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獵人 第二十六章 終 第 七 章 羊中藏狼
    「轟!」三子已若滾地葫蘆般滾跌而出,再次吐出一大口鮮血,倒趴在離他剛剛立起之地兩丈左右處掙扎不起。

    「胡忠,你沒死?」蔡風駭然驚呼。

    出手之人竟然是那個被沙瑪殺死的胡忠,在剎那間,胡忠猝然出手,完完全全出乎蔡風和三子的意料之外。也正因為如此,三子竟然被胡忠重創。

    胡忠沒有死,不僅沒有死,而且還出手攻擊三子,這是不是有點戲劇性的變化?

    他在擊飛三子之時露出了一絲詭異而得意的笑容。

    「想不到吧?」胡忠眼中閃過一絲邪惡,悠然笑道。

    「為什麼會這樣?」蔡風似乎有些驚駭地問道,同時關切地望著三子。

    「說起來其實很簡單,因為我本來就只是在葛家莊做臥底!」胡忠得意地道。

    「那剛才你……」

    「如果我這麼容易死又豈有資格做臥底?只有三子這笨蛋疏忽大意以為自己才是天下最聰明的人,連有人跟蹤也不知道,這種窩囊廢簡直讓人笑掉大牙!打一開始,我就知道沙瑪的人在跟蹤我們,只是我並不知他們就是沙瑪等人而已。不過,我並不動聲色。哼!他們以為可以殺死我,這簡直是癡心妄想,他們連莫言也殺不死又如何能擊殺我?不瞞你們說,莫言也是死在我的手下!」胡忠得意至極地道,說著一腳踢翻撲倒在地的莫言的屍體。

    蔡風心頭大恨,莫言的胸前竟插著一根短矢,這正是胡忠所用的弩機所發、看來這支短矢就是使莫言致命之物,想到胡忠在葛家莊潛伏了這麼多年,此刻在最要命之際卻露出了本來面目,的確讓人心裡有些發涼。

    「是……你故意……咳……留下讓沙瑪跟來的記號?」那趴在地上的三子掙扎了幾下卻無法爬起,無限憤怒地問道,語調卻顯得有氣無力。

    胡忠悠然一笑,憐惜地望了三子一眼,得意至極地道:「也不是記號,只是稍稍留下點什麼而已,否則,以沙瑪的聰明豈會不加懷疑?如果我故意留下記號,他反而還不敢跟我們一起前來這個山谷,換成我們也是一樣,虛者實之,實者虛之,這一點你難道也會不明白?」

    「你究竟是誰派來葛家莊臥底的?」蔡風似乎有些無可奈何地問道。

    「告訴你也無妨,我真名並不叫胡忠,而是鮮於禪,你現在應該明白我是什麼人了吧?」

    胡忠得意地道。

    「你是鮮於修禮的人?」蔡風驚問道。

    「不錯,鮮於修禮是我的堂兄,鮮於修文也是我堂兄,我塞北鮮於家族與你蔡風早就勢不兩立,只是我一直都無法找到下手的機會,今天你就認命吧!」鮮於禪陰陰笑道。

    「你以為殺得了我嗎?」蔡風伸手輕輕撫了撫天網那如綢的灰毛,冷冷地反問道。

    「哼,別指望這些畜生;它們根本就不可能救得了你,此刻更沒有任何攻擊力,甚至連視覺、聽覺和嗅覺也都變得遲鈍了,你知道為什麼沙瑪和塌鼻漢子三人能夠無聲無息地進入山谷,而這群野狗卻似乎並未察覺連叫也不叫一聲的原因嗎?」鮮於禪得意至極地問道。

    「你下了毒?」蔡風駭然問道。

    「算你還有一點腦子,我前來之時,就將藥物抹在火把上,火把一燒,那種只有狗才能夠嗅到的氣息,早使它們的神經全部麻木,視覺、聽覺、嗅覺這才會跟著減退,即使連攻擊力也消失殆盡,它們此刻只是一群看上去模樣嚇人的怪物而已!」鮮於禪也禁不住為自己的聰明而得意,頓了頓又道:「本來我對你的刀和三子還有些懼意。可惜此刻的你們已全都如一頭紙老虎,根本就沒有什麼值得恐懼的。蔡鳳,如今你勁力盡失,即使這段時間凝聚了那麼一絲一點的功力,但想必在剛才擊殺塌鼻漢子之時費去了不少,就算此刻你仍然存有餘力,只怕這點力氣連一隻小狗也殺不了。而三子這小子更不足為慮,他與沙瑪最後幾拼,早己筋疲力竭幾盡虛脫,他不是心存善念而不殺沙瑪,事實上他連提刀殺人的力氣也沒有了,所以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沙瑪逃走。現在的你們根本就沒有任何反抗之力!」

    蔡風和三子的臉色都變得極其難看,他們沒料到這易名為胡忠的鮮於禪竟然精明如斯,心思之細密的確讓人生畏。此人也的確適合做臥底,而且他們也似乎更感到鮮於修禮的野心之大,已超出了他們的預料之外。胡忠加入葛家莊那是八年前的事情,如此長的時間潛伏於葛家莊,那就說明鮮於修禮早在八年前就有著極為可怕的野心。

    鮮於禪逼近蔡風所坐的石平台前一丈五左右,傲然而立,語帶譏諷地道:「葛榮曾說過,你最厲害的並不是手中的刀,而是與生俱來的智慧!我看全都是狗屁,一個人的智慧再高,如果沒有自我保護的能力,也是枉然。武林中人都說你智計之深,簡直天下少有,我鮮於禪從來都只是一笑置之,你只不過是憑著一點運氣而已,有什麼大不了的?要說你的武功天下少有,那還差不多,此刻你卻連握刀的力氣也沒有了,我看你還怎麼殺我?來阻止我殺你?」

    鮮於禪笑得極為得意。

    「殺一個人很簡單,我不用刀的確能夠殺人,但如果說到智計天下少有那可不敢當,至少你的智計並不比我遜色,否則我們又怎會著了你的道兒呢?」蔡風無可奈何地聳聳肩道。

    「算你還有點自知之明,亂世之中,惟有武力才是真正稱霸之道,你只好認命了!」鮮於禪微感得意地道。

    蔡風突然微微一笑,道:「只怕這次你要失望了,在亂世之中,單憑勇猛始終不過是一個武夫,而一個智者卻可以在不動聲色之中傾覆天下,以當年關雲長之勇,趙子龍之武,仍為武侯諸葛所驅使,董卓之蓋世武技,仍敗於貂蟬之計人之智是武之源,無智之人,武功從何談起?鮮於禪,即使不用刀不用這些野狗,更不動功力,我照樣可以擊殺你,你信也不信?」

    鮮於禪似乎聽到了最好笑的笑話,禁不住放聲狂笑起來,那些野狗在鮮於禪的笑聲中,有些顫抖起來,可見,鮮於禪下毒一事並非虛言,也難怪,這群野狗不敢對沙瑪進行攻擊,即使在最後沙瑪身受重傷之時,野狗群依然不動,那是因為它們根本就已經沒有攻擊能力了。

    「蔡風,我發現你越來越可愛了,居然能夠說出如此狂妄之言,我喜歡一個狂妄的人。

    更喜歡傲然和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因為那些人往往會說出一些很可笑的話來逗別人開心!」

    鮮於禪狂笑道。

    蔡風悠然一笑道:「你可知道,在三子與沙瑪決鬥之時,我就已經在身下的石台設置了機關,這是為沙瑪準備的,卻沒想到沙瑪無福消受,那就只好由你來享受了。如果不信,你大可走上平台,以那狗爪印為準,你敢嗎?」

    看著蔡風那煞有其事的樣子,鮮於禪只感到無比的好笑,忖道:「剛才三子與沙瑪交手之時的所有景像我都一目瞭然,你們的一舉一動豈能逃過我的眼睛?如此睜著眼睛說瞎話,也未免太過幼稚了!」不由得傲然道:「有何不敢?你這謊言也實在顯得有些低級了!」

    蔡風橫刀於膝前,笑道:「那你就來試試呀?」

    鮮於禪瀟灑地一笑,大步向平台行去,他要讓蔡風死得瞑目,同時更不相信蔡風如傳說中那麼聰明。他一向都極其自負自己的才智,這才會被鮮於修禮看重,派他潛入葛家莊。要知道,葛榮是一隻最狡猾的狐狸,如果潛入的人不聰明的話只會將事情弄糟搞砸,鮮於禪的武功在鮮於家族中只能算是二流,但才智卻是一流的,因此,他平時極其心高氣做。江湖之中傳說蔡風是個文武全才的高手,葛榮更曾說:蔡風的厲害不在於其刀,而在其智,其智遠取三軍。這可以說是對蔡風的最高評斷,而鮮於修禮也曾說過,蔡風是一個最可怕的敵人,鮮於禪自然心中老大不以為然,今日蔡風終於落到他的手中,不僅僅是蔡風,還有幾乎是蔡風的影子的三子也同樣落入了他的手中。此刻他要兩人生,他們就不能死;要兩人死,他們便不能生,這種感覺的確讓鮮於禪感到十分得意。

    此刻,他聽到蔡風睜眼說瞎話,只感到好笑至極,更不會相信蔡風的鬼話。

    蔡風望著鮮於禪慢慢逼近,嘴角牽起一絲淡淡地笑意,神情平靜得如一潭春水,並沒有因為鮮於禪的一步步逼近而有半絲波動。

    鮮於禪的目光緊緊盯著蔡風的眼睛,似乎想自氣勢上壓倒對方,不僅如此,他更似乎想自蔡風的表情之中發現點什麼。

    五步四步三步兩步一步,離石台越來越近,鮮於禪竟開始猶豫了,沒來由地感到一陣心虛,他的目光緊緊逼視著蔡風,那抬起的右腳竟然久久未曾放下。

    蔡風笑了,笑得有些得意,更多的是一種自然恬靜的瀟灑,自信之情自那笑意之中表露無遺。

    鮮於禪在蔡風的臉上沒有捕捉到半點驚慌,更無法看透蔡風的心思他從來沒想過有人會如此漠視自己的生死。

    多疑,是每個自以為聰明的人都免不了的毛病,鮮於禪同樣多疑,雖然他明知道蔡風所說的只是假話,可他仍禁不住想:「也許這石台之下真有機關,但並不是剛才三子與沙瑪比鬥之時所設,而是在我到山谷之前就已經設置好了,是蔡風以對付追兵也說不定。蔡風這小子狡猾多智,我豈能上當……」

    「為何不上來?」蔡風帶笑的聲音自石台上傳來,那些野狗將他圍成一圈,而他更坐在地上,野狗所圍成的是一堵肉牆。即使弩矢也射不到蔡風的身體,這讓鮮於禪心頭大恨、大惱,不過,他卻無法反駁蔡風的譏諷和嘲弄。

    鮮於禪漠然地一笑,不以為意地道:「甕中之鱉,也敢論智,哼!我只是不想讓你死得這麼快而已。」

    「哼,膽小如鼠也敢說這樣的話,鹿死誰手猶未可知,你也大過得意了吧?」蔡風不屑地一笑道。

    鮮於禪竟有些犯難了蔡風表現出一種高深莫測的樣子,這使他根本就無法摸清其底細,也根本猜不透這是否有詐抑或機關之類的。

    「小子吹什麼大氣……」

    「亂世之中你不是講究智不如武嗎?這次我就讓你看看咱們誰比誰厲害一些。也許你會認為我沒有能力在這裡布下殺人的機關,但你別忘了,這些野狗全都是我的屬下,它們會按照我的想法和意願去佈置我想佈置的東西,不信你看看身後那棵古松上有什麼?」蔡風冷殺地道。

    鮮於禪心中暗驚,這些野狗的視覺、聽覺及嗅覺遲鈍了些,但並不代表它們全都失去了活動能力,蔡風既然說這些機關是野狗所設,那並非不可能。正當鮮於禪感到驚駭之時,只覺背後風聲大起,暗叫不好,他也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但他想到江湖之中傳聞蔡風智計之高,心頭就開始發寒了。

    既然蔡風這般有把握石台上的機關可以殺死他,那身後這帶起強勁風聲的東西絕對不是一般之物。

    鮮於禪想都不想,凝聚全身功力便轉身向背後風聲的來源之處狂擊而出,他無法躲閃,更不敢前進,前進就是石台,而蔡風的石台之上所佈的也許還有更可怕的機關、他的銳氣被蔡風盡挫,剛才沒有跨出那一步,在氣勢上,無論怎麼說,他都已經輸了一籌,更使他對自己的信心大打折扣,這是絕對不容置疑的。所以他寧可轉身回擊那自背後攻來的不明之物,也沒有勇氣向前踏上石台。

    這或許就是人性的悲哀。

    鮮於禪在揮掌轉身面對不明之物時,他呆住了,也感到極為憤怒和氣惱。

    那不明之物竟然是一隻狗,一隻自古松上躍落的野狗,這只野狗其實也並沒有什麼攻擊力,只不過是因為軀體極大,所以帶起的風聲也就極為響亮,這使得鮮於禪虛驚了一場。

    「轟!」「昂!」那只野狗還未來得及落地,就已被鮮於禪一掌擊得飛了出去,一聲慘叫之聲中,腦漿進濺。

    在野狗屍體「撲通」一聲重重墜到地上之時,鮮於禪也在同時發出一聲狂嚎,踉蹌著衝出幾步,鮮血濺灑數點。

    蔡風悠然一笑,推開身前的幾隻野狗,瀟灑地立身而起,目光剛好與鮮於禪扭過頭來那難以置信的目光

    相觸,蔡風的眸於裡似乎多了幾分同情之色。

    「一個以為自己很聰明的人往往會做出最愚蠢的決定最愚蠢的事情往往是最聰明的人所為,這就是聰明反被聰明誤的真理!」蔡風的嘴角牽起一縷淡淡的笑意憐憫地道。

    鮮於禪的腰際深深插著一柄劍,那竟是「歪脖子」拋落在石台上的劍,而此刻這柄劍深深地插在他的腰際。

    這柄劍並不是來自石台之上,而是自石台的邊緣一道石隙之中射出,帶落了幾塊碎石,而在石隙之中,此刻露出了一截弩機的小翼,這柄長劍竟是通過弩機強勁的力道射出,而弩機的機括由一根細繩所繫,此刻一頭仍牽在蔡風手中中間長長的一段被「歪脖子」的屍體所擋,更有一段被野狗們的身軀壓著,若非此刻蔡風站起身來。外人根本就無法看到這細線的存在。

    鮮於禪笑了,笑得好苦,他千算萬算仍是著了蔡風的道兒。同時心中更明白,剛才若是他衝上石台,一點意外都不會發生,可是他害怕那石台上有機關竟然忽視了石台的邊緣,他也不得不佩服蔡風的智慧。

    蔡風說石台之上有機關,如果對方並不是一個喜歡自作聰明的人。則是一點效果也沒有,可是蔡風似乎完全捅捉到了鮮於禪的心理,虛虛實實使得鮮於禪疑神疑鬼而落入了他所設的圈套。

    蔡風說石台之上安有機關,就是要在鮮於禪的心中種上陰影,要是一個缺乏思考的人他一定會想:「你說設有機關,就一定沒有機關。」於是冒然之下定會捅破蔡風的圈套,而一個擅於思考的人就不會單從自己的角度著想,他會思忖著:「蔡風能夠被江湖中人認為智計天下少有的人物,難道他就沒有想到以如此簡單的謊言只會被輕輕一下就捅過對穿?如果蔡風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他也不配成為鮮於修札、破六韓拔陵、葛榮甚至李崇口中所稱道的厲害人物,既然蔡風意識到了這一點,那麼他所說之話有八成是真的,至少也會半假半真,我寧可信其有,也不能信其無!」

    鮮於禪是個聰明人。能在葛家莊臥底八年而不露絲毫破綻,而今天引來沙瑪、暗中放毒、裝死伺機而動,無不表現出這個人的陰險狡猾,而自認聰明的人必定多疑,多疑就是聰明反被聰明誤的罪魁禍首。鮮於禪是那種寧可信其有,而不可信其無的人,這是他的悲哀。

    蔡風的算計的確精妙絕倫,他將機關設在石台之下,就是算準了鮮於禪落腳的方位,更知道鮮於禪一定會中計而不敢踏上石台,那麼對方就會選擇這株古松為他解除後顧之憂,有古松作為後盾,至少背門不受襲擊,這是人之常情因此,蔡風所設的機關就是正對著古松與石台對立的位置。

    石台並不高,鮮於禪的注意力放在石台之上。因而忽視了石台中的石隙,而他所在的角度也不利於發現石隙中的裝置,只有等他最後一步移出,便與石台相靠才正對著石隙,而這時他抬頭平視著蔡風,蔡風也引他說話,使鮮於禪沒有機會低頭仔細觀察腳下的石隙,而蔡風之所以不在此時拉動機關,是因為沒有足夠的把握,所以,他必須借助那預先藏在古松上的野狗,由於古松上的松枝極密,又背對著陽光,因此顯得十分昏暗,那野狗潛伏於上面,在鮮於禪注意力全聚中在蔡風身上時,竟沒有覺察到野狗的存在。

    與野狗相配合,蔡風的這一記殺著才是完美的,鮮於禪轉身殺狗,又如何提防自腳下斜射而上的長劍?因此竟被長劍一射而中。

    「鮮於禪,你只好認命了,其實我早就知道你是奸細,這機關也並非為沙瑪所設,而是專門用來對付你的,你信嗎?」蔡風憐憫地望了鮮於禪一眼,淡淡地道。

    鮮於禪手掌緊緊捂在劍身周圍,但卻不敢拔出,聽到蔡風這麼一說,不由得慘然一笑,道:「你愛怎麼抬高自己的智慧,就怎麼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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