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瓦隆的會議室裡,一群人正圍在大號水鏡旁邊,水鏡正中的畫面是正在崩壞的布裡多瓦帝國中央大陸。
「亞爾薇特,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索拉萊恩的射擊會讓布裡多瓦的帝都崩潰?」人群中有人如此問道。
「索拉萊恩和地軍曾經使用的塌縮炮都沒有足以支撐它們的效果具現化的核,」被稱為亞爾薇特的少女面無表情的解釋道,「所以它們都需要吞噬周圍的第八粒子來支撐投影,不同的是,塌縮炮需要做的僅僅是壓縮某個範圍內所有一切,真正的威力來自於壓縮物體之後發生的某種我們不知道的反應,而索拉萊恩的威力則完全是通過吸收周邊的第八粒子來實現的。那個貪婪的巨獸造就了巨大的空洞,為了填補空洞而湧來的粒子狂潮攪碎了完全失去了第八粒子的中央大陸,最後就變成了現在的樣子。」
就在亞爾薇特不緊不慢的解釋水鏡中的現象產生的緣由的同時,一名少女雙手撐在水鏡的邊緣,她的手指緊緊的摳著水鏡的邊框,纖細的指節微微發白,而她注視著水鏡內部的雙眼則被絲絲縷縷的晶瑩擠得鼓脹,忽然她抬起頭,盯著此刻站在水鏡桌首位置的那名少女,用因為極力壓抑著自己的情感而顯得異常低沉的聲調質問道:「亞爾薇特,既然你和安潔洛特已經知道聶拉斯的圖謀,為什麼不阻止他!我們的任務不是為了守護這個世界麼?安潔洛特的教誨難道放到她自己身就不適用了麼!」
「安潔洛特有安潔洛特的考量,我們不能質疑王的決斷。」由於安潔洛特本人不在,亞爾薇特儼然成了守護者之王的代言人,她的聲音就像安潔洛特平時所表現地那樣冷酷而不可違逆。
「但是!」那名因為中央大陸的崩潰而淚眼朦朧的少女將身體猛的向前傾斜,由於她的動作太過劇烈,她的手指不慎碰觸到水鏡的水面,蕩起的漣漪讓水鏡中的天空劇烈的晃動起來。就好像連藍天都隨著中央大陸一道崩潰了一般,「安潔洛特教導我們……」
「安潔洛特教導我們!」亞爾薇特不由自主地提高了音調,對著那名少女發出了怒吼,「不要讓感情束縛了自己的行動!就是因為信任你,相信你不會被自己的感情所束縛,所以安潔洛特才同意讓你一直在布裡多瓦帝都擔任巡守使,而且還是整整二十年!」
「可我現在寧願你們一開始就拒絕我的請求!我寧願你們沒有為我專門破這個例啊!」說著曾經長期在帝都任職的少女腳一點一點的軟了下去,連衣群地裙擺下面裸露的膝蓋碰觸到冰涼的大理石地面,剛剛聲嘶力竭的嘶吼在這一瞬間劃作了慼慼的哭泣聲,少女用手摀住自己的臉。用淒涼的語調呢喃著,「我寧願你們不要這樣……你們不要這樣啊……」
在場地人們連同亞爾薇特在內都緘默不語,幾乎所有人都以混雜著理解和同情的目光注視著這名哭泣的少女,而他們臉的表情讓人覺得,他們大概從少女身看到了些什麼——沒準他們的看到地正是過去的自己。
就在這時候,會議室那扇雕花大理石門向兩邊緩緩的開啟。岩石在滑軌中滑動地聲響讓圍在水鏡旁邊的所有人都轉過頭去,將目光對準了正在一點一點敞開的大門外的走廊。
安潔洛特站在那裡,面色沉靜的挨個打量著同樣也在注視著自己的人們。最後她的目光落到了正跪在水鏡旁邊哭泣地少女身,守護者之王那沉靜地面容稍稍鬆動,卻在露出足以被人認知的表情之前恢復成最開始地狀態。
安潔洛特隨後就將目光轉向亞爾薇特,她用和往常一樣的不急不緩的腔調問道:「海市蜃樓系統的運作狀況如何?」
「啊,」亞爾薇特稍稍頓了頓。才開始向安潔洛特報告,「由於索拉萊恩射擊造成的影響實在太過劇烈,羅絲薇瑟親自帶人去才勉強穩定住系統,情況不容樂觀。」
安潔洛特點點頭,卻沒有像亞爾薇特預想的那樣給出指示。阿瓦隆的統治者似乎對現在的狀況並沒有感到絲毫的危機感,她只是像往常一樣要求亞爾薇特給自己準備紅茶。
亞爾薇特似乎有話要說,可最終她壓抑住自己開口的慾望——她知道。在這種時刻,就算她覺得安潔洛特和往常不太一樣,也不應該當著聚集在此的巡守使們的面直說出來。亞爾薇特忽然想起次和娜齊亞美通訊時從通訊儀中傳來的摯的聲音所提的問題:「吶,安潔洛特,在現在這個時刻我可以問了麼,你所尋求之物,到底是什麼?」
那是亞爾薇特從來不敢提出的問題。而現在亞爾薇特看著丟下一句「我在庭園裡」就轉身離開的安潔洛特的背影。她不禁在心裡對自己一直沒有任何怨言追隨著的人問道:「安潔洛特,從次大戰中倖存。並且一直看護著這個世界的你,到底在想什麼?」
那道橫穿天際的光芒出現的時候,在遠離布裡多瓦帝國中央大陸的一個小型浮游島,一位老人正蹲在浮游島那座孤零零的大房子附帶的花園裡,一門心思的給自己心愛的花草抓蟲子。
誕生在數萬公里外的那道粗大的光束讓整個天空的光影分佈發生了變化,老人投在地的影子也隨之發生了改變。察覺到這一點之後老人放下手中的鑷子,轉過頭來,推了推眼鏡看著暮色中的天空。
幾乎將天空一分為二的巨大光束映在老人那蒼老的瞳孔中,卻在那裡面激發了某種異樣的光彩。
「還真是耀眼啊,」老人如此說道。
「您剛剛說什麼?」聲音從老人身邊傳來,卻看不見人影,只是在老人身旁的地面,擺著兩枚徽章,一枚是金色的,另一枚卻是無色透明的。而兩枚徽章都印著一模一樣的紋章——那是以它地設計者的名字命名的紋章,它代表著光魔技術領域的最高權威。金色的徽章和無色的徽章之間連著一條若隱若無的亮線,而無色的徽章正散發著淡淡的光芒,那光芒在空中勾勒出一個三維影像,影像的主體是一個印著「十三」字樣地水晶稜柱。
「沒什麼,我剛剛親眼目睹了索拉萊恩的光輝,僅此而已,十三號。」說著老人摘掉了眼鏡,開始將散落在腳邊的工具收回自己的工具箱。
「您也在能看見那光輝的地方啊,九號。」從無色的徽章中投影出地水晶如此說道。似乎是不想給老人仔細推敲她這番話的潛台詞的時間,她迅速的將話題推向別的方向,「應該很快就會有米德特魯加艦隊的被害狀況報告傳出來了,不知道那位女王陛下的軍隊還有多少戰力可言呢……」
「怎麼樣都好,只要那位女王陛下沒死,遠征就會繼續。你也好,一號也好,都只是想利用她試探阿瓦隆地虛實而已,所以她剩下多少戰力有什麼關係呢?」老人收拾完工具之後,拾起地的徽章拿在左手裡,讓投影出來的水晶稜柱漂浮在左手掌心,右手提起工具箱。一邊邁開腳步走向那棟孤零零的聳立在浮游島中央的大宅子一邊說道,「我們繼續剛剛地話題,確認到新的龍機神的情報是真地麼?」
「九號,您的情報網不至於如此無能,坦誠一點對我們都有好處。」
這話讓老人嘴角露出微笑。他悄悄歎了口氣,用和緩的語調應對咄咄逼人的談話對像:「那我們換個說法,你認為那真的是龍機神嗎?雷歐納德和他的僕從們從地軍的遺跡中好不容易獲取地那點情報可是明確地指出。地人擊毀了幾乎全部的龍機神,除了一台——你我都知道地那一台——之外。如果現在再跑出一台新的龍機神,那豈不是推翻了雷歐納德的結論?」
「老實說我也不大確定,九號。現在我和您一樣,在找那位有可能是龍機神的羽翼和她的搭檔,恐怕其他人也在幹著同樣的事情。而現在,在目睹了那耀眼的光芒之後。您不覺得我們有合作的必要麼。畢竟那可是和那條奇怪的船一樣,都是我們對抗阿瓦隆的光芒的王牌啊。任何人只要得到了兩樣東西中的一樣。就相當於半邊屁股已經搭了一號的寶座。」十三號稍微頓了頓,才繼續說道,「退一萬步講,就算您對一號的寶座毫無興趣,作為一名金徽,對阿瓦隆的秘密不可能無動於衷。即使索拉萊恩無法阻擋米德特魯加的腳步,雷歐納德和天空的穹頂之間可是還橫著一道真正的難關,那就是阿瓦隆之王,最後的龍機神——安潔洛特。那才是真正守護著前人的寶藏的光源,要尋回失落的一切,我們就必須擁有對等的光源才行。聯合行動的話,就可以將這光源納入我們的掌握……」
這個時候老人已經走到那棟大宅子面前,他放下右手提著的工具箱,推開宅子大門,在邁過門檻的瞬間,他用輕描淡寫的口吻說道:「原來如此,連索拉萊恩的光芒都無法阻擋那位女王陛下麼,你還真是選對人了啊,十三號。」
突然到來的攻擊讓水晶另一頭的女人沉默了好一會,接著她的訕笑聲透過穿越空間的鏈接傳進了老人的耳廓:「你們這些老傢伙,還真是一刻也不能放鬆啊。」
「過獎,人老了,總會有點值得驕傲的東西,否則的話,這個人的人生就太失敗了。」老人搖搖頭,並沒有再在這個問題繼續糾纏,他決定趕快結束這次談話,「實在抱歉,我對聯合行動的提案沒有興趣,跟你說句老實話,我對所謂阿瓦隆的寶藏已經沒有太大的興趣了,現在的我只想種種花,養養鳥,然後安度天年罷了,所以你也不必擔心我會和別人聯合起來對付你。」
「是嘛,那還真是遺憾呢。」也許是確定了沒有成為盟的可能性的緣故,幾乎就在話語聲落下的同時,水晶那邊的人切斷了連接。所以她感到遺憾的究竟是無法和老人結成同盟,還是老人不會去和別人對付自己,就無從探知了。
看著漸漸失去光芒的無色徽章,老人念叨了一句「真是有野心的女人」之後,輕輕的舒了口氣,他把握在左手掌心的兩枚徽章收進自己的口袋裡,將工具箱放到大門旁邊的架子,就穿過房子的正廳和走廊進入自己的房。
老人佇立在房那扇巨大的落地窗前,仰望著暮色中的天空,過了許久,當第一縷夜色在落日餘暉的對面降臨的時候,老人才緩緩的歎了口氣,低聲自語道:「看到那道光芒了嗎,老?如果你的推論是正確的,那麼那光芒掀起的連鎖反應會把這個世界推進最深的黑夜當中。希望之翼的光輝能夠驅散這光芒麼?我拭目以待。」
說完老人再一次搖了搖頭,臉帶了些許飽含滄桑的笑意,他繼續自語著:「說起來,我和你的孽緣還真是根深蒂固啊,不但你的血脈在那條船,我視為孫女的兩個寶貝疙瘩竟然也莫名其妙的跑到你設計的那條船去了,原本我還想著她們可以靠著劣質羽翼的身份遠離未來的動盪,誰知道她們竟然在離開我之後就被捲入了漩渦的中心。這一定是我和你的孽緣在作祟!」
老人將目光轉向掛在房牆壁的那副巨幅畫像,畫像裡和老人自己有著一模一樣的面容的老者坐在畫像正中間的椅子,兩名少女則陪伴在他身旁,三人的臉都帶著幸福的笑容。
老人走到房牆角的小桌子旁,拿起桌的酒杯,為自己斟了一杯酒,接著他向那副畫像舉起端著酒杯的右手,輕聲說道:「希望你們過得還好,我可愛的梅加耶拉,還有莉莉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