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盪停止的比預想的要快。
「看來隨著層的光粒濃度的下降,這層屏障的硬度也下降了呢……」黑貓的話剛開了個頭,眾人腳下的甲板就像跟大家開玩笑似的再一次劇烈抖動起來,緊接著非常明顯的失重感襲來阻止了黑貓繼續說下去。這種感覺在場的諸位翔士和羽翼們都不會陌生,顯然——月光舟在做自由落體。
不妙呢,月光舟和古老浮島要塞的核心引擎不一樣,作為艾斯柯佳妮現代工匠的作品,月光舟可沒有辦法在光粒濃度為零的地方運作……
徐向北一邊抓緊手邊的東西,不讓自己到處飄來飄去,一邊緊張的思考著對策,就在這時候從他頭頂飄過的在開心的嬉戲的兔讓他腦海裡突然亮起一盞燈——沒錯,在月光舟還有能夠在這種狀況下運轉的古代遺物!
可徐向北的表情剛剛變得明朗,辛西婭就一盆冷水澆了下來:「不可能的,周圍暗粒的濃度太低了,現在我們連同契都很困難,勉強同契的話不但你的精神有可能遭到致命的損傷,我們姐妹幾個搞不好還會因為解除了身體的實體化之後無法順利具現出武裝形態而神型俱滅。這樣的險還是不要冒的好。」
徐向北狠狠的啐了一口,他的大腦卻再一次進入高速運轉狀態。既然這個世界的技術不行那就只有依靠那個世界的技術了,可問題是,徐向北是學文科的……儘管是自己完全不熟悉的領域,徐向北還是在拚命的思考著,此刻他心中還抱著那麼點希望,因為畢竟拜國內教育體制所賜,他徐向北還算學過點物理化學,他又看了不少科幻小說之類的……可希望向來和做不做得到沒什麼必然的聯繫。徐向北的大腦說句不好聽地現在其實是在空轉。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分明剛剛還是一副很豁達的聽天由命的態度地徐向北這個時候額頭都憋出了汗珠,這個時候徐向北真的後悔了,後悔當初以「自己的數學水平如果報文科就壓根不用複習」這種投機取巧的理由報了文科。
就在這個時候。辛德蕾拉從後面抱住了徐向北。少女的雙臂越過徐向北的肩頭,環住徐向北的脖,柔軟地身體非常緊密的貼著徐向北的後背,因為失重而散開的長髮撫慰著徐向北的後腦勺和耳廓。鼻裡溢滿少女的髮香,耳垂感覺到少女輕柔的呼吸,後心則隨著少女胸口的起伏而以緊一鬆。
沒關係的,總會有辦法的。辛德蕾拉地這兩句話就好像灌注了魔法一般。徐向北方心中突然冒出來的焦急漸漸的平息。
徐向北地臉色稍稍緩和,他開始向月光舟的少女們下令:「我們往戰艦的部移動,能飛的兔們都去收集能夠緩衝的墊和海面之類的東西……」
「沒有這個必要。」黑貓少女阻止了正要按照徐向北地指示展開行動地少女們。「這個世界地粒濃度確實不足。不過。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因為核本身其實也相當於濃縮地粒集合體。將核或者人地靈魂從束縛中解放出來也可以形成強大地力量。所以幻翼誕生之初那種強大無比地力量暴走並不僅僅是因為他們地靈魂和周圍地粒共鳴。高亢地情緒使翔士地靈魂當中地最強烈最激昂地部分通過羽翼具現出來。就和人類在生氣地時候力氣會變得非常大是一個道理——只不過有了羽翼。原本靈魂與現世之間地壁障所禁錮地力量得以直接釋放出來。所以顯得更為強大。」
「你地意思是……要我們一起在心裡反覆念我不想死。讓自己地求生本能膨脹到極致。然後我們就會得救?」雖然嘴這麼吐槽。徐向北心裡其實已經猜到黑貓少女想要說什麼了。但是他心裡總有種不知道從哪裡來地抗拒感。就是不願意往那個方向想——這莫名地抗拒感在之後相當一段時間裡讓徐向北百思不得其解。直到他們重回天地那一天。他才明白這來自自己潛意識地想法究竟意味著什麼。不過這是後話了。
對於徐向北地玩笑話。黑貓少女很少見地皺了皺眉頭。少女那呆板地口氣非常難得地顯露出些微地不快:「當然不可能。沒有羽翼你們這些一般人什麼都做不了。可是這個世界也存在不需要羽翼就能將和第八粒溝通地人。不是麼?就在這艘船。就存在著好幾名能夠燃燒自己地核來影響現世地人。那邊拿刀地小姐算一個。圖室裡正像個皮球一樣在牆壁和天花板之間彈來彈去地司小姐算一個。還有。我也算一個。」
有著黑色地尖耳朵地少女輕輕一揮水袖。水袖那些不斷撲動翅膀地蝴蝶隨著她地動作在月光舟應急燈地光芒中翩翩起舞。少女低著頭。看著那些舞動地蝴蝶。以很符合她現在地造型地幽怨地聲音繼續說道:「這些年來。我一直在思考。到底用什麼方式才能才能彌補自己犯下地過錯。現在我覺得。最佳地方式已經擺在我面前了。」
說著黑貓少女抬起頭。環視著月光舟地成員們:「雖然在這趟旅程地大多數時間裡。和大家在一起地都是我製作出來地偽裝人格貓。而我則一直在夜之國沉睡。但是貓地記憶都由我來繼承了。實際從五十二區開始。因為我本身正在漸漸醒來。貓地人格也漸漸地消失。儘管過程緩慢。可我想。我們已經融合在一起了。這半個月來。每當我一個人獨處。我就會將貓地記憶搬出來細細地品嚐。我覺得貓在旅途中都過得非常地愉快。她想要銘記在心地那些東西我都確實體會到了。
也許是因為船身地晃動讓人地眼睛產生了錯覺。在黑貓那平緩地聲音流過船艙地同時。少女地身影也逐漸變得飄渺起來。與此相反地是。她和服地蝴蝶忽忽下忽左忽右地舞動著。變得越發地鮮活。
「不管是站在本應成為大地的守護者的黑貓的立場,還是站在和大家一起旅行了許久的貓的立場,我都希望你們的旅程能夠繼續,所以……」——
再見了,諸位。
少女最後的話語沒能說出來,她那已經變成半透明的身體就在突然亮起的紫色光芒之中,化作無數的蝴蝶。蝴蝶組成的巨浪沖開眾人所在的貨倉的跳板式艙門,湧向外面那伸手不見五指的黑色天空,而在黑貓曾經站立的地方,更多的蝴蝶還在源源不斷的湧出,蝴蝶翅膀的藍色螢光早已壓過了應急燈的紅色,把所有人的臉都照得異常的詭異。
而從外面看來,月光舟慢慢的被一朵藍紫色的、散發著螢光的雲包裹起來,由於蝴蝶們的翅膀在不斷的下扇動著,這朵雲看起來就像城市的霓虹燈一般不斷的閃爍著。
靠著這朵雲提供的「浮力」,月光舟下落的趨勢被漸漸的止住了,原本傾斜得快讓人站不住的甲板也漸漸的恢復了水平。
雙腳重新落到甲板的徐向北長長的舒了口氣,可是從剛剛開始就一直堵在他心口的那種抗拒感和不安感卻依然沒有消失。這時辛蒂莎的小手拉住了徐向北的袖,方纔還在失重狀態下玩得很開心的辛蒂莎此時臉卻露出傷心的神色。
「吶,爸爸,大貓是死了麼?那個和我一樣有耳朵和尾巴的姐姐,是死了麼?」
小女孩稚嫩的嗓音在原本寂靜的環境的烘托下異常的清晰,卻沒有人回答。辛蒂莎轉動著小腦瓜,環視月光舟的成員們,可所有人都偏過臉去,躲開了小女孩的目光,最後小女孩只得眼巴巴的看著徐向北。
徐向北微微歎了口氣,他望向貨倉那依然敞開著的艙門,看著窗外那蝴蝶構成的藍紫色濃霧。
貓在船的時候大部分時間都是以寵物的形式存在,真正變化成黑貓之後因為她的個性也沒有和大家產生太過深厚的羈絆,可是……——
為什麼看見她化成的蝴蝶,我還是會感到悲傷呢?
更重要的是,因為羈絆不深,這悲傷的份量不足以讓人嚎啕大哭,卻牢牢的堵在喉嚨裡,嚥不下去,也吐不出來。
終於,徐向北蹲下來,一邊撫摸著辛蒂莎兩個毛茸茸的耳朵之間的小腦殼,一邊低聲回答小女孩的問題:「是啊,她再也不會回來了。」
彷彿就等著這個時候,辛蒂莎的眼淚立刻就像斷了線的珠一般刷刷滾落,小女孩垂下尾巴揚起脖,嚎啕大哭起來。
在辛蒂莎的哭聲中,被蝴蝶包裹著的月光舟平穩的向著艾斯柯佳妮的大地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