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裡奧尼看著面前職員打扮的小男人,將濃濃的煙氣從鼻孔裡噴出,於是他那間不大的辦公室裡立刻充滿了濃郁的雪茄味
科裡奧尼有兩個辦公室,大的那間用來撐場面,可他個人卻非常不喜歡大辦公室裡那種浮華的感覺,所以那些真正主導他手下整個組織的運作的決定,全部都是在這間小房子裡做出的,同樣的,能夠進入這間小房子,說明那人得到了科裡奧尼足夠的重視。
清楚知道這一點的小男人顯現出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他不由得開始後悔,後悔自己從自治會公所出來之後就直接跑來見這位「教父」,早知道應該回家換套體面點的衣服才對……
就在小男人這樣想的時候,科裡奧尼的右手將雪茄從自己嘴裡拿了出來,他身後的黑人僕從立刻領會了主人的意思,將自己的手身到「教父」面前,接著教父就將手中還冒著青煙的雪茄按在黑人的掌心,雪茄熄滅的時候發出的滋滋聲讓教父面前的小男人縮了縮肩膀。
科裡奧尼將雪茄放到桌專門劃出的一小塊區域內,抽出拆信用的小刀,煙頭燒過的部分仔細的切掉,他仔細的檢查了下切口,才滿意的將雪茄剩下的部分放進桌的小架子裡——把抽了一半的煙丟掉可不是他科裡奧尼的作風。
表面看起來這不過是個人生活習慣中的某些怪癖,可是在看著「教父」慢悠悠的做著這一切地時候,等在辦公桌前的小男人背後的冷汗換了一波又一波。不一定非要顯得咄咄逼人才能展現出壓迫感。真正的大人物根本不需要虛張聲勢的怒吼與銳利的目光,科裡奧尼顯然深諳此道。
教父「不經意」的抬了抬眼皮,他滿意的看到自己的舉動效果非常的不錯,所以他終於開口:「所以,馬科多終於弄到足夠地龍誕香了?」
「千真萬確,小的用大人給的在門外聽得一清二楚,而且賣家是布裡多瓦的逃亡王女殿下,而且……」小男人像雞啄米似的點頭,而且喋喋不休的講著自己聽到的內容,似乎這樣就能讓科裡奧尼對自己的話語深信不疑似的。
科裡奧尼不說話。只是看著說個不停地小男人,很有耐心的等到他自己意識到自己說得太多了為止。
趕緊閉嘴之後,小男人戰戰兢兢的看著科裡奧尼,生怕自己剛剛地喋喋不休讓「教父」大人生氣了,然後科裡奧尼那平靜的面容讓他著實鬆了口氣,他絲毫沒有意識到這平靜背後的含義——沒有人會和死人計較那麼多。
「我知道了,老規矩,報酬稍後會送到老地方。」科裡奧尼在小男人安靜下來之後又等了一小會,才緩緩的開口。
小男人知道教父的話代表著自己應該離開了。於是他將一直托在左手的帽子換到右手,對教父彎腰行禮後,轉身準備離開。
「等一下。」科裡奧尼忽然叫住了戴帽子正要邁出門口的小男人,不等他回頭就繼續說道,「這次,為了感謝你一直以來為我所作的一切,讓我的僕人送你一程。」
話音剛落教父身後的一身漆黑地僕人就前數步,迅速來到小男人的背後。
小男人終於察覺到情況有些不對勁,他轉過頭,一臉驚恐的想要謝絕教父大人的「好意」,可是大個子的黑人用自己那雖然一點也不顯得強壯,卻異常有力地手腕框住了小男人的脖子。將他拖出了教父的辦公室。
辦公室那毫不起眼的大門關之後,科裡奧尼將兩手合在一起,左右手用力的互相捏著,同時嘴裡唸唸有詞。那是教父獨自思考地時候地習慣性動作,每當他做這個動作的時候。就代表著他馬要做出某些十分重大地決定,如無意外,這決定將會影響無數人的生死,而這一次,這決定沒準還將影響世界的未來。
末了。教父掏出自己那金色的雷歐納德徽章擺在桌面。然後他拉開辦公桌最底層的抽屜,從裡面拿出一隻木盒子。當科裡奧尼將大拇指按在盒子鎖眼處鑲嵌的那顆寶石時,寶石亮起光芒,隨後盒子內部發出卡噠一聲,盒蓋向彈起,露出裡面的天鵝絨襯底,還有躺在天鵝絨的那枚透明無色的雷歐納德徽章。
科裡奧尼將兩塊徽章擺在一起,金色和透明的兩隻徽記之間開始產生某種共鳴,緊接著立體的圖像從無色的徽記中投影出來——不是投影在虛無的空氣中,而是直接在科裡奧尼的視網膜成像,在旁人眼中透明的徽章只是將一道光射進了科裡奧尼的眼睛裡罷了。投影的內容是每個光魔工匠都十分熟悉的光魔網絡登入界面,科裡奧尼用雙手在身前的空氣中比劃,向光魔網絡裡灌入了某些信息。
只要知道準確的檢索碼相當於地球互聯網的地址,這些信息所有的光魔工匠都能查詢,但是特定的人才不會將它們當成系統出錯的亂碼。
對於這些「特定的人」,這些信息的意義如下:狀況有變,一號方案廢棄,開始執行二號方案
這個時候,五十二區不知道,死神的腳步正悄然接近。
夜幕降臨了。
不過這點在費捨爾商會地下的下水道裡給人的感覺不甚明顯。
「這樣真的好嗎?」辛西婭問自己身邊的徐向北,因為髮色相近,這個時候她的身份是「布裡多瓦廢棄王女多菲雷亞」,身材驟然提高了幾個檔次的王女殿下質問著徐向北,「不管怎樣。我們都冒用了多菲雷亞的身份,不告訴她真地好麼?」
徐向北聳聳肩,有些無奈的回答道:「可是你不覺得,將這個選擇權丟給那孩子,未免太殘酷了一些麼?」
從現在的狀況來看,人類和溫蒂妮的矛盾遲早有激化的一天,相比掌握了迷鎖控制權的溫蒂妮,只有數量優勢的人類佔不到任何的便宜。現在月光舟這些龍誕香,到了人類手的話,無疑將大幅度減少即將到來的衝突中人類地傷亡。卻同時也一定會對溫蒂妮造成巨大的損害。對多菲雷亞來說,一邊是自己的異族朋和她的族人,另一邊是自己的同胞,可以預見這一定是個痛苦無比的抉擇。
「所以,」徐向北撓了撓自己的後腦勺,隨即對辛西婭攤了攤手,補了最後一句話,「我們來做的話至少多菲她還有個怨恨的對象,不是麼?」
說完徐向北就擰過頭。將目光投向正在把一桶一桶地龍誕香搬進下水道的費捨爾商會的僱員們。
辛西婭看著徐向北地側臉,微微歎了口氣,再次開口問了個看起來和頭一個問題沒什麼區別的問題:「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沒問題的。」徐向北開始顯得有些不耐煩。他用力揮了揮自己的手,皺著眉頭瞪了辛西婭一眼,「我不是說了麼……」
「我不是在擔心多菲雷亞,」辛西婭毫不客氣的打斷了徐向北的話,「我是問你,這麼做真的沒問題嗎?將你自己親手救回來的尤歌朵拉再次推進絕望之中?」
徐向北沉默了。
這時最後一桶龍誕香被運進了下水道,費捨爾商會地下的下水道就和其他商會一樣,被改造成了一個小型地地下碼頭。很久以前五十二區還沒有成立人類自治會的時候,人類的反抗者們為了方便和溫蒂妮統治者捉迷藏,將各浮游島的下水道系統變成了複雜而便利的地下交通網絡。可以說,這些管道為人類爭取區域自治權地鬥爭立下了汗馬功勞,而現在,這些管道則成為了各種違禁品交易的途徑。
在下午和馬科多談妥之後,徐向北和人類自治會都認為應該盡快進行龍誕香的交易。以免夜長夢多,交易的場所也理所當然的選擇在了隱秘地下水道當中。
現在徐向北方面地準備已經完成,就等著人類自治會接貨的船隻到來了。
徐向北盯著在碼頭堆放整齊地龍誕香,沉默了很長時間。
「我啊,」終於。徐向北壓低聲音。回答辛西婭的問題,「由於你所知道的那個原因。我對西格瑪什麼的其實並不是特別的在意,僅僅是一種好奇心罷了,在這個世界裡真正讓我覺得十分嚮往的事情,就只有在天自由的飛翔罷了,那可是我從兒時開始就夢想的事情。」
在天自如的飛翔,這恐怕是每一個男孩子都曾經有過的夢想,就連自知自己的視力壓根就不可能達標的徐向北,在高三的時候也興沖沖的報名參加了空軍的飛行員體檢,結果第一次檢查就被刷了下來。接著徐向北和幾個同病相憐的哥們一起逃了一天課,帶著啤酒撬開學校附近高層商務樓的天台鐵門,對著天空大喝大喊大叫。徐向北一點不後悔浪費了整整兩天的複習時間,因為夢想嘛,至少要試一次不是?然後夢想破碎的時候,怎麼能不發洩?這才叫青春嘛!
現在這個夢想實現了,徐向北已經知足了,他現在所作的任何一件事,其實都並沒有包含有他的慾望,實際他只是被情勢牽著鼻子走罷了。徐向北這一切的原因歸結為,自己是異世界人,所以對這個世界的人和事大多抱著無所謂的心態。除非那些人和自己有了某些羈絆。所以他才會去救多菲雷亞,才會在迪亞加拉擔心辛西婭和辛德蕾拉,才會冒冒失失的跑去把尼特族的大司給「綁架」了他自己不知道她的行為相當於「綁架」——不過,當事人也願意的情況下那不叫綁架……。
「所以,我寧願讓多菲雷亞來怨恨做出決定的我,也不願意看到她因為自己的選擇造成的後果那悲傷的臉。」
「嗯哼,」辛西婭看著一臉堅決做大義凌然狀的徐向北,咂了咂嘴之後一針見血的刺向徐向北痛處,「說得很漂亮,而且有相當一部分是實情,但是,我不得不說,到頭來你還是在推卸責任。為什麼硬要說成是為了多菲才這麼做的?如果換了我,我也會決定賣龍誕香給自治會,因為這畢竟是對己方最有利的選擇,但是我會自己來承擔害死溫蒂妮,還有尤歌朵拉的責任。家父最常說的話之一就是,作為位者,就應該有草菅人命的覺悟,如果被犧牲掉的是我們的人,那麼承擔隨之而來良心譴責和不安就是我們的責任。」
徐向北回過頭,有些意外的發現辛西婭臉並沒有往常她揭自己短時那戲謔的表情,異常認真的少女讓徐向北覺得自己就像個犯了錯誤的孩子。
最後,徐向北歎了口氣,他將信將疑的問辛西婭:「你真的,打心底裡支持我的決定,而不是站在我的羽翼的立場採取支持的態度?」
「這不是當然的麼,被我放棄掉和犧牲掉的人究竟有多少我自己都數不過來了,所以我和你是同罪之人啊。」辛西婭笑了,她一邊說一邊向徐向北走幾步,輕輕撫摸著徐向北的臉頰,她的思緒順著二人接觸在一起的肌膚傳進徐向北的腦海請你理解,我和辛蒂不同,我沒有那種純淨的靈魂,也不能給你飛翔的翅膀,但是我也能做到辛蒂做不到的事情,那就是以妻子和參謀的身份,給你提出諫言,夏亞。這是我能夠做到僅有的事情。
徐向北看著少女的臉龐,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充滿憐愛的抱住她的肩膀。
辛西婭將頭埋進徐向北的懷裡,可才過了一小會,她又抬起頭,看著徐向北露出往常的壞笑。
「啊,想起來了,夏亞你似乎更喜歡這樣子呢。」說著少女學著辛德蕾拉的樣子,將額頭靠徐向北的下巴,扭動脖子搖晃著腦袋,輕輕的摩擦著。
少女突如其來的舉動,讓因為剛剛那嚴肅的話題而顯得情緒低沉的徐向北的心情漸漸放鬆,正當徐向北準備做些什麼來回應辛西婭的「撒嬌」時,隧道裡面傳來了某些金屬敲擊所發出的聲音。
那是潛伏在隧道裡的暗哨發來的信號,人類自治會的運輸船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