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宗從來都沒有怕過誰,進入中原本以為可以平靜地過一段漂泊生活,可是卻接二連三受到喇嘛教高手的追殺,更夾雜著中原的高手,這使他大為震怒,他自問並沒有得罪中原武林中人,可是這些人卻陰魂不散地甘願做那些喇嘛的幫兇,使他的殺意一次次被激發。
蔡宗的原則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十倍奉還!」因此,他才會對包家莊之人施以無情的殺戳。對於他來說,更沒有什麼江湖規矩可言。暗殺、阻殺的結果都是一樣。
不過,他仍忍不住要一探包家莊,只是他沒有想到包家莊中竟然藏有這麼多高手。
此刻蔡宗四周已經被包家莊的弟子所圍,雖然距莊門只不過十未步,可卻似是隔著一道無法逾越的天河。
「年輕人果然豪氣干雲!」包向天洒然一笑,卻並沒有作出準備出戰的架式。
「哼,我們之間還沒有完,你沒資格向我們莊主挑戰!」晏京冷冷道。
蔡宗冷冷地掃了晏京一眼,不屑地道:「哼,即使你們包家莊的人一個個接著來,老子也不怕,車輪戰術有什麼了不起的,老子什麼都沒有,就只有命一條,有本事就來拿吧!」
晏京臉色微微一變,包家莊畢竟不似那些黑道寨頭,也非綠林賊寇,在江湖中可算得上是名門正派,雖然不若道宗和禪宗那般浩氣凜然,但包向天至少也是江湖一代宗主的身份,能與包家莊相媲的江湖勢力,只有青城和崆峒兩大劍派及南朝的聖刀門。鐵劍門如今人才凋零,當然無法與之比肩。論及實力,除幾大家族與葛家莊可以擠在包家莊前面之外,其他門派根本難望項背。
此刻蔡宗說他們倚多為勝,以車輪戰術戰一個後生晚輩,這的確是一種諷刺和挑釁。
包向天向周圍的弟子掃了一眼,淡然道:「你們先退下,這裡沒你們的事了!」
那些弟子全都一愕,依言盡數退了回去,他們絕對相信莊主的實力。
「蔡宗,你要是能勝過他,這裡絕對沒有人阻止你行出包家莊,今日之賬,我也會在下次再找你算。」包向天平靜地指著晏京道。
眾人全都一愕,誰也沒有想到包向天竟然說出這樣的一番話。
難道以蔡宗之能真的就無法勝過晏京嗎?剛才蔡宗所表現出來的勇猛氣勢,絕對不會比晏京遜色,而且這個年輕人究竟有多大潛力實在是無人能夠估計。即使晏京也吃了一驚,剛才與蔡宗的那一記硬拚,他心知對方的功力與自己不相上下,更可怕的卻是蔡宗的臂力勝過他很多,每一刀都若千鈞,只震得他手臂發麻。
晏京心底其實並沒有半分致勝的把握,只是礙於身份,不得不苦戰到底、可是包向天如此一說,就等於將一個巨大的包袱強壓在他的身上,讓他心情異常沉重,但既然包向天這麼說了,他也就不得不拼盡最後一口氣。
蔡宗殺了包家莊這麼多弟子,從最初的槍王、碎天開始,相繼有眾多好手死在蔡宗的刀下,若是今日讓兇手大搖大擺地離開包家莊,包家莊還有何面目稱雄於江湖?是以晏京暗自咬了咬牙,強裝豪氣不滅地道:「今日就讓你見識一下老夫的『蝕日菩提』,如此你雖死而無憾了!」
其實,蔡宗才是真的在心中叫苦不迭。包向天的眼力之高明,竟然可清晰地看出他的破綻所在,剛才與晏京及包問交手,他看似佔盡上風,可卻是有苦自知。梅三和梅四的武功的確極為可怕,在兩人聯手的攻勢之下,蔡宗雖然闖過了,可是也同樣受了傷,那掃把如刀一般割破了他的手闕陰心包經,使他的真氣有些混亂。幸虧梅三和梅四隻攻出三招,蔡宗闖過他們聯手的攻勢之後便不再出手。否則,只怕他根本就不可能衝到這裡,就會死於梅三和梅四那兩個枯瘦的老頭手中了。剛才他與晏京對敵,更是強提真氣,實在不宜持久,這是無可奈何之舉。此刻包向天似乎看出了他的難言之隱,才會發出此言。而他自己實在沒有把握勝過晏京,只恨自己的鈍木刀未帶來,否則還有些勝望。
蔡宗深深吸了口氣,他知道自己必須面對這一戰,但可以不與包向天交手還算是幸運的。
雖然包向天一直都未曾出手,但誰都可以看出,他的武功絕對比晏京可怕得多。戰勝晏京至少還有一絲希望,但要想戰勝包向天,以蔡宗如今的受傷之軀,只怕連半點希望也沒有。
蔡宗的直覺告訴自己,包向天的可怕正如他所遇到的一個人,一個有恩於他的人,那是因為他們具備同樣的氣勢,同樣的冷靜。他很清楚,他的恩人那深不可測的武功是他所不能相比的,至少以目前的武功絕對勝不了他的恩人。想到恩公、,蔡宗禁不住悠然神往,神往對方那種恬靜而安詳的生活,擁有美麗如仙的妻子,擁有自己一片靜謐的世界……
晏京也深深吸了口氣,極力平復心頭的情緒,他並不知道蔡宗的難處。是以,他絕對不能不謹慎。
「包向天,你會為你的這個決定而後悔的!」蔡宗悍然道,神情間透露出一股強烈的自信。
包向天優雅地笑了笑,道:「我做事從來都不後悔,更不會做出讓自己後悔的事!」
「那是因為你沒有遇到可以讓你後悔的人!」蔡宗的眼中閃過兩道比野獸的目光更為冷厲的精芒,沉聲道。
「我倒的確很想見識一下能讓我後悔的人究竟是何等模樣。」包向天有些不屑,但眼前這個年輕人所具備和表露出來的那種野性,那份自信,以及那狂妄而狠辣的作風,的確令他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而另一個原因,甚至連他自己也無法明白,或許是他從眼前這個年輕人的身上,看到了另一個人的影子。
年少的包傑就像眼前的蔡宗一樣狂,一樣野,更似有著無窮無盡的活力。敢獨闖無敵莊,單挑無敵雙神。
自蔡傷和黃海這些人歸隱之後,幾大家族也顯得格外低調,江湖之中便只有彭連虎、肖忠和包傑這三大年輕高手,其中又以包傑最為年輕,最為勇猛,被公認為繼蔡傷、黃海之後江湖中最有潛力的年輕高手。包傑甚至被人們認為將來的成就可超越彭連虎,直追蔡傷和黃海這兩大當今絕世奇才。但因為鋒芒太露,連包飛都產生了無限的妒恨,為了不讓包家莊的產業將來全都落入包傑的掌握之中,竟然設下毒計……這大概正是包向天的悲哀,一生榮華富貴,生下兩個兒子,卻互不相容,終使包傑帶著敵人之女私奔而去。
每每思及此處,包向天總覺腦中一片茫然。包傑的性格與他極為相似,甚至比他更為我行我素,從不將世俗放在眼裡,自己認為正確的事,絕不悔改。包傑行事的作風更是勇往直前,排除一切阻礙去達到目的,這也是他為什麼竟與仇人之女定下終生原因之一。而到最後,他仍只能選擇遠離征殺的戰場,做個眼不見為淨的逆子。
當初包向天的確震怒不已、可是事過境遷,一晃就是十年,他心頭的怒意早已化為思念,更有些後悔與無敵莊鬧成這樣一個局面。此刻即使包傑能夠回來,也無法接受現實,無法原諒自己父親殺死關漢平的罪過,到時只會使父子兩人更增痛苦。是以,看到眼前這個倔強的年輕人,包向天禁不住心生感歎,也勾起了埋藏多年的記憶。
「廢話似乎說得太多,不是嗎?」晏京冷冷地道,他已經完全平復了心頭的不安情緒。
蔡宗淡淡一笑,也不再說什麼,只是將刀尖向上揚了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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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風的確沒有想到眼前這個可怕的老頭,竟是叔孫家族權力的象徵叔孫怒雷,難怪他會有如此可怕的武功,更有著那種逼人的霸氣。
叔孫家族與蔡風可以算是冤家了,打一開始蔡風初出江湖便與他們過不去,而且一而再、再而三地破壞他們的好事,蔡風的確己成了叔孫家族的眼中釘。只不過讓他感到意外的是叔孫怒雷竟還會安排這樣一個別具一格的決鬥場面。
既然明白對方的身份,蔡風吃得更為放心,他實在沒有理由懷疑叔孫怒雷會施展某些手段,無論怎麼說,叔孫怒雷畢竟是一個大家族的主人,如若施展不光彩的手段定會貶低整個家族的身價,何況他面對之人是一個後生晚輩?
「看你全無戒心的樣子,難道真的就這樣放心?」叔孫怒雷對蔡風那風捲殘雲般的樣子似乎感到有些驚訝。
「說這些話是毫無意義的,難道你不這麼認為嗎?如果真有你那麼多擔心的話,不僅是對我的看不起,也是對你自己的一種污辱。」蔡風不以為然地道。
「好!果然有個性,虹兒與你相比的確相差太遠,看來我回去後還需好好調教他,讓他痛定思過。」叔孫怒雷似乎極為爽快地道。
「人與人是很難相比的,惟有一點,那就是知足者常樂!」蔡風邊大嚼邊道。
「若每個人都有你這般得天獨厚,自然誰都知道知足常樂、這話由你說出來本就己經失去了公平的意義。」叔孫怒雷淡笑道。
蔡風聳聳肩,無可奈何地道:「哪就沒辦法了,人比人氣死人,這也就是釀成亂世的根源之一吧。」
「你倒是看得很清楚……」
「人們都傳說你是一個脾氣火爆的老頭,可是今日一見,卻並沒有感覺到你火爆的一面呀?」蔡風打斷叔孫怒雷的話問道。
叔孫怒雷有些好笑地望著蔡風,吸了口氣應遵:「你是天下惟一個如此問話,而我不生氣的人。」
蔡風也感到好笑,道:「反正我們待會兒要分個你死我活,先讓我佔點口頭上的便宜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如此反而更顯出你的大度,氣量過人,這有何不好呢?」
「嘿,天下若有這般去顯示大度之人,也許大度的人全都變成癡傻之輩了。」叔孫怒雷好笑地道。
蔡風也不置可否,只是笑了笑,喝了口酒,半響才道:「我有些不明白,為什麼你會如此對我,我應算是你的頭號敵人才對呀?」
「不錯,你的確是我的頭號大敵,正因為是頭號,那就絕對不能小看,若非不能小看的敵人,根本就用不著我出手,那便更不能享受此等待遇。」
蔡風只覺得這似乎也還算是個理由,但仍不禁笑道:「你沒有在酒菜中做手腳,也許會後悔的,對敵人講道義只會是捅自己刀子。」
「後不後悔是另一回事,也是以後的事,至少在這一刻為止,我仍是堂堂正正、清清白白,更無愧於心,無愧於天地!」叔孫怒雷自豪地道。
蔡風禁不住對叔孫怒雷湧起了一絲敬意,那個小世子叔孫長虹與之根本沒得比,完全是一副小王爺之狀,更是不擇手段,鼠肚雞腸,與叔孫怒雷的性格及作風根本不可同日而語。
「說得好,可是你有絕對的把握勝我嗎?」蔡風這段時間對所有與之交過手的高手武學全都思索了一遍,叔孫怒雷的武功雖然玄奧無比,功力更是深不可測,可他也不是全無抗拒之力,也並不能佔上絕對的優勢,蔡風自信並不會輸給他,是以才會有此一問。
「沒有,但我會盡力,至少我對自己有六成信心。」叔孫怒雷毫不掩飾地道。
「哦,但這所付出的代價你沒有考慮到嗎?」蔡風反問道。
「自然考慮到了,傷敵一千,自損七百,這是不可避免的,誰也不可能躲得過,只是我嚥不下這口氣。」叔孫怒雷並不想作什麼遮掩。
蔡風似是立刻對叔孫怒雷另眼相看,叔孫怒雷的確似是一個很火爆的人。
「天下間都說只有爾朱榮可以挑戰你父親,我本就不服氣,而你又接二連三壞老夫之事,更傷辱我孫子,即使你不能惹,我也要碰一下!」叔孫怒雷眸子中精光暴射道。
「哦,原來就因為這些,那我的確是無話可說了……」說到這裡蔡風突然打住,神色大變。
「你怎麼了?」蔡風望著叔孫怒雷剎那間變白的臉色,驚問道。
「老夫中毒了!」叔孫怒雷神色極為難看地道,目光如刀鋒一般逼視著蔡風,心中卻在驚駭莫名。
「不是我下的毒!」蔡風冷靜地回答道,因為他從叔孫怒雷的眼神中看到了那懷疑的神情。
叔孫怒雷更驚,他的確沒有看見蔡風下毒,蔡風的每一舉一動都逃不過他的眼睛,更沒有機會下毒他所吃的這些酒菜絕對無毒,那是毫無疑問的,可這毒又是自哪裡而來的呢?又是誰下的呢?更可怕的,卻是他此刻一點功力都提聚不起,不要說與蔡風比武,只需一個普通人也有足夠能力送他見閻王。
「好奇怪的毒!」蔡風的臉色也變得蒼白,中毒的不僅僅是叔孫怒雷一人,連他也不例外。
「怎麼會這樣?」叔孫怒雷呼吸有些急促地自語道,他實在不明白怎會中這奇怪的毒,他根本就未曾與外界有什麼接觸。要說中毒,只可能酒菜之中有毒,可酒菜無毒這是毫無疑問的,那又是怎樣中毒的呢?他禁不住有些疑惑。
「花香!」蔡風突然似有所覺地道。
「花香?什麼花?」叔孫怒雷更為訝然,他甚至有些不明白蔡風在說什麼。
「是茉莉花的香味。」蔡風吃了一驚道。
「不可能!」叔孫怒雷的鼻子並沒有蔡風的靈敏,更不敢相信這是事實。
「這絕對是茉莉花的香味!」蔡風肯定地道。
「這種季節怎會有茉莉花呢?」叔孫怒雷仍當蔡風在說笑。
「就是因為如此我們才會中毒!」蔡風變得無比冷靜,吸了口氣道。
「你是說茉莉花香有毒?」叔孫怒雷似乎也有些吃驚地道。
「茉莉花香並無毒,正像酒菜並無毒一般,但是茉莉花香與另外一種香氣混和起來也許便會產生意想不到的毒性了。」蔡風無可奈何地苦笑道。他也無法解釋清楚,此刻不由想起凌伯藥典上提到的一種漠外混毒,其中茉莉花香與不同的藥物相配合,可製成混毒的就達數十種之多。這些氣味本來並不是毒物,但是混合在一起也就產生了一種無法想像的毒劑,而此刻,在如此寒冷的大雪天居然可以嗅到茉莉花的香味,這種反常的現象使蔡風不得不思及很多東西。
「這是傳說中的一種混毒,今人防不勝防,沒想到我們竟在這裡遇到了。」蔡風澀然一笑道。
「混毒?」叔孫怒雷心神大震,若遭雷噬一般,思想一片混沌。
「你怎麼了!你知道混毒?」蔡風對叔孫怒雷那似乎有些過敏的表情感到訝然,不由問道。
叔孫怒雷愣了半晌,愴然一笑道:「沒想到她終於還是找上門來了,更沒想到今日陪我的還有當世第一年輕英傑,嘿嘿,來了也好!」
「她到底是誰?」蔡風也忍不住駭然道,聽叔孫怒雷的語氣,他似乎知道下毒之人是誰一般。
「這件事說來話長,還得從四十五年前的冥宗講起。」叔孫怒雷苦澀地歎了口氣道。
蔡風禁不住又是一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