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通依然很早便趕到山上,不過,昨夜他已經將禁風所抄寫的經卷都小心地收藏起來,對於他來說,這些經卷比什麼經書都重要。昨晚他更費了好大的勁才烤上一隻兔子,卻是凌二嬸指點了很長時間,這是蔡風所教的配料手法,香氣足讓人口水唾下三尺。
凌通練了好長時間,那蒙面人才珊珊而來,同樣是二話不說,便向凌通一氣亂打,直讓凌通跌得七暈八素,手中的劍脫手八次才停下、免不了又是大罵特罵,大歎凌通沒用。不過,對於凌通來說,卻是極為歡快之事,他那幾手劍法也是越演越純熟,雖然打不過對方,卻並不氣餒,那人在拿到他那只重新烘熱的兔子之時,卻大加讚賞、也不違約地將那些動作連貫地演練了一遍然後一刻也不肯多留地便走了,只留下凌通獨自在冥思苦想,獨自苦練。
八月江南,處處繁華,人土風情確比北國粗野之地更顯得溫馨而優雅,雖然連年戰亂。
可江南水土豐饒,百姓也能夠安居樂業,這卻是北國無法與之相比擬的。
南朝與北朝相比,人物似乎更顯風流一些,衣著風雅之人處處皆是,背弓負劍之人明顯要比之北國少些,但手搖逍遙扇的人卻更多了。而且江南的天氣似乎要比之北國暖和得多,處處花香情人,酒家遍佈,自然是一番繁華的十。
丹陽(今江蘇鎮江),傍江而立,水路可謂四通八達,八月之際,更是繁華似錦,四處在來的客船、商旅,絡繹不絕,此際北朝起義烽火四起,邊關之將自顧不暇。讓南國竟得以近百年來最長的一次休恬。
丹陽距都城建康(今南京)極近,因此王公貴族極多,而南朝蕭衍大力提倡禮儀,使得南朝文化空前繁榮;但在丹陽最有名的,當數徐府。
徐府之名無論是南朝還是北國,不知之人卻是極少、這並不是說徐府之主官大、勢大,徐府老主人徐文伯並非什麼王公貴臣,現今徐府主人傳華曾任過南齊蘭陵太守、而徐府之名是因為其世代為醫,醫術之精。當世之中,或許只有陶弘景一人可比、但陶弘景卻久隱深山之中,凡人又豈能得見?只被世人傳為已得道成仙而已但徐府之人,卻是實實在在地存在著,更實實在在的替人什!醫治著奇難雜症,醫術之精,可是有口皆碑!
徐府世代為醫,早在人今!心目之中定下了行醫世家之名,就是當朝皇帝蕭衍;對徐文伯也要禮敬三分,在王公貴族之中,徐府的地位也是不可抹去的。朝中御醫也經常光臨徐府求教。這使得徐府的地位更加尊崇,在丹陽,可謂是風光的一個大!!戶。
徐府的修建也極為考究,極為典雅。徐府極大,幾有百畝之廣、良田、美地更不算在其中。現今徐府之主徐雄更有萬家生佛之稱。
偌大的一個徐府絕對不只是幾個文弱的醫生、在當今這個時代,哪個富人會不養門客?
不養高手呢?在徐府之中外人知道的只有一個詞可以形容,那便是藏龍臥虎。
今日,徐府之外,來了兩個人,兩個極高大且有氣勢的人。
一個是年輕人,另一人卻是一個頭髮微微有些灰白的中年人,一臉的滄桑之色卻掩飾不住那雙語招生輝而又深模莫測的眼睛沒有什麼可以掩飾得住他那來自內在的氣勢,來自內在的神采!
那年輕人負劍,一股冷傲之色,滿面風塵,總難以抹去那種落豹子般的野性。
這兩人的裝束與南方人的打扮似乎有些不同,明眼之人應該知道這是遠來客人。
年輕人極為利索地躍下馬背,大步行至門口;向那兩名看門的家人沉聲道:遂去通知你家老主人,便說二十年前北國故人求見!」
那兩個家人見年輕人下馬時的身法,與說話的語氣,心頭不由得暗驚。再看馬背之上的中年人那種沉穩若山的氣勢。哪敢怠慢,忙應遵:「請二位在門外稍候,我這就去稟告老主人!」轉身快速轉入府內。
片刻,府門之內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之聲。一聲高呼:「我家老主人駕到!」
那坐於馬背之上的中年人這才躍身下馬,其勢猶如靈燕一般輕巧。
徐文伯頓的身形立刻出現在一生假山的轉角之處,一眼便望到自馬背之上躍下的中年人,禁不住加快腳步,歡呼道:「想不到兄弟你居然還記得這世上還有我這個老哥哥,今天吹的是什麼風?快!快去把馬兒舉入府中!」顯然後面那句話是對其家將說的。很快便有兩人上流將馬牽入府中。
那中年人也疾行幾步,那有力的雙臂重重地搭在徐文伯的手背之!,有些歉意地道:
「兄弟這些年來清心寡慾,本想尋塊桃園獨自清靜,卻不想時隔二十年仍要重入紅塵,遲來給哥哥選安,還望恕罪!」
「哈哈哈」徐文伯歡喜得大笑起來,像丈母娘看女婿一般仔細地打量了中年人一陣子,方開懷地感歎道:「兄弟,你老了,真是歲月不饒人啊!」
「可哥哥你卻神來如昔,可喜可賀呀!」中年人也極為歡道。
一旁的眾家將和家丁們都看傻眼了,十數年來都沒見過老主人如此開懷過,更沒聽說老主人還有個兄弟,這一刻突然聽到來客居然會是老主人的兄弟,不由得全傻眼了。
徐文伯見眾家將與家丁們這個樣子,不由得自豪道:「諒你們也猜不到他是誰,我便告訴你們吧,他就是世上無人不知的天下第一刀蔡傷!」
原來這一老一少正是革傷與家新元兩人,那些家將與家了一聽都傻眼了,有些不敢相信地打量著眼前這高大威武,而又充滿了一種難測之氣勢的中年人,這與他們想像之中的天下第一刀似乎有些不同。
徐文伯不由得笑罵道:「還不去通知雄兒與其餘眾人前來見禮?同時給我擺好酒宴,可以允許你們開懷痛飲!」
那些人哪裡見過老主人今日如此豪爽的作風,這還是十幾年前少主人出世之時才會有的場面今日卻重演
「哥哥不用如此大張旗鼓了,我可不想大過張揚。」蔡傷不好意思地道。
「兄弟,這有何不可?你二十年十來,人如閒雲野鶴,難得相聚一回、何況,今日不同當年當年你是我們南朝之敵。為兄尚且不懼,今日你身份超然,便是皇上知道你在此處,也不會對你如何,更何況你乃是皇!最欣賞之人。莖上常歎:吾朝無你這般神將,北朝知人不用真是可悲!若是皇上知道你來我朝,他定會親自拜……又裟覦J溫黯……了,我們進去再敘舊吧。」蔡傷也豪爽地道。
那些家將沒想到會在這種場面相識被譽為天下第一刀、神話般的人物,都禁不住種往不已、見老主人與蔡傷如此親切,自然不再以為怪事,反而極為是應該的……\藝算系黑g黑了」『……一老爺子?,」
蔡新元極為乖巧地抱拳鞠躬道:「晚輩革新元叩見老爺子!」
「這是今郎?」徐文伯懷疑地問道。
蔡傷神色一黯,道:「不是,這是我的書憧,也算是我的子侄輩!」
徐文伯見蔡傷神色一黯,立刻知道他有隱痛,「哈哈』一笑。道:「今日咱兄弟倆可是要不醉不休哦?」
蔡衡被對方言語一激,也歡聲道:「那自然!」
建康為大梁都城,其繁華之象比洛陽有過之而無不及。此刻正是樹茂葉繁之時,雖然已是仲秋,可是江南的秋天卻比北方要遲緩了許多、而建康乃是南朝文化聚中之地,文人騷客多不勝數,要比洛陽那種武風盛行之舉熱鬧多了、在建康多為漢人,同一種族,更少了一種相互之間的種族矛盾,又加之戰亂減少使得人們之間和睦無比皇宮建設更是雄偉壯觀,深官高牆守衛嚴密無比。在街頭便經常有官兵巡邏,皇宮之內更有「宗子羽林」為盟!默7看益采曇2人左翼$粽。
白城一向是個很神秘的地方,沒有人想過有一天布了緊又義,釀為直爽,極為誠肯的對人說過禁傷的的確確勝他大多。因為他知道自己能有今日,蔡傷的功勞是不可以埋沒的、那一刀,蔡傷沒有殺他,但作為一個練習的高手來說,一生之中,若是見過了那樣的一刀,這一生他所受的益處便是不可估量的。沒有人聽彭連虎那般說後而因此小看他,因為蔡傷在世人的心目中早就定格成了無敵的位置。
彭連虎的地位在建康城中可以說與鄭伯禽一般超然,只會當蕭衍出巡之時,才會在一旁護駕,一般都只是住在自己的府中。
建康的夜卻是很安靜。也很安祥。那懸於街頭的風燈到很晚很晚才會熄去,但皇城的燈卻是沒有熄滅的時候,除非是白天。
黑夜的皇城更顯出那種深沉之感,像靜伏的怪獸,更像是一個無底的深淵。
靜,靜得使人想到遼闊無邊的冰原。
「梆梆梆梆天干物燥,小心火炮」更夫的聲音自遠處遙遙傳來,告訴人們夜實在已經很晚了。
夜的確很晚了,天上的月亮也有西沉的趨勢,但就是在這深沉的夜裡。一道幽靈般的影子在淡淡的月色中留下了一絲淺淺的印尼
說這道影子似幽靈,並沒有半點為過,因為那速度的確大快,快得讓人以為是眼晴走神。是大監。會,只要他將口中瞥住的那口氣呼出,他便會成為一具屍體,這是老太監自己的感覺也是事實存在的。
老太監的手指立刻化為萬點蘭蕊,那絲絲縷縷的勁氣洶湧而出,其功力之高的確是少有,但對方早料到他的功力高絕否則也不會發現他的行蹤。
老太監的招式全部落空,因為對方的身形已經不見了,而他心中的那輛劍卻變得無比實在,是自四面八方刺來。
那老太監驚駭地低呼道:「黃!!左手劍!」但他的聲音卻被劍氣撕裂成無數片,根本便沒有傳出去。
來人竟然使的是黃門左手創,也只有使左手劍的人才會讓那老太監失算,若非如此,對方絕對難逃那老太監指掌所罩的範圍,而這一切似乎也在對方的意料之中,無論是武功還是策略,對方都佔了先機,所以這老太監只能以輸告終。
「啼」那老大監竟在最危急的時候使出了兩指,在險死之下,竟然夾住了自黑暗處刺來的劍。這不能不算是一個奇跡,居然有人能在黑暗之中以兩指夾住如此可怕的利劍!但這是事實,所以這個老大監的確很可怕。不過在他夾住這輛鋒利得不能再鋒利的劍之時。一根指頭卻刺在了他的玄機、巨闊、風府、啞門話災之上。
這才是真正的劍,真的劍不是劍,乃是手指!一個真正的劍手,什麼東西都會是他的劍!
那老太監定住了,但他的神志仍是清醒的,心頭的驚駭程度卻是無與倫比,天下間能夠暗算他而一招得手之人他幾乎可以數出來,如果這人正是那幾人當中的一個,就一定會是「啞劍」黃海!這老大監很清楚地記得在二十六年前,一個弱冠少年,一個倔強而可怕的少年。他更記得這個少年當初把蕭衍擊傷,將蕭行封邊的高手一個個擊倒,後來還是天揚尊者出手,才沒有讓這個少年擊殺蕭衍。後來他才知道當年這個少年就是天下最可怕的劍手之一「啞劍」黃海、老大監更清楚黃海要來幹什麼,因為當年他正是那受傷倒地的高手之一、只是人事滄桑,眨眼間便過去了二十六年,二十六年後的今天,這個可怕的高手又回來了。怎麼讓他不驚?但他卻不能說話了!
「看你是個人物,我便不殺你!」來人果然就是黃海,說完就轉身向那仍亮著燈火的屋中搏去,可他的心卻跳得十分厲害,二十六年了,一晃就是二十六年了,一切是否都已經改變。一切都是否
黃海靠在陰暗的柱子之上課深地吸了兩口氣,平復了一下自己的C緒、他有些不敢想像接下來會是怎樣的一個局面,但他不想再考慮很多,不能做的他也要做,忍受了二十六年的痛苦,他必須在今日作一個了結。
蕭衍的行宮他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想到每一次他都在這個窗口忍不住退縮而回的情景,黃海不由得暗自歎了一口氣,他在這些年中。不上十次來到這裡,就只為偷偷地看上他心愛的女人一眼,只此而已。每一次都傷心而回,每一次都沒法鼓起勇氣進入這一扇門,使得爬尺之間無法相會,這是多麼痛苦的事啊。
黃海咬了咬牙,望著那扇窗子,伸了伸手,卻沒有勇氣推開。他知道,在這之中的只不過是幾名弱質的宮女而已。他也打聽到蕭衍今夜在東宮歇息,這些年苦心向佛,可以說已是清心寡慾了,所以他並不擔心蕭衍會*現在這裡。
黃海心一橫,輕輕推開窗子,如飛鳥一般掠入窗中,剛剛關窗子;便覺一道勁風襲體。
黃海不由得一驚,對方的功力高絕之處並不下於他,而且到勢之凌厲也是他以前從所未見,只得就地一滾,手中的劍便如幽靈般自另一個空間標射而出!
「叮」一聲輕微的脆響,兩人同時「咦」地一聲相互隊開。
黃海卻呆住了,眼前的官裝麗人正是他苦苦思念了二十六年之久的心上人「大膽惡賊,竟敢潛入本官的寢室之內!」那官裝麗人嬌叱道,同時手中的劍一抖,再一到。
黃海竟忘了抵抗,呆愣愣地直望著那微顯得隱悻,卻仍美得讓人心醉的心上人。
「際」那一劍只刺入他肌膚一分之時,竟停住了。
「你是什麼人?為什麼不還手?以為本官不敢殺你嗎?」那宮裝麗人冷漠地問道。
黃海被冰涼的劍鋒及體,這才驚醒,不由得傷感地低呼道:「香妹」
那官裝麗人陡聞如此輕呢的稱呼,與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語調,不由得臉色「刷」地一下變得蒼白,手一軟,那柄劍竟「g」地一下墜於地上、並捂著起伏劇烈的胸口軟弱地倒退兩步,有些不敢相信地望著眼前這神秘的蒙面人,聲音有些顫抖地問道:「你你是海哥?」
黃海伸手撕下那蒙面的黑布,露出一張清奇而消瘦的臉容,苦澀地一笑,道:「正是我!」
「這些年來,你你到哪裡去了?」那官裝麗人74扶著寢宮之中的玉柱,顯得有些虛弱地問道,與剛才那種冷漠而凶狠的模樣卻成了兩種極端的對比。
這官裝麗人正是黃海的師妹,萬俟丑奴的師姐葉倩香。
黃海向一旁驚駭而又不敢出聲的宮女望了一眼,知道這些人都是葉倩香的親信、不由得歎道:「這些年來,我一直都與蔡傷在一起,潛隱山林」說到這裡卻不由得一聲長歎,「你你為什麼不來看我?為什麼連個口信也不捎給我?你可知道自從江湖中沒有你的消息之後,我是怎麼的擔心難過嗎?」葉倩香無限幽怨地道,眼神之中充滿了無限的感傷。
黃海不由得淒然一笑,苦澀地道:他貴為西官,而我卻只不過是一名江湖劍客,我怎麼來見你?再說蕭衍肯嗎?」
「這皇官擔得住你嗎?天下還有你去不了的地方嗎?」葉倩香聲音之中微有責備地道。
黃海輕輕地歎了一日氣,道:「二十六年了,二十六年之中你怎知道我沒來看你?每隔兩年,我都會在今夜來看你一次,別人不知道,我卻知道今日是你的生日。可是每一次我都只敢在窗外偷偷地看你,只能在窗
外靜靜地聆聽你彈弦之聲,有時還聽你在蕭衍面前歡笑,你卻絲毫不知道我的來去。」
說到這裡,黃海也不得不扶住牆壁,有些虛弱而苦澀地接道:「每一次我離開後都告誡自己,永遠都不要再來看你,因為每一次看到你,我就會在心頭積壓十倍的痛苦,可是我卻無法讓自己忘記你,更無法控制自己見你的慾望,哪怕只看你一眼,哪怕只聽你一笑,哪怕遠遠地看看你的背影,我也心滿意足了、所以我的告誡說了十二次,可是我卻來了十四次,你知道嗎?」
葉倩香不由得呆住了,眼角緩緩地滑下兩行清淚,良久,再也忍不住地撲到黃海的懷中抽咽起來。
黃海的心中卻激起了萬千的感慨,無比的傷感,促使他將葉倩香摟得更緊、更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