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特雷亞緊緊的盯著自己面前的帥小伙。時間是正午,地點是在卡特雷亞位於利物浦港區內的司令部——卡特雷亞徵用了港區內部僅有的一座大型商業會所,在會所的房頂掛了自己的黑白雙色百合旗幟,然後就把自己的指揮機構都搬到了會所內部。
現在卡特雷亞屁股底下坐的椅子就是屬於這個商業會所的主要投資者的東西,椅子表面那看似高檔的皮革摸起來有種異樣的不協調感,卡特雷亞猜測這東西根本就是用向那些真正的大貴族們提供的椅子用剩下的邊角料做的,專門用來糊弄那些不入流卻又想裝高雅的傢伙們的東西。不過,卡特雷亞胳膊肘下面壓著的那張桌子倒是貨真價實的好東西,坐在這桌子前總是有種莫名的清香在不斷的撩撥卡特雷亞的嗅覺。
卡特雷亞一邊吮吸著空氣中誘人的幽香,一邊用銳利的如刀子一般的目光打量著面前帥氣的金髮小伙子,老半天沒說話。站在卡特雷亞身後的拓婭則像往常一樣用充滿治癒能量的「好心腸大姐姐」的笑容所散發出來光輝照耀著帥小伙的臉蛋,那光輝太過耀眼,使得小伙子不得不動用了全部自制力才裝出完全沒有注意到拓婭的目光的模樣,由此帶來的副作用就是他的背脊挺得就跟竹竿一樣直,那姿勢簡直就像閱兵式的禮儀兵……
「拓婭。夠了,我可不想我地羽翼被別人說成見到帥哥就想玩弄的好色女人。」卡特雷亞說話的時候不自覺的搖了搖頭,這大概是因為她的潛意識已經告訴她這話不會有效果的緣故。
果然,拓婭立刻抬起右手輕輕擋住自己的腮幫子,以純天然的嗓音回應道:「卡雷,我只是和往常一樣站在這裡而已,什麼都沒做哦……」
卡特雷亞終於歎了口氣,心想和拓婭說這事的自己還真是異常地無聊,所以她重新將目光轉向依然以標準得不能再標準的姿勢站在房間中央的金髮小伙子。
曼弗雷德.德.拉.裡希特霍芬。在之前的大戰之後被補選進自己禁衛翔士團的年輕翔士,原本只是南十字天區的一名小領主,應招應招加入了卡特雷亞率領的雜牌軍在阿拉希附近空域抵擋入侵國境的米德特魯加軍主力,並且戰果輝煌——卡特雷亞腦海裡的資料就僅止於此了,當然還有些他的家庭狀況之類地亂七八糟的情報,不過那些都和現在的狀況沒有太大的關係。
雖然這個時候小伙子地站姿依舊,但是剛剛卡特雷亞和拓婭之間那在外人看來很隨意很沒神經的對話實際也是已經將原本充溢著這間被卡特雷亞當成自己的臨時辦公室地房間地凝重氣息沖得無影無蹤,所以卡特雷亞終於不再沉默,開口對眼前的小伙子提問:「你知道這裡離烈日有多遠麼?除非你能用你的羽翼一直飛過去,否則的話等你趕到那裡。米德特魯加軍對要塞的轟擊多半已經持續了半個月以,甚至要塞很可能已經陷落了。」
「屬下知道,」裡希特霍芬大聲回應著,「所以才會向殿下借最快的船。」
小伙子那理直氣壯的口吻和態度讓卡特雷亞有些哭笑不得。這人真地比自己大麼?現在他地舉動簡直就像個還在玩彈弓的大男孩。不過由於剛剛她地私設工匠團才向她報告了從多菲雷亞那裡仿製的新式通訊儀試驗成功的消息,現在卡特雷亞的心情其實相當不錯,所以她繼續規勸眼前執迷不悟的大男孩:「就算我派了快船給你。你要突破米德特魯加軍負責保護補給線的巡守部隊的層層封鎖也必須要花費時間……」
「所以我才會懇請殿下將剛進港的曲光船指派給我。」這一次裡希特霍芬竟然打斷了身為位者的卡特雷亞的話語。以急切並且依然顯得理直氣壯的口吻說道。
卡特雷亞挑了挑眉毛,隨即讓自己聲音沉了下來,從而在話語中添加了相當程度的威脅意味:「你就這麼急著想建功立業?以至於跑來要求你現在的頂頭司派出自己的專屬特務艦來滿足你的慾望?還是說你覺得自己現在的功勳足以對我提出要求了?」
「屬下沒有這麼想。」
卡特雷亞瞇起眼睛,盯著裡希特霍芬那因為板起來的時間實在太久了而顯得非常僵硬的臉看了好一會兒,才問道:「就這樣?沒別的話要說了?」
「沒有了!」裡希特霍芬依然是竭盡全力大聲回答,看起來就像被第一任長官用「我聽不見」這種老掉牙的手法逼著大聲說話的新兵蛋子。而他這個「沒有了」則表明,他不打算收回自己的無理要求然後對司道歉。
這回卡特雷亞算是真的服了。心想他是怎麼做到這樣理直氣壯的啊?不過如果這種稜角分明的性格是遺傳的話。那也難怪他們家族雖然歷史悠久卻依然是個小貴族了……按照常理,貴族們的聲望雖然不一定和勢力大小成正比。卻多半會和家族的存在時間有相當的關聯性
卡特雷亞歎了口氣,她決定換個方式來說服這名愣頭青:「這何必呢,裡希特霍芬卿,雖然帝國主力艦隊已經退到烈日後面去了,但是帝國經營了許久的烈日依然駐紮著數量不少的常備軍,加臨時抽調的新徵軍,他們不差你和你的隨從們著幾名翔士,與其跑去那裡給那些大貴族當祭品,留在我這裡對你的將來更有好處。我軍立刻要展開針對米德特魯加補給線的破襲戰。目前我地禁衛艦隊只剩下不到四成戰力,而對手可是被那位女王當成總預備隊的後方守備艦隊精銳,你在這裡可是大有用武之地啊!」
「殿下!」卡特雷亞剛說完,裡希特霍芬就迫不及待的開口了,「您誤會了屬下的動機,之所以要趕去烈日,是因為丹布朗閣下是屬下自幼憧憬的英雄,能和丹布朗閣下並肩作戰是我自幼以來的夢想,屬下當然知道烈日多半就是這位英雄最終的歸宿了。所以才覺得,應該抓緊這最後的機會,如果烈日陷落之後,屬下還活著,定會終生追隨殿下左右,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卡特雷亞第三次仔細的打量面前小伙子地臉,她心中的那種想法變得更加的強烈——果然還是個大孩子啊——以至於小伙子那帥氣的臉在她眼裡漸漸變得稚嫩起來。
就是這樣一張臉透出的某種決意,讓卡特雷亞心中的想法忽然發生了改變。
「好,我讓粉紅珊瑚號送你和你的隨從們到烈日去,不過我不能為了你的夢想賠一條昂貴的曲光巡洋艦。你必須答應我,在粉紅珊瑚的艦長判斷狀況不允許繼續前進地時候,不阻撓粉紅珊瑚的返航。」
「非常感謝您!」裡希特霍芬啪的一聲敬了個禮,隨即轉身離開了房間。
「啊啦啦。大男孩那種對夢想的天真和執著對女性地殺傷力還真是強大呢……」房間的門剛剛關,拓婭那悠然的聲音就從卡特雷亞身後傳來,「這樣下去可不行吶。我可愛地卡雷要被搶走了哦……拓婭地大危機!」
「……算了。隨你怎麼說,拓婭。」卡特雷亞往身後那用劣質皮革製成的靠背一靠,用手指有規律的敲打著桌那散發著幽香的桌面,沉默了一小會才接著說,「我想我大概是在羨慕他,我已經沒有那樣銳氣了。哼哼,竟然還能堂堂正正的說出夢想之類的詞……」
「我覺得啊。就因為自己的一點感懷。隨隨便便地就把一條曲光船派出去了地卡雷你自己,也和裡希特霍芬差不多哦。」拓婭走到卡特雷亞的椅子地正後方。伸手按住她的靠背的頂端,「這也是卡雷你最吸引我的地方啊。」
說完拓婭俯下身子,將嘴唇向卡特雷亞靠過去。
「這算是對裡希特霍芬的迎擊麼?」卡特雷亞半開玩笑的問道,隨即迎了拓婭的嘴唇。
布裡多瓦西南西天區,距離烈日要塞三周航程之空域。
很遠的地方升起信號彈的光芒,看到這光芒的望兵對著傳聲筒大喊:「前導艦隊報告,前方,無敵情!」
這報告聲在傳聲筒中來回彈射,最從位於望兵下方的靠後一點的位置的艦橋甲板的出口中飛出,傳入艦橋的眾人的耳畔。
「知道了,繼續監視。」回應望兵的這把聽起來完完全全是十幾二十歲的年輕少女的嗓音鐵定讓那名望兵受寵若驚。
在親自回應完望兵的報告,艦隊的統帥,米德特魯加的最高權力者伊斯坎塔娜女王陛下闔傳聲筒的蓋子,隨即頭也不回的對身後的人說道:「看起來,布裡多瓦機動艦隊是真的縮進自己的烏龜殼裡去了呢。」
「是啊,多虧了陛下您料到了布裡多瓦會派出艦隊決戰用戰列艦充當前導艦隊的旗艦,連我都不得不佩服陛下的神機妙算了呢!」伊斯坎塔娜身後的人如此回應道,「不然的話,之後展開的艦隊決戰會吞噬許多米德特魯加士兵的生命。」
「當然,對於士氣低迷許久之後在小勝鼓舞下產生的短時間士氣反彈的效用,我可是很清楚。最壞的情況下,甚至有可能使布裡多瓦軍徹底擺脫士氣低迷的狀態。」伊斯坎塔娜聳了聳肩,隨即側過臉,看著佇立在身後之人,「不過尤加利,你的佩服只會讓我覺得毛骨悚然。」
「彼此彼此,要知道,」名為尤加利.葉卡捷琳娜的少女針鋒相對的回應道,她手中撐著的那柄華麗的遮陽傘不斷的轉啊轉,「您的存在本身就讓我覺得毛骨悚然吶!」
對於尤加利地回敬。伊斯坎塔娜報以很有她個人風格的爽朗笑容,讓人不禁覺得她真的把這當做對自己的恭維接受下來。
伊斯坎塔娜就這樣笑著向艦橋甲板後部的樓梯走去,不過在經過撐著太陽傘,身穿華麗洋裝的少女身邊的時候,她的笑容毫無預兆的就消失了。
「尤加利,如果你敢阻擋本王遠征地腳步,等待你的就是滅亡。」
伊斯坎塔娜的身影徹底消失之後,尤加利單獨佇立在艦橋甲板,撐著陽傘注視著軍官們來回忙碌。在她的陽傘的另一邊,米德特魯加艦隊主力排成龐大到令人畏懼的艦陣,緊跟著一馬當先的旗艦弗雷姆黑子號向前開進。
忽然,一直面無表情的尤加利臉綻放出笑容,她用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說道:「征服天空的每一個角落麼,有時候連我都忍不住想要拜倒在你那天真地執著之下呢。能力卓絕的夢想家的魅力還真是可怕啊……」
老元帥丹布朗大公爵抵達烈日要塞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檢查大陸地水質,結果就像他預料的那樣,水體中的第八粒子含量比平均值要高出許多,這說明在地下水流經地地方甚至水源石富集地土層附近。正在發生高能光魔反映——考慮到當前的狀況,老公爵立刻斷定「敵人已經在這裡了,在我們的腳下」。
他二話不說派出了全部的艦隊,將大陸底部翻了個底朝天。果然抓到了正在使用粒子鑽進機進行土木作業的米德特魯加特戰部隊,以及配合該部隊行動的曲光特務船。
隨即老公爵又以調查大陸底部巡哨部隊高層為開端,將米德特魯加買通的軍官一個接一個地從要塞守軍當中揪出來。在這場整肅軍紀地風暴的推動下。要塞地備戰情況迅速得到了大幅度的改善,守軍的士氣也被老將的名望以及這開頭的「三把火」徹底燒了起來……不過有一點老將還是失算了。
就像尤加利說的那樣,伊斯坎塔娜不是只會做白日夢的可憐蟲,她的智謀絕對不可小覷。
丹布朗老頭子怎麼也沒想到,他最先抓到的那只精銳的特戰部隊不過是個幌子。
烈日要塞所在的大陸就和大多數大陸一樣,都存在著地下空洞和地下水系,其中最主要的是一條幾乎橫貫整個大陸的地下河。地下河從大陸東側富集水源石的高地出發。一直流向西側,最終完全消失在混合了其他源石顆粒的土壤中。在橫穿大陸的過程中。地下河產生了許多支流,其中有幾條流到了非常接近大陸的底層外殼的地方。
由於注意力幾乎全部集中在圍堵那只特戰部隊的戰鬥,誰也沒有發現大陸底部那個周圍還殘留著大量液體流過的痕跡的、不起眼的「補丁」。
幾乎就在米德特魯加部隊力戰不殆選擇投降的同時,烈日地下河主幹流經的一個洞窟大廳當中,憑空蕩起了一絲漣漪。
四個全身包裹在鎧甲當中的依次從水中冒出,走大廳邊緣露出的那一小片陸地,隨即四人的鎧甲在第八色的光芒中化作四名少女。
米德特魯加將官制服的老者從懷裡掏出懷表,卡噠一聲摁開表蓋,確認時間。
「本日一六二六時,滲透成功。」老人回頭掃了眼自己的部下。
金髮的年輕小伙子正讓自己的羽翼整理亂掉的頭髮和軍服,將褐色頭髮全部紮成小辮子的壯年男人正在檢查自己攜帶的單人武裝,塊頭最大並且帶著棉帽子遮擋禿頂的胖子則剛把才纔拖帶在後面的「行李」拽岸,正在翻找他的隨身酒壺。
老人撇了撇嘴,輕咳一聲提醒大家注意,才繼續說道:「接下來,我們塞浦路斯隊將繼續執行盧比根作戰!」
老人稍微頓了頓,戴正自己的軍帽,然後低聲呼喊:「吾皇萬歲!」
「萬歲!」
「萬萬歲!」
八人的聲音很快就消失在洞窟中那永不停息的流水聲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