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孫怒雷心頭釋然,暗責自己剛才小看了蔡風。江湖中曾傳說蔡風只為幾個戰友,數次單身殺入敵人的軍
黃尊者的大手印並未能要蔡宗的命,蔡宗只是退了三大步,握刀的手有些顫抖。
黃尊者也絕不好過,他的整條手臂竟然結上了一層冰,雖然不是很厚,但已經夠駭人的了。
費天與自窗口掠入的人戰得難捨難分,那苦心禪卻因桐油入眼,根本就看不清週遭的一切,也不敢有何異樣的動作,只是聽著眾人在稀里嘩啦地亂打一氣,自己則一個勁地擦拭著眼睛。
「水,清水!」苦心禪呼道,此刻他才想到必須以水沖洗眼睛,否則只會使眼睛變瞎。
那些圍在一旁觀看的人,興致極濃,看著這種混亂的殺局不住地大聲叫好,雖然在這種環境中,有些驚心動魄,但也更添了幾分刺激在這種不知生死的年代,人們早已麻木了生死,但對這種打殺卻有著極濃的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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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蕭蕭,霧鎖林間,長路漫漫,三十里無一小村,五十里未見一鎮,天地間惟有一片死寂。
元宵節雖佳,但由於兵荒馬亂,並非每一個地方都燈火燦爛,繁華如錦。
荒村破廟,寒鴉夜鳥淒號,聲聲摧肝斷腸。
低矮殘破的舊房,在戰火之下呈現出一種弱不經風的感覺。
自破窗中透過些微淒涼的火尤,在寒夜之中顯得有些怪異和突兀。
「希聿聿!」馬嘶之聲山夜鳥的啼叫更驚心動魄。
破窗之中,火光一陣搖曳,似乎是有感於馬嘶。
「族王,前面有燈火,看來有人居住,讓屬下前去看看。」說話者正是爾朱榮身邊的家將之一。
「我陪天問去!」爾朱情身後一名漢子道。
「好,你們小心一點。」爾朱榮的聲音似乎有些乾澀,的確,與黃海一戰,他所受之傷很重。幾十年來,這次大概是他傷得最嚴重的一回,但爾朱榮心中並沒有後悔此戰,此戰之後,他知道將會是自己武功
的另一個轉折點,他敢肯定自己的武功會再上一個層次。當然,這一切都必須在他能夠安全地回到塞上北秀容川。
不知道為什麼,他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那像是一幕陰雲,死死罩在他的心頭,揮之不去。
今日這種感覺特別清晰,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麼,或許是他從來都未曾受過傷,一旦受傷,竟然心神俱損,人也變得多疑起來。
那兩人應了一聲,便策馬向透出燈火的破屋行去。
淡淡的月輝,今日的天氣的確很好,白天的日光暖若小陽春,而晚上的月光也別具一番風韻,柔和的光線使天空披上了一層薄薄的輕紗,朦朦朧朧的感覺似乎已經很長時間沒有享受了。
風微寒,空氣之中還有一些潮濕的感覺,冰涼的風,似乎可以一舒連日來的悶氣。
「族王為什麼要如此急著趕回北秀容川呢?如果在洛陽養好傷豈不是更好?」爾朱情極為不解地問道。
「不可以,我們必須以最快的速度趕回神池堡迅速調派人馬尋找天道之門。」爾朱榮吸了D氣道。
「天道之門?」爾朱仇禁不住有些疑惑。
「煩難、天癡、佛陀登入天道之地,那裡一定藏有登入天道的最高秘密。只要我們能夠找到天道之門的所在,就有機會探索武人所能達到的最高境界之隱秘。更可能會在武技上有更大的突破,因此,我們不能讓別人捷足先登。」爾朱榮認真地道。
爾朱情和爾朱仇這才恍然大悟,憶起黃海和達摩所說的煩難、天癡、佛陀升天之事,他們從來都沒有想過,竟然真會有人升入天道,而且此事己是不容置疑的實事。天道只是一個傳說,一個不切實際的傳說,可是一旦變成實事,就不能不讓人瘋狂,不能不為之心動,即使如爾朱榮這般劍道宗師也不能例外!
煩難和天癡本就是武林之中的上代神話,便是能夠獲得其武功真傳的弟子蔡傷,也變成了江湖中刀道的神話,那他們能夠悟道登天。達至武人所能達到的極至,也並非不可能。
蔡傷的厲害是不是與那天道之門有關呢?天下間,知道天道之門的人惟有蔡傷、黃海等有數的幾人,那他們是否己經悟出了什麼?
「可是我們大可讓更多一些的兄弟相護呀?」
「難道以我們八人的實力還不夠嗎?」爾朱仇打斷了爾朱情的話。
「不要爭了,我只是不想讓太多的人知道我已受傷,那無論是對軍心還是本族王的聲譽都會有很大的影響,我受傷之事,只能限於你們八人知道,回到神池堡後,如果在一個月中有其他人知道我受傷的消息,定要嚴懲你們八人!」爾朱榮肅然道。
爾朱情和爾朱仇一呆,心想也有道理,便不再多說什麼。
「得得……」那兩個探路之人策馬回來了。
「天問、天武,那裡是怎麼回事?」爾朱情問道。
「那是一家農戶,夫妻兩人帶著一個小孩。」爾朱天問回答道。
爾朱天問的年齡比爾朱天武小了幾歲,但看上去卻要蒼老一些,雖然正值壯年,可額頭上卻多了幾道皺紋。他倆本和爾朱天光是同一輩人,可卻是外系因此,在爾朱家族中,二人身份只能和上等家將同一待遇。
「在這荒村之中,怎會還有這麼一家農戶?」爾朱仇自語道。
「他們說這裡並不只一家,而是有五家,前些時候這裡有強盜經過,他們躲得快,倖免遇難。今天是元宵節,才敢偷偷回村。」爾朱天問再次補充道。
朱情和爾朱仇這才釋然。
爾朱榮望了望夜色,淡淡地道:「先不要說這麼多,找個地方竭一晚再說,明天一早還要趕路呢。」
「是,屬下這就去整理一間屋子,反正這裡的空屋子很多。」爾朱天武道。
「好吧,大家一起去。」爾朱榮道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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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間依然靜謐,雪地上呈現出一片零亂的爪印。其中一攤血跡更是觸目驚心,但也被踏得一塌糊塗。
幾聲寒鴉的啼叫,使得林間更增添一絲陰氣森森的感覺。
幾道身影如幽靈般出現在林間,但卻被眼前的一片混亂給驚呆了。
他們看到的不僅僅是零亂的爪印,一攤濃濃的血跡,更有一堆白骨與一根皮鞭,還有幾塊破碎的衣服。
每一根骨頭都啃得極為乾淨,而那根皮鞭就在幾根指骨旁邊,頭顱空洞洞的,連腦漿皆被吸得乾乾淨淨,饒是這幾人膽大功高,也禁不住毛骨悚然。
「是桑拉,這是他的皮鞭!」這幾人中的其中一個忍不住驚呼道。
「這是桑拉的銀牌!」一名滿面陰摯的漢子彎腰在地上拾起一塊三寸長的銀牌,驚聲道。
「難道他真的被這群野狗給吃掉了?」說話者是一個老成穩重的和尚。
「上人所說的並非沒有可能!」一個年輕小伙子插口道。
「祈公於哪裡話,以桑拉的武功,就算殺不盡野狗,逃走應該是沒有問題的。」最先發現桑拉皮鞭的漢子道。
「金老大所說可不能絕對,想那蔡風能被中原尊為年輕第一高手,豈是易與之輩?桑拉不等大夥一起趕到,就獨自行動,他只不過是怕功勞大家平分而己,以一人之力對付蔡風,簡直不自量力!」那被稱為祈公子的年輕人有些不忿地道。
「祈公子雖然說的沒錯,但蔡風已被王子和四大護將擊成重傷,不可能還有很強的反擊力量?以我們之中的任何一人之力,都極有可能將之於掉!」金老大也有些不服氣地道。
『金老大所說甚是,桑拉當時親眼見到了那場比鬥,莫拉說桑拉甚至出手擒回那個美妞,這說明桑拉可能間接地與蔡鳳交過手,而他既然敢單獨行動,表明他對蔡風的實力已經有底,桑拉可不是個笨人,絕不會幹愚蠢之事,因此,我贊同金老大的說法。」那名拾起銀牌的陰摯漢子附和道。
「普其兄分析得有道理,以桑拉的聰明才智,又怎會自己送死?蔡風肯定己經身受重傷。」金老大道。
「那這堆白骨難道是蔡風的?這是不可能的,如果桑拉還活著,那麼這堆白骨的頭顱怎麼還在?桑拉怎會不割下蔡風的腦袋,沒有腦袋,他如何交差?桑拉是個聰明人,該不會連這一點都不清楚吧?」祈公子反駁道。
眾人不由得啞然,半晌,被稱為普其的漢子有些迷茫地道:「可是桑拉的記號就是指向這片林子啊,而且到這裡也便停止了……」
「這是桑拉的白骨!」那個半晌沒有插話的大頭和尚突然道。
「上人如何這般肯定!」金老大、祈公子與普其同時問道,這三個人的語調之中顯然對大頭和尚極為尊敬。
你們看地上的碎布,雖然很多地方被血跡所染,但有些地方還是比較分明的,觀其顏色,不正是桑拉今日所穿的衣服嗎?而桑拉又怎會丟下馬鞭與令牌呢?那只有一個可能,就是
被野狗啃光了骨頭,這些剩下的東西是野狗不吃的!」大頭和尚肯定地道。眾人愣了半晌,才齊聲疑問道:「難道蔡風還能夠殺了桑拉?」
「我不知道,也許是,如果蔡風沒有殺桑拉,以桑拉的武功又豈會逃不掉?即使躍上樹頂等我們前來,野狗也是可望而不可及,可他卻被野狗吃了,這便肯定是蔡風殺了他,至少是讓他受了重傷!」大頭和尚推測道。
「那就是說蔡風一定沒有受多重的傷,他殺死了桑拉又逃過野狗群的噬食,說明他眼下的武功至少比桑拉厲害一些。」祈公子臉色有些變色地道。
「我想應該是這樣,這麼多野狗腳印,在大草原上都不多見,也不知這些野狗從哪裡來的!」普其驚異地道。
「不管怎樣,大家小心一些就是,我通天倒希望蔡風不要傷得太重,打落水狗的事,我通天也不稀罕!」那大頭和尚傲然道。
「誰不知通天上人乃吐谷渾釋家第一人?自然不在乎一個小小的蔡風了!」金老大似乎有些拍馬屁的意味。
祈公子不屑地扭過頭去,他似乎極看不慣金老大的作風。
「我剛才查過,這林子除了野狗足跡外並無任何人的腳印,那就只有一個可能,人的足印被野狗群所掩,只要我們順著野狗的足印尋找,就一定能夠發現蔡風的蹤跡!」通天上人認真地道。
「上人可真細心,好,我們就順著野狗群的足印追擊,這個方向與蔡風所住之所背道而馳,只要發現了他的行蹤,一切都好說了!」祈公子讚道。
「好,大家小心了!」普其提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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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宗出刀如風,黑木鈍刀劃出如電,那一層白白的豪光更為清晰,顯然是含忿一刀,力道之強,的確驚心動魄,這一刀只是攻向與費天交手的兩人。
那兩人大駭,蔡宗這一刀的力量他們可是見識過的,竟然能夠硬抗密宗大手印絕學,單憑這分勁道,就讓他們心生畏怯。何況又有費天這個可怕的對手,是以,在蔡宗刀風一轉之時,他們就開始退,暴退!
黃尊者暗叫不好的同時,就已經聽到蔡宗低喝一聲:「走!」
眾包家莊弟子卻被蔡宗刀風所逼,根本近不了身。
費天身形沖天而起,射向屋頂可就在此時,一個巨大的鐵球已逼臨面門,如果他執意要撞開屋頂,一定會被這個鐵球擊成重傷,雖然鐵球上的刺根本無法傷他,但重傷之後,就是躍上了屋頂又能怎樣呢?誰知道屋頂之上有沒有伏兵?
是以,費天只得在空中一個扭身,轉向苦心禪撲去。
苦心禪正在用清水洗眼,突感頭頂勁風大作,吃驚之下只得向地下一滾,閉著眼睛撞斷了幾根桌腳。
「轟!」硬抗這一擊的卻是花蒙,可花蒙的功力如何能夠與費天相比?一擊之下,竟然狂跌而出,噴出一大口鮮血,壓碎一張大桌,盤子碗筷全都變成稀巴爛。
花蒙雖然受傷,但腦中仍是清醒的,費天的勁道之猛的確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幾乎連他的椎骨都給壓斷了,渾身肌肉一陣撕裂般的疼痛,只讓他冷汗直冒。
正當花蒙哼哼唧唧之時,「啪啪啪……」一連串的耳光打得他牙齒松肌。
花蒙睜眼一看,卻見是掌櫃的,不由得大怒,可是此刻受了重傷,他連個小掌櫃也打不過,動一下手都極為難受,正要開口大罵,嘴巴卻被一塊抹桌子的髒布堵住了。
「你他XX的敢砸老子的場子,打老子耳光,老子就送你去見閻王!看你還神氣什麼,你這龜兒子,王八蛋!」掌櫃的說著掏出一把牛耳尖刀,「噗」地一聲刺入花蒙的心臟。
可憐花蒙連一聲慘叫都沒有來得及發出,就死在一個不會武功的掌櫃手中。
由於場中太亂,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集中在費天和蔡宗身上,而花蒙又被桌子所掩,包家莊眾弟子根本就不知道掌櫃的會趁亂要了花蒙的命。在這種世道裡,殺死一二個人,那似乎太正常了,根本沒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
戰亂本就讓人失去了正常,將人內心深處的野性和凶性完全激發出來,使人變得瘋狂,更何況掌櫃的能在這亂世之中經營臨城最好的飛雪樓,也絕對不是懦弱之流。
「媽的,連我的人也敢殺!」一聲怒吼,卻是苦心禪。原來,他剛才貼地一滾,雖然避過了費天的凌空一擊,身子也躥進了桌底,而這時正好朦朦朧朧地發現有人殺死了花蒙。
他眼睛經水一洗好了很多,模糊之中,知道殺死花蒙的人竟然是掌櫃,怎叫他不大為震怒?
掌櫃的大驚,他以為自己的動作並沒有人看到。誰知竟有這麼一個光頭怪物發現了他殺人,而且攻擊速度快得使他來不及反應。
苦心禪的拳頭快若奔雷,更是殺意澎湃,身過之處,桌椅盡裂。
在掌櫃的站直身子之時,他的拳頭已只距掌櫃三尺,強烈的拳風讓掌櫃嚇得大叫,但卻根本沒有應變和躲避的機會。
一旁的小二忍不住驚呼出聲,眾人剛才都見過苦心禪拳頭的可怕,是以此刻竟似乎不忍目睹掌櫃的慘死。
坐在一角一直默然未動的兩個剛才出言譏諷包家莊之人的臉色也微微變了,其中一人拿起桌上的一隻瓷盤,但手卻被另一人按住了。
「砰!」一聲悶哼之下,苦心禪倒翻而出,握住拳頭「哇啦哇啦」直叫。
他並沒有殺死掌櫃,並不是因為掌櫃的頭硬,而是因為另一隻拳頭。
一隻突出其來,但卻絕對及時,絕對霸烈的拳頭。
拳頭很普通,皮膚並不是十分粗糙,甚至微顯蒼白,五指的關節極為勻稱,並在一起,便成了一隻不凡的拳頭。
不是很大,但卻很硬、很有力感的拳頭並不是掌櫃的,掌櫃此刻已在雙腿發顫,臉色煞白,額角甚至滲出了汗珠,汗珠當然是冷的。
拳頭的主人,是一個很普通的老頭。樸素的衣衫清潔整齊,濃濃的眉毛,細長而炯炯有神的眼睛。給人的感覺只是一種極為平和與優雅,有半絲壓迫之感。
這是一個似乎被人忽視的人,但卻絕對不能小看的人。
「你先退下!」那老者頭未回,只是輕輕地向掌櫃道了一聲。
掌櫃的似乎此時才真正鬆了口氣,雖然還想說點什麼,但那老者卻反手搖了搖。
「爹,大爺會處理好的。」一聲嬌脆的聲音自掌櫃身後傳來。掌櫃扭頭一看,正是他的女兒鳳珍,這才明白是怎麼回事。
『哪裡躥出的死老鬼?膽敢阻擾老子的事!」苦心禪大怒叱道。
「老夫已經很久沒有出手了,今日見你們蠻橫霸世的樣子,卻不得不破例出手。」老者極為安詳地道。
「你們這些該死的傢伙,竟然來我飛雪樓搗亂,打擾了我們大爺的清修,真是罪該萬死!」那掌櫃此刻有人撐腰,說話的聲音大了許多。
「呸,什麼狗屁大爺,以為是皇帝老子嗎?膽敢阻止老子殺人,就得死!」苦心禪剛才被對方擋了一招,早已被激得怒火中燒,況且剛才被燈油灼眼,一口窩囊氣正無處發洩,此刻自然全都一古腦兒發洩於這老者的身上,說話之間,已然猛拳狂轟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