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空之聲驟然傳來,以閒雲老道為首,他座下四大弟子一個不少的全部趕來。
想來也是,山門重地之內,是何等緊要的地方,竟然有人敢在這裡大呼小叫,而且聽聲音還頗為熟悉。
在這樣的情況下,別說是閒雲老道坐不住了,就算是他的那幾個弟子起碼也要表現一下才是。
所以,無論是什麼理由,密符門中剩下的這五大高手在瞬間便已趕至。
然而,蕭文秉此時卻無暇再應付他們了,因為明昧突然之間雙眼之中隱冒金星,嘴巴微微開合,身子哆嗦,好似羊癲瘋發作一般,驟然跌倒。
蕭文秉大驚,經過了這一年來的辛勤苦修,他也算得上是眼疾手快了,還沒等明昧摔倒,便已搶上一步,將他扶住。
仔細看去,明昧師兄已是雙眼泛白,不用問了,竟是被他這一記怒吼生生的震暈了。
蕭文秉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的這一聲怒喝竟然具有如此威勢,他勉強一笑,抬頭望向閒雲老道,不覺有些心虛。
雖然自己是得他另眼相看,但是,在這種情況下,想要指望他老人家視若無睹,怕也是比較困難的一件事情了。
「明昧怎麼了?」閒雲老道伸手一招,明昧的身子就像是被一根看不見的線拉著般飛到了老道士的懷中。他神念一掃,一對濃眉不由地緊緊皺了起來。
盧軍與明昧的關係向來極好,立即擔心的問道:「師父,三師弟怎麼了?」
「他心緒不寧,似乎受到了過度的驚嚇,所以昏迷了過去。」
「過度的驚嚇?」
眾人的目光同時看向了蕭文秉,剛才他的那一記雷霆之吼已是深入人心。
蕭文秉尷尬的露出了一個苦瓜臉,道:「三師兄剛才在夢遊,我想把他叫起來,不料聲音好像是大了一點。嗯……不過,師父和眾位師兄都是修道之士,這點聲音想必也是不會在意的了。」
他最後一句話,還是不知不覺地為自己辯護了一句。
「夢遊?那怎麼可能,三師弟已是結丹境界,怎麼可能……咦?」
盧軍突然指著蕭文秉,他的聲音再也沒有以往一貫的鎮靜:「你……你……你……」
蕭文秉心中暗奇,他怎麼變結巴了?
閒雲老道等人的目光凝望在蕭文秉的身上,突然之間,他們的臉色同時大變。
蕭文秉詫異的看了眼自己的身上,站了起來,拍了拍灰塵,整了整衣衫,抬起頭來。
他們竟然還是一副活死人般的表情,死死地盯著自己。
蕭文秉的額頭之上再次隱隱地現出了一絲黑色,不過他深有自知之明,知道在這裡的幾個人隨便哪一個都可以輕鬆的把自己放倒。
所以縱然他心中再怒,臉上還是勉強保持著一副笑容。
過了半響,還是毫無動靜,蕭文秉黯然一歎,既然他們不開口,那就自己主動詢問好了,反正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再被他們用看怪物一樣的眼神盯著,就連自己也休想吃得消了。
「師父,眾位師兄,你們怎麼了?」
「結丹?」閒雲老道緩緩的問了出來,自從他練就元嬰以後,還是首次對一件事情表現出這種不敢確定的態度。
「是啊,師父,徒兒已經丹成了。」蕭文秉恭順的應道。
「丹成……」閒雲老道喃喃的說著。
「丹成,四十三年啊……」盧軍一臉木然,從他的嘴裡緩緩地迸出了這句話。
「五十一年啊……」
「四十九年啊……」
「五十八年啊……」
彷彿是不約而同的,每個人都道出了自己成丹的年限。
山門之內,醋氣沖天,瀰漫著一片催人落淚的濃烈酸味。
※※※※
山林深處,一個足球場大小的平台突兀的出現在眼前,平台上零落著大大小小的石頭,大的有兩層樓高,巍然屹立,小的如豕如犬,怡然葡伏,汩汩泉水在它的身旁靜靜流淌,好一處神仙府邸。
就在這平台之上,跪著一位風華正茂的年輕女子。
一位老婦人緩緩步上平台,看了眼依舊不肯起身的女子,無奈的歎道:「你還是不肯放棄麼?」
「是的,請前輩收留。」孱弱的聲音卻蘊含著無比堅定的意志。
「你的資質並不好,終其一生,怕也是難以領悟氣機,練就靈力,更不用指望什麼結丹成嬰。」老婦人黯然一歎,道:「求仙之路,哪有那麼容易成功的。老身的資質勝你十倍,苦修四十餘年,迄今亦是在門外徘徊。」
老人的聲音唏噓不已,想到了數十年來的艱辛,心中頓起感慨。
「晚輩明白。」
「你既然明白,難道還要踏上這條路麼?」
「是。」
「唉……就連老身也只是外門弟子,無法讓你進入內門。」
「是。」
「也罷。」老人長歎一聲,朗聲道:「數十年來,有此堅定之心的,你是第一個。我就破例收你為徒,不過,你要記住,既然踏入了這條路,就不要後悔。」
「多謝師父。」女子深深的扣下頭去,她的臉色雖然因為連日的苦跪而蒼白無比,但是她的聲音依舊有著一絲寬慰。
「起來吧,好生休息,等你恢復元氣之後,老身自然會教你運氣之道,至於日後有何成就,便看你自己的造化了。」老人一揮袖,歎道。
再度磕了三個響頭,年輕的女子勉力站了起來,只是她此時雙腿血脈不通,雖然站了起來,但是立足不穩,搖搖欲墜。
老人無奈的一揮手,立即有門下弟子將她攙住送往居室。
躺在了床上,用了些淡薄的稀粥,她的精力恢復了幾分。
她抬頭,清澈的目光穿過窗戶,看向那湛藍的天際。
她的嘴角劃出了一道優美的弧線,似是喜悅,卻又含著絲絲的牽掛。
「看見了麼?我已經靠近你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