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向北一路向工坊走去,四號和九號則晃著頭的白色長耳朵,一邊嘀嘀咕咕的小聲交談著一邊跟在他身後。
經過廚房門口的時候,徐向北迎面遇了正推車裝滿食物的推車從廚房出來的兩名女僕少女,兩名少女一看見徐向北立刻讓出道路,並且彎腰低頭向徐向北請安——這也是徐向北這半個多月來做的那兩件事的影響,按照梅加耶拉的報告,修改那名不安分的羽翼少女的記憶和性格對其他幾名少女造成了正面的影響,原本徐向北對這些少女們採取的自己決定去留的策略就在她們心目中造成了比較好的印象,所以當徐向北做出強制處理的決定時,這些少女們並沒有太大的異議。而之後荷黎埃塔的事件更是為徐向北贏得了不少的加分,使得他已經初步確立了嚴厲卻又不乏寬厚仁慈的主人的形象。
當然由於梅加耶拉畢竟經驗尚淺,她的報告並不能充分的說明問題,但是徐向北自己的觀察得出的結果卻也和梅加耶拉的差不多。新加入的少女們除了被認作妹妹的荷黎埃塔之外,其幾人都和徐向北保持著微妙的距離感,徐向北知道那就是真正的主僕之間的最佳距離,既不會太近,也不會太遠。
徐向北也不是沒有想過再想辦法拉近下自己和她們間的距離,讓她們和自己的關係都進化到類似梅加耶拉或者莉莉婭愛麗絲這樣比較親密地程度。不過很快他又覺得,被人當做真正的主人來服侍的感覺其實很不賴,和梅加耶拉那種近似家人的服侍有著完全不同的魅力。
而且,雖然不知道月光舟前方的航程還有多長,也不知道自己最終將走向何方,但是徐向北知道,自己名下的人必定會越來越多,想要和他們所有人都建立近似家人的關係,那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用辛西婭地話來說。就是徐向北也到了不能只依靠老好人的特殊光環來服人了,必須要恩威並施。
權力者不得不站在別人的頭,接受仰望,就算他本人不願意,那也是無可奈何的。
好在被人仰望的感覺一點也不壞。
經過兩名少女身邊的時候,徐向北挺胸抬頭,對她們亮出不溫不火的笑容,以主人的口吻說道:「辛苦你們倆了。」
兩名少女立刻異口同聲的回答道:「這是我的榮幸,主人大人。」
當兩名少女地身影落到自己身後的時候,徐向北才猛然間想起。自己竟然忘了那兩人的名字,於是他不由得暗自搖了搖頭,心想看來自己的大腦和記憶已經先行進入位者地角色,開始對下位者的名字不屑一顧了。徐向北正想著待會碰到梅加耶拉要好好記一記船新加入的幾名少女地名字地時候。一直跟在他身後的兩隻袖珍兔耳小女孩當中的九號突然指著前方大聲喊:「啊,發現有麵包香味的姐姐!」
徐向北抬起頭,剛好看到梅加耶拉抱著東西從廚房裡走出來。而她身後跟著的就是那名被洗腦的羽翼少女。由於莉諾卡的經驗不足。在將少女原本地人格洗掉之後,莉諾卡努力了一個下午都沒能成功地寫入新的人格,最後只得放棄,只給這名少女安裝了基本地常識認知等數據就作罷。所以當這名少女從莉諾卡的工坊裡出來之後,她就像一個只有操作系統的電腦一般,整個桌面一片空白。於是徐向北把她派給了梅加耶拉來指導,還特意安排那名少女住進原本由梅加耶拉獨享的雙人間。希望她能變得像梅加耶拉一樣忠誠體貼。從而成為月光舟女僕隊的二把手什麼的。事實,現在看來效果還不錯。
因為性格完全被洗白了。徐向北決定賦予這名少女新的名字,他從自己那亂七八糟的知識儲備裡找出了一個很適合這名少女的狀況的名諱:荷拉德古娜ldgnnr,意為「像天鵝一般純潔」。
「呦!」徐向北對從廚房走出來,還沒發現自己的二人點頭打招呼道,兩名少女的目光立刻落到他身。隨後,兩人幾乎同時露出了笑容,那是和剛剛兩名女僕少女那種恭敬截然不同的表情。
照慣例打完招呼之後,徐向北的目光在荷拉德古娜身稍微多停留了一會兒,和梅加耶拉在一起不過才不到一周,這名少女的表情就有了如此豐富的變化。最神奇的是,這種變化並不止於表面,就在前幾天,被洗腦之後和梅加耶拉才住了幾天的荷拉德古娜忽然敲開了徐向北的辦公室的大門,正在徐向北納悶的當兒,少女忽然鞠躬九十度,對徐向北說「對不起」,這讓徐向北大感意外,仔細一問才知道原來少女是在代替被洗腦前的「那個自己」來向主人大人道歉。一開始徐向北還以為這是恩萊科或者辛西婭玩了什麼計策,最後才發現不是這麼回事,荷拉德古娜僅僅是受梅加耶拉的影響太大了一點罷了。
看來他徐向北確實撈到了一個了不得的女僕長。
告別了還在忙碌的梅加耶拉和她的小跟班,徐向北終於推開了月光舟工坊的大門。
一進門徐向北首先就看到莉諾卡的新羽翼,綠發少女大大咧咧的坐在工坊一側正對著艙門的小型工作台,左手裡端著個殘留著些許洋蔥的空盤子,右手則將碩果僅存的那一塊匹薩舉到比嘴巴略高的地方,從她仰著脖子的姿勢來看,她正準備將這最後一塊匹薩送進嘴裡。艙門打開時發出的聲響讓茜茜停止了手中的動作。將臉轉向艙門,金色地瞳孔對準了走進門來的徐向北。
徐向北掃了茜茜手裡的匹薩一眼,小聲歎了口氣,半責備的說道:「你啊,既然知道莉諾卡又熬夜了早又跑去繼續訓練,就不要再讓她幫你做特製匹薩了啊!」
「是嘛。」茜茜淡淡的應了一聲,再一次揚起脖子,把手裡已經在空中舉了好一會兒的匹薩整個送進嘴裡,然後絲毫不顧及形象的大嚼特嚼。
徐向北看了看茜茜那鼓鼓囊囊的腮幫子。一邊將目光轉向興高采烈的衝進工坊後正在到處亂竄、左看看右摸摸地兩名兔耳少女身,一邊對茜茜說道:「慢點,你急什麼,我又不會跟你搶。」
「是嘛。」茜茜依然是這個詞,說話的時候她已經把嘴裡的東西悉數嚥下,正在逐個吮吸自己那沾滿番茄醬和色拉的手指,那認真的樣子就跟正在吮吸母親的乳.頭的嬰兒似的。
就在被晾在一邊的徐向北打算放棄的當兒,茜茜突然開口了:「這是我進來之前就放在這裡地,我只是讓它盡自己的職責罷了,不滿麼?」
金色的瞳孔對準了徐向北。時不時的忽閃一下。
徐向北忽然對這名少女地一任搭檔非常的感興趣,那個傢伙究竟何德何能,能夠讓這樣一位少女如此執著於為他復仇?
「啊,哥哥你來了。這邊這邊!」莉諾卡的聲音從工坊深處傳來,月光舟地首席技師從一堆設備和亂七八糟地原材料中探出半個身子,遠遠的沖徐向北招手。招呼他過去。
徐向北應了一聲。又轉過頭確認茜茜沒有一同過去的意向之後,才跟在已經開始往那邊跑的兩個兔耳少女身後,向莉諾卡所在的工坊一角走去。
在路過靠近工坊入口處的第一張大型工作台的時候,徐向北忽然又想起剛啟航地第二個晚。
那時候由於梅加耶拉對指揮人數稍微增加了地女僕隊的工作還完全沒有手,所以徐向北還需要自己親自巡夜,然後那天深夜他發現工坊地燈還亮著。這本來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畢竟莉諾卡三天兩頭就會熬夜。但是考慮到那時莉諾卡剛剛失去了帕路菲。徐向北還是覺得很擔心。於是他推開了工坊的艙門。
果然,莉諾卡正埋頭於堆放在第一張工作台的那些從瓦爾哈拉的殘骸中搜刮出來的破銅爛鐵之中。少女兩手都拿著工具,正以熟練的動作幹著些什麼。
儘管從背影看來沒有什麼異狀,但是徐向北還是開口詢問少女的狀況。就像他預料的那樣,莉諾卡的回答中帶著某種硬邦邦的東西,而且也沒有像往常那樣告訴徐向北別擔心,回去安心休息等等。徐向北原本想要安慰下莉諾卡的,卻苦於找不到機會——總不能忽然就說出一堆安慰的話來,那樣未免也太突兀了。徐向北琢磨了半天,最後以開朗的語調開口道:「看到你是在工作我就覺得太好了,原本我還以為你一個人把自己關在這裡偷偷哭呢……進門之前我還在擔心要真是那樣的話我該怎麼辦才好……」
莉諾卡的回答讓徐向北大吃一驚。
「……在哭。」前面的幾個字因為聲音太小徐向北沒能挺清楚,不過少女的動作讓徐向北準確的理解了少女的意思:莉諾卡說話的同時,抬起握著酷似多功能改錐的工具的右手,用袖子用力的擦了擦自己的雙眼,然後還重重的抽了抽鼻子。
緊接著她再一次埋首於工作台,一門心思的揮舞起手中的工具。
徐向北沉默了一小會兒,才放輕了腳步走過去,伸手撫摸著莉諾卡的背脊。
「需要個胸膛來擦眼淚或者抹鼻涕的時候,就用傳聲筒叫我。」留下這樣的話語之後,徐向北離開了工坊。不過傳聲筒中並沒有響起呼喚他的聲音,一次都沒有。
其實莉諾卡是個堅強的孩子,徐向北自己也是知道的,不過,昨天熬夜的時候她還在哭泣麼?這點徐向北就不知道了。
這時候徐向北身後傳來門響,應該是茜茜拿著吃完剩下的空盤子出去了,不過這也讓徐向北想起了那個夜晚他離開莉諾卡之後的事情。
準確的說,是出了工坊的門之後的事情。
當時綠發的羽翼少女正靠著門邊的艙壁,幾乎和走廊裡的陰影融為一體,徐向北出來的時候她正偏著頭,透過徐向北身後的艙門看著莉諾卡的背影,那對金色的瞳孔並沒有將一星半點的注意力分給身為月光舟最高領導者的徐向北。當然徐向北已經習慣了綠發少女這種冷淡的態度,他反而在為莉諾卡的新羽翼會擔心她而感到高興,感覺就像媽媽看到女兒找了個金龜婿似的。可就在徐向北準備回房睡覺的時候,他身後傳來一個簡短,卻含義豐富的詞。
「謝謝。」
這個簡短的詞,是徐向北記憶裡到目前為止那名綠發少女唯一一次主動的和自己說話,由於太過驚訝,徐向北很自然的反問道:「什麼?」
「不要誤會,」面對徐向北的視線,綠發少女繼續以平淡的口吻說道,「我好歹也算那傢伙的羽翼,搭檔忘了做的事情,我順便幫她補罷了。」那個時候徐向北就想,難不成這傢伙雖然看起來一副不好對付的女王樣,其實人卻格外的好?
不過至今為止徐向北都沒有找到其他機會驗證這個猜想。
想著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徐向北的腳步不由自主的慢了下來,於是他被估計是等得不耐煩了的莉諾卡衝過來一把揪住了手臂。
「好慢!老哥你又心不在焉了!」少女很有元氣的抱怨著,和剛才徐向北記憶裡跑出來的那個憂傷背影似乎半點聯繫都沒有。
面對雖然眼圈比熊貓還黑一百倍,精神卻異常的好的莉諾卡,徐向北笑著哄她:「好好,我們去看你做的新玩意,我們去看。」
「真是的,老哥你這樣子讓我很受打擊耶,我可是把那個東西做出來了啊!」
那個東西?
「就是我們剛剛繳獲那台重弩的時候,你說的那個東西啊!叫什麼來著?子母型油氣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