前來引導，那時候的異能界，真的像家一樣，沒有功利，沒有爭端，大家互相扶持，互相進步，讓這群孤單的孩子有了依靠。
司徒等人似乎也懷念起了當初的一些事情，但他必須讓老爺子停止說下去了，追求新的信仰，首要斬斷的就是和老爺子的舊情，司徒插嘴道：「老爺子，你的大恩大德我們這些人不會忘記，只是你的路已經不適合我們了，也不適合這個世界，有時候我忍不住在想，你究竟是不是這個世界的人，為什麼你的思想中總有那麼多美好的願景，卻總也不願意承認這個世界已經腐朽的無藥可救了。」
老爺子沉默，忽然抬頭問了一句：「桑青呢，她應該也是你們中的一員吧，怎麼沒看到她，還是你們已經……」
「沒有」司徒忽然大聲的說道，覺得自己的情緒有些激動，然後緩緩說道：「你知道那個傻丫頭有自己必須要做的事，我讓她走了，並且也給了她覺醒的藥劑，雖然我們的立場不同，但我還不至於對昔日的玩伴下殺手。」
「那我們呢？只能存在一個異能界，你們是不是準備帶著你們的人工異能者大軍，對著這些昔日的夥伴們動手了呢？」老爺子玩味的說著。
司徒今晚沉默的次數有些多，這樣的場面，雖然在心裡無數次的進行過，但開始了，卻又有著各種各樣的猶豫。
「老爺子，你應該知道，我們已經到了更高的高度，現在我們每個人都有著不輸你太多的力量，而鬱金香系、菊花系、淡紫風信子系和白色彼岸花系的首領還有精英卻不在身邊，最近也聯繫不上，也許已經出了什麼事，在這種情況下，你們沒有勝算的。」司徒緩緩的分析著現在的形式。
事實上也的確如他所說，現在的異能界，完全靠著大批普通的異能者和小部分精英以及老爺子的強大能力和威望坐鎮，論局部實力，尚且有頂尖的老爺子，但論整體的勢力，則已經下滑的太多，而且最重要的是，戰爭一旦開啟，必然要傷及無辜，司徒連拿人類做實驗都不介意，又怎麼會在乎普通人類的死活。
在他的心裡，人類早就已經是無可救藥的群體，所以他才這麼渴望突破到更高的層次，事實上，他也的確做到了。
說到最後，司徒整個人已經漸漸的跨過了最初的不安和歉意，語氣越來越堅定，盯著老爺子的眼睛說道：「老爺子，讓位吧，真正的讓位，而不是讓我一直做一個傀儡，看看我會把異能界帶到什麼位置。」
杜宇在一旁靜靜的看著，嘴角漸漸露出不屑的表情，也許這最後一句話，才出賣了他內心的真實想法，一直以來，司徒都更像是老爺子的一個管家，無論老爺子怎麼信任他，他都只是一個管家。
所以他才這麼想要提升到更高的層次，甚至和老爺子分庭抗禮，這在杜宇的眼裡，卻更像是一個努力想要自己的家長重視自己的孩子，只是他的方法有些過激，這種證明方式，會帶給這個世界更多的苦難和悲傷。
老爺子靜靜的看著司徒，問道：「你知道東方守護者的野心麼，你知道魂界界主的身份麼，你知道這個世界一年後會發生的事情麼，你知道西方已經開始覺醒黑暗的力量，不久之後就要席捲全球了麼，你只帶著你的，是根本無法處理這些事情的，有時候實力並不是唯一的，這也是為什麼這麼多年以來，我用我所有的精力去建立異能界是一樣的，你們每一個人未來的命運都在異能界的手上，現在你卻要親自毀掉我們曾經的夢想？」
司徒的臉上漸漸的有了些許不耐煩的神色，甚至身上的力量也猛的波動了一下，讓杜宇差點直接出手，但老爺子還是那副平淡無奇的樣子，看著司徒。
「老爺子，我們最新的異能藥劑叫做『信仰』，我們這個新的組織，也叫做信仰，也許你說的都對，但人就這一輩子，我們不想承擔那麼多人類的責任，一切都是因果，你曾經也這樣教導過我們，為什麼現在卻又放不下？」司徒冷冷的說道，語氣中原本的尊敬，變成了針鋒相對。
而這時純潔黨的其他人也全部趕來，銀龍和康小花最快，葉連次之，然後才是呂健和朱曉宇，而呂健則在第一時間看到了那十幾個人身後的呂風，身子一震，而呂風也發現了趕來的呂健，兩個人目光相對，竟然有些隔世的感覺。
呂風下意識的向前一步，看著這個他最愧疚的呂健，想說什麼，張了張嘴卻又沒有說出來。
朱曉宇輕輕的挽住呂健的胳膊，呂健側過頭看了一下心愛的她，忽然展顏一笑，似乎放下了心裡的某種重擔，緩緩的站在了杜宇的身邊，純潔黨的人齊聚，這邊的氣勢也在一瞬間提升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