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間很靜,雪野之中,一切都是那般蒼茫,鳥雀很少。「撲哧哧……」的只是那些鴉鵲,這種世界格外靜謐。
蔡風坐在地上喘著粗氣,他真的想大笑一場,不過,他這時的笑或許會比哭更難看一些。
從這裡到客棧只不過十餘里路,而此刻蔡風卻行了半個時辰依然未走一半,還在途中休息了三次,若換成以前,那只是轉眼間的路程、如此下去他也不知什麼時候能趕回客棧與三子會合,而讓蔡風擔心還不止這件事,他更擔葉虛,這個突然出現中土的神秘人物,也是一個超乎他想像的厲害角色。
蔡風的傷勢的確很重,這是出乎意料之外的一場劫難,可冥冥之中自有主宰,想逃也逃不掉,讓他一一遇上。
雪地之上,一長串深深的足跡延伸向遠方,似乎像一條長長的尾巴悠然拖地。
蔡風有些無可奈何之感,此刻如果有人尾隨著足印追來,很快就可以追上幾乎沒有什麼反抗之力的他。
葉虛的那一擊的確太過可怕,幾乎將他五內擊得碎裂,不過,葉虛並沒有殺他,也許,葉虛會後悔,當然,那只是蔡風的想法。每一個放過蔡風的敵人都會後悔,蔡風活著,那他的敵人就絕對不會得到安寧,這點已是不可改變的事實。
光禿禿的樹權被風吹得嗚嗚作響,天氣仍然極寒,蔡風出道至今很少感覺到冷,今日卻頗有些涼意。
蔡風的腦子在飛轉著他在考慮如果此刻有敵人追到,那該怎麼辦?現在即使一個普通的武林人物都有能力殺死他。這時,他只盼望自己留下的記號能讓三子盡快找到,並盡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因為葉虛極有可能再派人前來追殺他,既然他們己經成為仇敵,葉虛又怎會讓一個對他絕對有威脅感的敵人存在於世間呢?
何況葉虛並不是一個守諾誠信的君子否則叔孫怒雷也不會再次中毒了。想到叔孫怒雷,蔡風禁不住微微有些不解,叔孫怒雷究竟是誰救走了呢?
而這個人一直能夠潛伏於他們的身邊,即使連葉虛也未能發現,可見此人的功力和輕功之好絕對可以列入頂級,而江湖之中又有幾人擁有那種身手?
那人救走上孫怒雷的時機把握得如此之準,的確難得!
如果這人是叔孫怒雷的朋友,又為何不出手相助自己,至少此刻也得顯身幫他一把呀。
「也許這人是懼怕葉虛的武功、」蔡風心裡這麼想著,他第一次感覺到一個對手的可怕,葉虛就是這樣,其實葉虛的可伯並非全是因為他自己,而是因為他的屬下皆是一等一的高手,與蔡風交手的四人尤其是如此,竟然能夠在黃海所傳的三大殺招之下仍能不死,這使蔡風不能不對他們四人重新進行估計。不過,那四人的厲害只是在他們的陣法配合之下,若無陣法相助,蔡風絕不會讓他們活在世上,但陣法也不能不算手段,這是一種手段,殺人不一定得全憑武功,任何手段都可以用,他們以陣法對敵,自然是無可厚非的。
讓蔡風感到頭大的卻不知葉虛究竟還有多少像那四人一樣的高手呢?泰山之頂又將是怎樣一種戰局?
吐谷渾入主中土又是為何呢?
葉虛對付叔孫怒雷,難道就是因為唐艷為報瓊飛之仇嗎?
這似乎有些說不過去。而葉虛與唐艷又是什麼關係?
他們為何會走到一起?
以葉虛的才智儀表,難道會為了哈鳳而戰?
「不會,絕對不會!」蔡風心中肯定地否認道,葉虛絕對不會是那種重情重義之人,他雖然與葉虛只是初次見面,但似乎對葉虛極為瞭解、蔡風很自信自己看人的眼光,他總覺得葉虛不是感情用事的人,而是一個極富心機,也是極有野心的人物,更不會做對自己沒有好處的事,蔡風相信自己的判斷。
叔孫家族絕對不是好惹的,為了一個女人而與整個叔孫家族為敵,當然不是明智之舉,甚至對吐谷渾國也是一種危害、除非葉虛自身本就想對付叔孫家族,否則他無論如何也需考慮一下那之中的後果。
葉虛在吐谷渾的身份絕對不低,甚至很可能是吐谷渾的王族中人。
蔡風深深地吸了口氣,他體內的無相真氣有自發的療傷之效,每次坐下來休息片刻,體內便恢復一些真力、這當然是件好事,如果體內的無相真氣也失去了作用,那可真是讓他頭大如斗了。
有一片乾枯已久的葉子自樹上掉落下來,這片葉子竟然在枯枝上奇跡般熬過了一個冬天,的確是一件值得稱奇的事、這片林子之中松樹並不多,不過在前面不遠處倒是一片密密的松林,林中籐蔓相纏,蔡風記得自己是自那片林子穿過的。
枯葉飛,如一隻瘦蝶,飛旋、捲舞蔡風的臉色卻因此而變得更為蒼白。「哧……」同時蔡風很自然地擺動著脖子,樹葉翩然掠過蔡風的肩頭,但卻在他的肩頭削下了一塊皮肉。
一片葉子,殺人的武器,而兇手並未見到蹤影,也許,那並不是一片葉子。
蔡風掙扎著站起身來,但卻又歪坐在地上,他不僅沒有能力避開那片枯片,甚至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這的確是一種悲哀,一種淪為他人獵物的悲哀。
該來的人終還是來了,蔡風卻似乎失去了先兆,或許是剛才想問題想得太過入神,抑或來者的武功已
超凡入聖,但無論如何,這並不是一件好事。
不是件好事,蔡風的心有些發涼那神秘的敵人藏身於哪個方位他也不知道,但能夠以葉傷人的人絕對是此刻的蔡風所無法抗拒的。
血是熱的,雪是冷的,冷熱交替就像此刻蔡鳳的心。
「閣下有此等身手,為何仍要鬼鬼祟祟?要想取我蔡風的命,此時對閣下來說還不是輕而易舉?」蔡風伸手輕捂肩頭的傷口,有些漠視生死地道。
林間空寂,聲音便若雪花一般輕悠。蔡風的話語有些虛弱,但如果有人置身林中定能夠清晰地聽見。
「喇」一根斷枝如箭一般標射而至,直射蔡風的肩頭。
蔡風「呀」地慘叫一聲,他無法躲避,此刻似乎連動一個小指頭的力氣也沒有了,也就只好眼睜睜地望著血花四濺,斷枝無情地插入了肉中。
一陣「沙沙」之聲傳人蔡風的耳朵;他的眸子之中閃過一絲恨意,但更多的卻是無奈。
「哈哈……想不到鼎鼎大名的蔡風,連根樹枝也擋不了,如果傳揚出去,定會讓人笑掉大牙,真是有趣!」一陣極盡椰輸的笑聲自蔡風的側面傳來。
雪層被採得「吱嘎吱嘎……」作響,對方並沒有刻意顯出他的功力。
蔡風怒極地扭頭瞪了那人一眼,那是一名極為高碩的老者,竟是為葉虛趕車的車伕之一,也是接住哈鳳的那名車伕。
蔡風極力想站起身來,但卻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只得緩緩地向後移退了兩步,他似乎有些畏怯來者,想盡力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車伕又笑了笑,笑得十分得意,似乎是為蔡風的表現而得意,抑或他極喜歡看人的狼狽樣。
蔡風的模樣的確夠狼狽的,鮮血順著樹枝滑出,在樹枝周圍的衣衫上泛起一圈美麗的漣漪,加上肩頭的血紅,感覺就是一隻受傷的野狗,特別是蔡風的目光。
那名趕車的車伕也有這種感覺,也許這就是他好笑的原因吧。
「什麼中原年輕第一高手,只不過是一隻落水狗而已!」那車伕有些輕蔑地望了蔡風一眼,鄙夷地笑倒。
「閣下既然如此說,那咱們可是同路了,你是走狗,我是落水狗,都不是什麼好東西!」蔡風臉上肌肉**了一下,依然故作淡然地笑道,他從來都不會在口頭上輸給別人。
那車天大怒道:「你找死!」
「我就是不說也是死,難道被你羞辱一頓,就可以話下去嗎?」蔡風好笑地反問道。
那車伕一愕,怒火反而平復了下來,他的確沒有必要與一個將死的人去計較什麼,那似乎有失身份。
「你說得很對,無論如何,等著你的只有一個結局,那就是死!」車伕狠聲道。
蔡風苦澀地笑了笑,稍帶僥倖的口氣道:「我們似乎並沒有深仇大浪!」
「那並不代表我不殺你!」車伕靜靜地立在蔡風一丈遠處,那高碩的身材產生一股無形的壓迫感,這比他坐在車轅之上時有氣勢多了。
「我早就知道葉虛並不是個守信之人,不過,他比我想像中更為虛偽,本還當他是個對手,看來是我高估了他的人格!』蔡風以進為退,激將道。
「你不用以言語相激,實話告訴你,殺你並非王子的主意!」車伕並不想隱瞞什麼。
「王子?你說葉虛是吐谷渾的王子?」蔡風微微吃了一驚,問道。
「不錯,他就是我吐谷渾的大王子,你也不必驚訝什麼,這似乎並沒有什麼值得奇怪之處!」車伕傲然道。
「那你連王子之命也敢不聽?」蔡風試探性地問道。
「哼,你別拿王子來壓我,這次要殺你是國師的命令,王子並沒有說一定要保你平安,如果你要死,他自也不會阻攔的。」車天冷笑道。
蔡風算是死心了,可是仍有些不甘地道:「你們國師是怕我在泰山之巔殺了你們王子,這才要在上泰山之前將我除去,是嗎?」
「呸,就憑你,也想勝我們王子?簡直無稽之談,癡人說夢而已!我們國師之所以要殺你,只是因為你殺了一個不該殺的人!」車伕似乎有些憐憫地道。
蔡鳳一愣,疑惑地問道:「我不該殺的一個人?那人是誰?」
「衛可孤!你當初如果不策劃那什麼大柳塔之戰,老夫想以我們國師愛才惜才的性情,也許可以饒你一命也說不定!」車天無可奈何地道。
「衛可孤和你們國師又是什麼關係?」蔡風心中大惑。
「衛可孤的本名叫桑達也金,也是我們國師失散多年的親弟弟!此刻你應該明白我為什麼要殺你了吧?」車伕望看蔡風那似乎極為驚訝的表惰,冷冷地道。
蔡風感到一陣無可奈何,他的確沒有想到死了兩年的衛可孤竟然還有個親哥哥,而且偏偏在這個時候插上一腳,看來這個天地也的確大小了。
蔡風深深吸了口氣,竟然笑了起來,笑聲越來越大,只笑得那車伕莫名驚愕。
「你笑什麼?」車天有些不解地問道。
「咳咳……」蔡風笑到最後終於咳出血來,他傷得的確太重。笑聲依然在林間飄蕩,愈飄愈遠,只是蔡風的臉色顯得更為蒼白了。
「我笑命運捉弄人,上蒼要這樣懲罰我,我也只好認命了。能告之你們國師叫什麼名字嗎?如果陰間真的有公堂,說不定真可以去告他一狀,豈不有趣?」蔡風神情古怪地道。
那車伕竟也感到好笑,他似乎沒有想到蔡風竟說出這番話,也大感有趣,不由道:「如果真要告狀,你連我也一起告好了,請記清楚了,我叫桑拉,我們的國師叫桑達巴罕!」那車伕說完眸子之中閃過一絲陰冷的殺機。
蔡風臉上的神情依然古怪,桑拉卻已經出手了,出手一鞭,正是那條趕馬鞭。
只要能殺人,任何東西都是利器,趕馬鞭極短,但纏繞蔡風的脖子還是足夠的。
蔡風沒有閃,他也閃不開,更沒有力氣閃,但他的眸子之中現出了一絲陰冷的殺機,不過那只是一閃一滅間的事,沒有人覺察到,也沒有人能夠讀懂那之中的含義。
鞭,如靈巧的蛇一般纏上了蔡風的脖子,注滿真氣的短鞭只要稍稍一拉,蔡風的腦袋就會如球一般滾落。
而桑拉的眼睛卻在這一刻變綠了,因為他想不到的事情也在此刻發生了。
蔡風的手中多了一柄刀,短刀,只不過一尺二寸長的刀,精巧而別緻,更在雪花和斑斑陽光之下閃耀著淒寒的冷光。
單憑一柄刀並不能讓桑拉感到心驚色變,桑拉色變的是因為蔡風竟然快捷無倫地揮出這一刀,刀風陰寒,殺意凜然蔡風居然還有反擊之力,而且把握的時機又是那般準確而精妙,不過,這是同歸於盡的打法。在桑拉拉斷對方的脖子之時這柄刀就剛好刺入他的心臟,沒有半點誤差,桑拉自然算得夠準確,因為他絕對不是一個庸手。
桑拉這一刻才明白茶風是如何可怕,剛才他對蔡風的感覺並沒有錯,蔡風就像一隻野狗,一隻受傷的野狗,他將所有殘餘的力量拿來做最後致命的一擊,絕對不會浪費!
蔡風的確是這樣,那片樹葉,他完全有能力避開,那樹枝他同樣也可以避開,可是他沒有避,寧可一動不動地受傷。他不想將所凝聚的那絲微薄力量用在毫無意義的擋擊之上,他只是在等待。等待一個能夠一擊致命的機會,更是在麻痺對方的警覺。不可否認,蔡風不僅是個高手,更是個最優秀的獵手!
桑拉不想死,同時他後悔剛才那射出的枯枝為何不選擇致命一擊。雖然他知道蔡風的命比他值錢,可是生命並不是以金錢來衡量的,更不是拿來交換什麼東西的,桑拉仍然很珍惜自己的生命,他不是一個能夠超脫生死的人,更何況蔡風此刻已是強弩之末,迴光反照的一擊,他沒有必要去為一個只有半條命的人陪上自己的性命,因此,他改變了力道。
「呀!」桑拉慘叫一聲,蔡風在桑拉的慘叫聲中間哼著飛射出去。
「吧噠」蔡風吐出兩大口鮮血,在雪地之上摔了一個大坑,鮮血更染紅了雪地,淒慘一片。
桑拉踉蹌著倒退數步,胸前被劃開了一尺多長的傷痕,鮮血狂噴。
蔡風的刀中有刀本來一尺二寸長的刀鋒,此刻竟長達兩尺。
此刻的刀更是形狀怪異,這是一柄藏有機括的獵刀。
蔡風很少用這柄刀,他基本上用不著,只是用它來切鹿肉和羊腿之類的,不過,任何經過巧手馬叔手中的玩意兒,就絕對不能小看,哪怕是一根牙籤!
這柄刀是馬叔打造的,馬叔並不止打造了這麼一柄刀,但蔡風只有一柄,其實一柄刀足矣。
不過,蔡風並未能殺死桑拉,桑拉的反應的確夠快,如果不是他估計再一次失誤,重傷之下的蔡風根本就傷不了他,他是被那突然彈出的獵刀所傷。
這一刀並不輕,至少讓桑拉幾乎連命都丟掉了,他沒有死,但必須止血,封住創口,否則他仍是死定了。
蔡風的刀落在雪地上,還沾著血絲,一縷一縷,鮮艷奪目,頗有幾分殺氣。
蔡風趴在雪中,大口大口地咳著,他的脖於上多了一圈烏黑的鞭痕,桑拉將他甩出去的力道也不小,幾乎讓他無法呼吸、此刻的蔡風,即使連根小指頭都不想動,大概也動不了,剛才一擊,已經將自己積累的殘餘功力毫無保留地發揮出來,此刻只感一陣虛脫、不過他的面上露出了一絲難得的笑意、他聽到了一些異樣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