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擎天和蔡念傷的神色微緩了很多,而顏禮敬合抱的雙掌並沒有推出去,神色間也跟著緩和下來。
呆子靜立於大樹之旁,恭敬地道:步謝老爺手下留情!」
「你最後一招為什麼不攻?」顏禮敬淡淡地問道。
「我和老告無怨無仇,老爺甚至對我有救命之恩,就是我再不知好歹,也不能向老爺出此招式,而老爺最後那飽月式是我根本無法攻入的、老爺手底下並未全力出招,呆子豈有看不出之理?」呆子誠懇地道顏貴琴、劉瑞平和秋月請人望著那幾有水桶粗大的樹,望著被大樹打塌的房子一角,心中駐異莫名,要是這可怕的一把攻向自己,只怕就是有十條命也得見閻王了。
蔡念傷心中也驚駭不已,本以為這次自西域回中原,憑自己所學足以問鼎中原。卻沒想到這被稱作呆子的年輕人就如此可拍,其功力之高,武功之強悍並不下於他,這倒讓他有些氣餒。
「怎麼樣?」楊擎天突然冒出一句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話來。
「蘭花流星手,御風腳、最後一招似乎是由鐵導遊所改創,果然大有關係!」顏禮敬突然歡笑道。
蔡念傷這才明白,顏禮敬剛才只是試探呆子的武功路數、顏貴琴也明白了過來。
呆子卻有些不解之色,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所使的武功。叫什麼名字。在他的記憶之中,只有如何使出這些武功,對於這些功夫究竟是怎麼來的,究竟叫什麼名字,他卻無法知道。
「老爺知道我的武功來自何處嗎?」呆子似抱著一絲希望地問道「天下間還有幾入能夠會這些高深莫測的功夫呢?
還有誰能夠調教出這般好身手的人呢?你的武功來源我自然知道。」顏禮敬歡喜地道。
「還望老爺明示!」呆子渴求道。
「教你武功的人定是『啞劍』黃海,但你體內的真氣顯然受過主人的點撥,道家真氣中又溶入了佛家的真氣,你肯定和主人大有關聯」顏禮敬歡喜地道。
「難道他就是三弟?」蔡念傷無比激動地道「什麼三弟?」呆子忍不住問道。
「不,他不是禁風公子,蔡風公子我們見過,風公子和你雖有五分相似,但眼睛卻不同,種情也不一樣!」秋月認真地道。
「不管他是誰,我們先去葛家莊再說!」楊擎天道。
「對,先去葛家莊。琴兒,吩咐老三打點行車,明日一早起程!顏禮敬果斷地道「是,爹!」顏貴琴有些不甘地應了聲。
葛榮的步伐有些匆忙,面上神色比打了一場勝仗的歡喜更甚。
蔡傷居然主動來找他。這些年來,蔡傷是他世上最親的一個人,他原以為今世將無法再與對方相會,沒有想到蔡傷今日卻找上門來了。
游四和裴二緊隨其後,身後更有幾名親衛。
蔡傷的到來,每個人的臉上都綻滿了欣喜之色,這似乎是對每個人無限的鼓舞。
當葛榮跨出內院大門之時,蔡傷那高大的身影已印入他的眼簾,蔡新元就像一個影子般緊緊地跟在其身後,隨同的卻有一項軟轎。
葛榮不由得愕了一愣,但是他並不在意這些,他的眼中唯有蔡傷。
蔡傷嘴角的笑意如漣漪般綻放開來,葛榮也是他最親的人,蔡風去了,黃海去了,而葛榮與他就像是親兄弟一般,一起長大,這份感情絕對是假不了的!
「師兄,你終於還是來了廣」葛榮語意中充滿了欣喜,眼中露出激動的神色。
蔡傷緩和地一笑,恬靜地道:「浪子也有回頭日,何況我還並非浪子!」
葛榮笑了,笑得很開心很真誠。這些日子以來,他臉上的肌肉幾乎都繃得很僵硬了,難得能夠如此開懷地笑上一場。
「阿四,立刻會準備酒宴,為老爺子洗塵!」葛榮同一旁的謝四喝道「游四先見過老爺子!」游四向蔡傷行了一禮道,這才向後退去。
「裴二見過老爺子!」裴二恭敬地道「見過老爺子。」葛榮身後的所有人都恭敬地行禮呼道蔡傷輕輕地揮了揮手,其是還禮葛榮迅速與蔡傷並排行入內院,路上之入無不恭敬行札,行到最後便只有禁新元和裴二相隨再就是那頂軟轎。
「抬入內廳。」蔡傷淡淡地道。
葛榮做感詫異,卻也不多說什麼。因為他若連蔡傷都無法相信,想來這個世上不會再有什麼人可以相信的了。
「你們也可以留在外面!」葛榮極為配合地道。
蔡新元和裴二很聽話地留在外面,蔡傷和葛榮雙雙踏入大廳,那幾個轎夫報自然地退了出去。
蔡傷輕輕地排了一下衣袖,大門應手而關,這才大步行至橋邊,溫柔地掀開轎簾「師弟,我讓你看一個人。」蔡傷淡然道。
葛榮有些訝異地瞅著轎中罩著斗篷的人,他敏感地覺察到好像和對方在哪裡見過面,但一時又想不起來。
蔡傷悠然一笑,道:「秀玲,出來吧。」
「太后!」葛榮駭然低呼道。
轎中人優雅地揭下那黑色的斗篷,露出嬌美而絕艷的容風正是當今的大後胡秀玲!
胡秀玲溫柔地拉著蔡傷的手,對葛榮淡然道:「我此刻已不是什麼大後了,而是傷哥的好妻子。」
葛榮滿頭香水,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但眼前的事實卻不容他懷疑。
「不錯,她已經不再是當今的太后,此刻她只是一位極為普通的家庭主婦。」蔡傷補充道。
「那那朝中豈不是大亂了?」葛榮有些疑惑地道。
蔡傷淡然一笑;道:「她是真太后不錯,但朝中仍然有一個假大後,所以朝中並不會大亂。」
「移花接木、偷梁換柱!」葛榮感到有些不可思議地道。
「不錯,移花接木、偷梁換柱,你感到不可思議嗎?」胡秀玲恬靜地笑問道。
葛榮只覺得荒唐得有些可笑,不否認地點了點頭,道:「的確有些不可思議,但一切到了師兄的手上卻又非完全沒有可能。」
「撲哧!,。胡秀玲忍不住笑了出來,不由得為蔡傷而感到驕傲,很輕鬆地偎在蔡傷的懷中,淡然造:「其實也並沒有什麼好奇怪的,太后也沒什麼好,那只是庸俗之人才羨慕的位置,對於我來說,榮華富貴有若糞土人如不能盡興而活,就是每日坐上龍椅懷抱金山,也只是虛度一世!」
「好,好!我葛榮算是白活了,也只有這般奇女子才配得上我師兄。」葛榮忍不住叫好道,旋又抱拳歡喜地道:「恭喜師兄,師兄怎不通知小弟一聲呢?「「我這不是來了嗎?」
蔡傷笑道,聲音中卻有少許的傷感。
「師兄是不是有什麼心事?」葛榮敏感地問道。
蔡傷吸了口氣,道:「中原腥風血雨的生活的確是太讓人厭倦了,塞外若寒之地也不會好受,我想遠道海外,再也不想理會塵世之間的事情。」
u師兄要遠道海外?」葛榮駭然問這「不錯,在海外找上一處仙島孤嶼,過一種自給自足的生活,與世無爭豈不良好?」蔡傷聲音極為平靜地葛榮的聲音有些乾澀,道:「聽兄真的就不再理會中原之事了嗎?仇也不報了嗎?」
蔡傷臉上的肌肉抽動了一下,淡淡地道:「師弟怪我逃避責任嗎?」
「師弟不敢,紅塵瑣事也的確太過讓人心煩,太過讓人傷神了,或許師兄的選擇是正確的、紅塵往事如煙、如夢,人若是不能夠好好地享受生命,那他也就枉至世上走一遭了,任何人享受生命都是無可厚非的,若師兄心意已決,小弟會為師兄安排行程。我們的船隊,早已出海前往高旬麗和新羅,甚至遠達扶桑,只要他們深好航海路徑,在海面深處尋到一處美麗的小島,的確可以過上自由自在的生活,甚至可以在那裡建上屬於自己的王國。」葛榮微微有些傷感地道。
「那就有勞莊主了。」胡秀玲充滿嚮往地道。
「嫂子何用如此說?師兄的事就是我的事,在這個世上,我也只有這樣一個親人了,嫂子如此說豈不是見外了?」葛榮認真地道。
胡秀玲俏勝一紅,她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稱她「嫂子」,這種新鮮的稱呼似乎極為刺激,與那種被人高呼大後的感覺截然不同,卻也中聽。
「我今日來此,就有此意。」蔡傷悠然這「這一點小事,只要師兄說一聲便行。」葛榮笑了笑道「我還要讓胡秀玲在這裡住上一段時間。你需得為她的身份保密。」蔡傷嚴肅地道。
「這一點師兄請放心」
「傷哥,你不陪我在這裡嗎?」胡秀玲幽怨地道。
蔡傷輕輕地拍了拍胡秀玲的香肩,溫柔地道:「我還有一點小事待辦,辦完事情後,我就立刻回來。」
「你要去哪裡辦事?還不能對我說嗎?」胡秀玲輕怨道。
蔡傷不由得悠悠一歎,道:「我有一種感覺,風兒一直都沒有死,他一定還活著!我想在這段時間去碰碰運氣,或許能夠探到風兒的消息。風兒活不見人,死未見屍,這一直是我心頭的一根毒刺,若是我不能在離開中原之前探察清楚,只怕我這後半生也無法安心地度日了。」
胡秀玲和葛榮的神色均為之一黯,誰都明白這對相依為命的父子之間的感情。蔡風對於蔡傷來說,幾乎比一切都重要,包括他的生命,蔡風的失蹤,是他今生最大的一個遺憾。
「既然如此,我也不阻攔你,你順便通知我大哥,讓他把家眷和後事準備好。」胡秀玲溫柔地道。
「我相信他絕對是個聰明人,他定會知道該怎麼做,根本不用我們操心」蔡傷肯定地道。
「你是不是還要進皇宮?」胡秀玲又問道。
「不錯,我還得去為假大後送上解藥,否則在下個月就是她毒發之期,那時定會朝綱大亂,使得爾朱家族大佔便宜。」蔡傷點頭道。
「是呀,現在爾朱榮手握兵權,的確是實力驚人。」葛榮附和道。
「師弟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別為我的事而擔憂,我只能在莊上住幾日而已。」蔡傷道。
「任主,酒宴已經備好。」游四在門外輕呼。
「好,現在什麼也別說,這幾日,就讓小弟與師兄歡聚一陣子,其它的日後再說,今朝有酒今朝醉!」葛榮爽朗地道。
「好,就讓我們兄弟倆,趁這難得的幾日好好聚上一聚吧。」蔡傷長長地吁了口氣道。
林靜風輕,仍有幾片凋零的枯葉自光禿禿的樹身飄落。
此際已是深秋,蕭條自是難免,北方的天氣猶其更早地進入冬天,寒冷似乎總是早早地就到來了。
這是顏禮敬離開寧式後的第三日行程、他們並不想大過靠近廣靈,畢竟劉家也是個世家大族,其聲望比之叔孫家更有過之而無不及,絕對不是好惹的。
此地,已過山西境內,眾人已經踏入太行山的範圍之內太行山山脈延綿數千里,縱橫冀境南北,山區多為荒野之地。
顏禮敬行十數人,卻全都是輕裝而行,走在後面的是幾名僕人,這一路上的衣食起居,就由這幾個人承擔。幾匹位馬,兩輛馬車,一路上也顯得有些扎眼,不過,所有的人全都改裝而行,畢竟對於爾朱家族和劉家的勢力仍有一絲顧忌。
官道極快,通向葛家莊,只有這麼一條道路路的確極不好走,不好走倒不是因為道路極狹,而是因為路前方斜斜地插著兩根骷髏棒。
骷髏標並不能擋住整條官道,但卻有一種異樣的震懾之力,濃濃的肅殺之氣自骷髏棒上散發出來,別具番邪異氣息。
顏禮敬和楊擎天的臉色變得有些沉重,傻瓜白癡也知道這並不是一種好現象。馬車迅速剎止,在骷髏棒之前,不再前行,楊擎天與顏禮敬銳若利鷹的目光不斷掃視著四周的環境,卻並沒有什麼可疑之象。
「爹,發生了什麼事?」顏貴琴自馬車中探出頭來,奇怪地問道,卻驚異地發現那插手路中間的骷髏棒。
「是爾朱追命的獨有標誌」顏禮敬淡淡地回應道。
「死神』爾朱追命?!」顏貴琴駭然道。
「是他們追來了嗎?」車中的劉瑞平也急切地問道「應該是他們追來了。」蔡念傷平靜地回應道,神情顯得稍稍有些緊張。
「那該怎麼辦?」海燕和秋月竟有些慌亂地問道,顯然是積威之下,對追兵畏懼甚深。
「哼,兵來將檔,水來土掩,這又有什麼可怕的!」顏禮敬行至車前,衣袖輕拂,那兩根骷髏律有若風中的落葉一般飄開數大,撞在一棵樹上,竟易出一團幽森的藍光,燒Z起來。
眾人心頭駐然,而顏禮敬卻絲毫不為所動。剛才那一拂,他根本就未曾與骷髏律相接觸「走,大家小心戒備!」顏禮敬淡淡地道。
「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我們雖然闖過了這一關,但他們一定會再次攔截我們,那我們豈能殺過去?」揚擎天吸了口氣道。
「但眼下已經沒有迴避的餘地了,後面的事情以後再說,我們必須闖過去!」頗禮敬深沉地道。
「駕一一呆子無所畏懼地暴喝一聲,驅著馬車便向前行去,顏禮敬緊隨其右。
行不多久,前途又發現兩根骷髏律,悠悠地拔在道路之?」
顏禮敬腳一掃;兩顆石子驚出,剛好撞在骷髏捧之上一溜火光顧著石子的方向朝一旁掠去,官道之上並沒有任何阻隔。
蔡念傷被顏禮敬的豪氣所感,立刻鬥志大盛。
「好,就讓我們手底下見真章,他們爾朱家族有什麼了不起,哼!我們遲早總是要見面的!」楊擎天豪氣干雲地道。
「你們看,那是什麼?」呆子驚奇地呼道。
眾人頂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卻見一項極大的敞轎平穩地放在一處山坡之上。敞轎之前輕垂著一道白色的紗簾,在山風中,敞轎孤零零地端敢於山坡之上,顯得分外刺目和長兼「你們終於來了!」一個冰冷的聲音似乎從地獄中傳來,是那般飄忽而陰森。
劉瑞平和顏貴琴禁不住相視望了一眼,顯然都看出了對方心中的駭異。
「二十多年不見,卻想不到你那裝神弄鬼的本性仍沒改變,真讓我有些失望!」頗禮敬冷漠地將聲音進出去。
「二十多年不見,你的嘴上功夫倒是進步了不少,沒讓我小看!」那冰冷的聲音再次傳來,卻抹不去那濃濃的殺機「客氣了,還有什麼朋友不妨一起出來,何必藏頭露尾呢?這對於我們來說,全都是沒有必要的!」顏禮敬毫不客氣地道「哈哈哈,華陰雙虎果然名不虛傳,沒想到二十多年沒出江湖,仍然這般老辣成精,倒是我小看了你們!」一陣極為粗豪的聲音自山脊上傳來劉瑞平的臉色剎時變得蒼白無比,身子禁不住有些發抖。
「你怎麼了?劉姑娘。」顏貴琴奇問道。
「沒一沒什麼。」劉瑞平的聲音有些顫抖地回應道,卻更引起了顏貴琴的疑心。
「你認識外面那幫人?」顏貴琴目光緊緊地盯著劉瑞平,追問道。
劉瑞平知道,事到如今,知道再也瞞不過去了,不由得點了點頭,歎氣道:「說話之人正是我爹!」
「是你爹?」顏貴琴好像是看見有人生吃蜈蚣一般驚訝得合不攏嘴來。
「不錯,他正是我爹,其實;我並不是和劉家有仇,我是劉家的大小姐。」劉瑞平歎了口氣,有些傷感地道顏貴琴更是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知道你一定感到很驚訝,請聽我說給你聽,你就會明白的。」劉瑞平看著顏貴琴瞪大眼睛的樣兒,也不想再隱瞞事實,就將逃婚的事一五一十地同顏貴琴細細述來。
顏禮敬和楊擎天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因為他們知道說話者是誰,也因此感覺到了今日局面的凶險,可是到了此刻,他們已經沒有任何回頭的餘地。
「真想不到居然能夠勞動劉家二當家的,真讓我們大感有面子呀!」顏禮敬聲音有些冷然地笑道。
「是呀,真想不到兩大家族現在聯手做起買賣了,的確不簡單!」楊擎天微微有些譏嘲地道。
「哈哈哈,兩位重現江湖,若是我們不能夠好好地相迎,豈不是太過怠慢呢?」從山脊上轉出來之人竟絲毫不以為意地笑道,那紫膛色的勝客,配合著細長而銳弱鷹眸的眼睛,在輕緩地渡步之中自有一種沉穩蒼豪的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