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空戰旗 歷史的碎片 170 西格瑪和聲(21)
    多菲雷亞覺得非常不高興。

    她把原因歸結為船外面的天氣不好。

    在將偶然擊斃的老山風鯨肢解後,月光舟就再次鑽進了風暴層那常年不停息的狂風暴雨之中,碩大的雨點敲打著鐵甲外殼,周圍那黑色的雲層中時不時流淌著白色的電光,卻無法改變天空的底色,而是迅速的被無處不在的黑色吞噬。

    明明是白天,光照狀況卻和深夜裡一模一樣。不過好在莉諾卡的月光舟電氣化工作進行得還算順利,少女利用風雨燈的燈罩和光魔燈絲結合製造出來的電燈被安放在比較需要燈光的地方,三層和四層甲板的走廊也終於有了穩定的燈光,就算沒有帶燭台,也不用再憑著牆角發出的螢光小心翼翼的在黑暗中摸索了。

    可就連艦橋的燈光都不能使多菲雷亞的心情好轉,少女悶悶不樂的坐在駕駛台,膝蓋還攤開著帶來解悶用的小說希達強力推薦作品,不過小說的頁已經好長時間沒有翻動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嘛!」沉默中的少女忽然大喊起來,還重重的敲了下駕駛座的扶手,喊完之後少女重重的哼了一聲,小嘴唇憋得緊緊的,眉頭像麻花一樣擰在一起。

    此時此刻,月光舟正加快速度,向著尤歌朵拉的家鄉五十二區飛去,這段旅程還要持續四天——其實按照原先的航行計劃,月光舟要先到距離較近的風暴層中轉城鎮也是人魚和人類的混合居住去打聽情況,做好準備再繼續往五十二區前進的,如果按這個計劃做,整個航程要持續將近七天。長是長了一點,但是尤歌朵拉說的大祭司要對人類動手是十天後,這個角度看綽綽有餘。

    所以多菲雷亞搞不明白徐向北突然下令直接向著五十二區奔去的原因了,要說是掛念五十二區的人類的命運,早幹嘛去了。為什麼不在知道這個消息地那一刻就直奔五十二區呢?怎麼都解釋不通嘛!

    而讓多菲雷亞格外不爽的是,當她就這個問題質問徐向北的時候,徐向北完全是在顧左右而言他,用各種看似很有道理實則胡說八道的理由來敷衍她。

    還有辛西婭,本來多菲雷亞對這位貴族少女還頗有好感,可是現在,儘管辛西婭的樣子其實和往常沒什麼兩樣,在多菲雷亞看來卻完全變了味道。

    什麼嘛。一副女主人的樣子!多菲雷亞這一天多里不止一次這樣想,特別是昨天晚餐的時候,辛西婭告訴大家瓦利艾爾家在五十二區有私設聯絡點的時候,少女地表情在多菲雷亞看來簡直就像是……就像是……

    多菲雷亞咬緊了嘴唇,非常不甘心的在心裡嘀咕,不過就是有那麼一點王族血統嘛,如果不是自己已經被家裡放逐了,整個帝國情報局都聽從自己的調遣呢!普通的大貴族有什麼好得意的嘛!這裡多菲雷亞並沒有想到帝國情報局效忠的其實是王族中的實力派。而不是像他們的誓言說地那樣向全體王族效忠

    就這樣自顧自的鬱悶了好一會,多菲雷亞終於鬆開一直憋得緊緊的肩膀,揚起頭長長的歎了口氣。

    「我這是怎麼了?」少女看著艦橋那熟悉的天花板,自言自語道,「王族的胸襟可不應該是這樣啊……」

    說完少女又歎了口氣,隨即搖搖頭,臉露出自嘲的笑容。

    這種釋然地表情才剛剛露了個頭。陰鬱又再次佔領了少女的面容,原本少女那揚起的下巴又垂了下去,目光也無力的轉向地面。

    「但是,辛西婭也搬進了夏亞地房間了呢。」多菲雷亞以低落到極點的聲音呢喃著。堵在胸口地沉重感讓少女不得不大口大口的吸氣,她伸出手。撫摸著自己面前的舵盤,繼續低聲訴說著,「而且,月光舟喲,昨天夏亞和辛蒂兩人一起離開之後。發生了些什麼呢。總覺得……總覺得……」——

    總覺得辛德蕾拉的表情變了許多,可是又說不出來究竟哪裡變了。

    多菲雷亞再次咬了咬嘴唇。為什麼自己會如此在意呢。明明夏亞和他的羽翼怎麼樣,和自己一點關係也沒有不是麼?莉諾卡也說了,羽翼和翔士間親密一點,甚至、甚至做那種事情,根本就沒什麼奇怪地,不是麼?

    由於腦海裡突然掠過地某些詞語,多菲雷亞漲紅了臉,可能是因為周圍沒有人的緣故,少女地臉頰看起來比往常紅得還要徹底許多,似乎還能看到蒸汽正源源不斷的從那像熟透了的蘋果般通紅的皮膚溢出。

    就在這個時候,輪子滾過甲板發出的嘈雜聲從艦橋入口外傳來,並且還在越來越大,顯然製造那聲音的人正向著艦橋這邊走來。

    多菲雷亞慌慌張張的舉起雙手,使勁摀住自己的臉,彷彿想把湧臉蛋的血液擠回去似的拚命用力壓著,可是事與願違,她的臉蛋非但沒有恢復正常的顏色,反而隨著手掌的擠壓變得越發的紅潤。

    急得團團轉的多菲雷亞最後靈機一動,她先是把身體一仰,靠到駕駛座的靠背,又向下縮了縮,緊接著她豎起膝蓋的大,把自己的身體和臉蛋統統擋了起來。

    做完這一切之後,少女才很奇怪的想到,為什麼傳來的不是腳步聲,而是輪子滾地的聲音呢?難道是莉諾卡又發明了什麼怪東西?可那也不對啊,莉諾卡現在不是正在實驗室裡擺弄從風鯨身弄下來的生物光核心麼,難以想像興致勃勃的技術狂少女會丟下研究天然形成的戰列艦級別的光核心的的大好機會,跑來到艦橋來弄些怪聲嚇唬自己。

    疑惑促使多菲雷亞悄悄將頁偏開一點,在和椅背之間露出一條縫,好奇的向外窺視著——她沒有注意到由於自己的精力轉移到其他方面,她臉的潮紅正在漸漸退去,繼續拿本這麼煞有介事地遮擋變得一點意義都沒有。

    聲音的主人出現在視野裡的時候,多菲雷亞大吃一驚。

    她竟然看見一隻大鍋跑了月光舟的艦橋甲板——不,不是跑。而是滾,因為大鍋底部沒有腳,取而代之的是四個輪子,兩個前輪的輪軸還裝著個齒輪,齒輪掛著奇怪的鏈條,鏈條一路向伸展,通過另一個齒輪和裝在大鍋頂的開口邊緣地一個古怪裝置連接在一起。

    而更讓多菲雷亞驚奇的是大鍋裡裝著的東西。

    從多菲雷亞的角度看去,剛好可以看見鍋裡的水面。以及在水裡的人魚公主的半身。

    「嘿咻!嘿咻!」尤歌朵拉很賣力的發出近似苦工們勞動時地號子的聲音,同時憋著一張臉,雙手用力的扳動裝在大鍋邊緣的那個和底部的輪子連通的古怪裝置多菲雷亞不知道,那個裝置其實是徐向北仿製地球自行車踏板弄出來的,也許是那裝置實在太難推了地緣故,尤歌朵拉的那纖細潔白的手臂竟然能看到糾結的青筋,而少女臉也是一副就要力竭而亡地恐怖表情。

    盯著緩緩前行的大鍋和尤歌朵拉看了好一會,多菲雷亞明白了。少女推動那奇怪裝置地雙手,正是大鍋前進的動力源,另外,似乎尤歌朵拉還能通過那個古怪的裝置來改變大鍋的前進方向。

    「嘿咻!嘿咻!」

    尤歌朵拉還在很用力的地喊著,她那扭到一起去地臉讓多菲雷亞忍不住放下手裡的本,關心地問道:「你沒問題?」

    「沒……問題,這個東西。嘿咻,只要爬這個坡,嘿咻,就不那麼費力了。」說著載著尤歌朵拉的移動大鍋終於爬了艦橋甲板入口附近的那段坡道。於是尤歌朵拉長長的舒了口氣,人魚少女抬起手來。以稍顯誇張的動作抹了抹額頭的汗珠,「看,現在就簡單多了!」

    似乎是想向多菲雷亞證實自己話語的真實性,尤歌朵拉以輕鬆的動作快速扳動那個奇怪的裝置,得意洋洋的對坐在駕駛台圓睜著眼睛的前王女殿下揚起了下巴。嘻嘻笑著。

    「啊。小心,前面……」多菲雷亞的提醒剛說出口。「慘劇」就發生了,隨著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載著尤歌朵拉的大鍋一頭裝了艦橋前部的艙壁,大鍋裡的水隨著慣性向前飛濺,夾帶著鍋裡的魚一起撞向堅硬的鐵質艙壁,濺起的水花在艙壁碰得粉碎,稀里嘩啦的砸向地面,而飛起的人魚也一頭撞艙壁,發出淒慘的叫聲,隨即嘩啦一下落回鍋裡殘留的水中,濺出更多的水花。

    多菲雷亞不忍的別過臉去,一邊歎氣一邊搓著自己的額頭。

    頭飛滿星星和月亮的尤歌朵拉癱倒在鍋裡,過了好一會才抓著大鍋的邊緣爬起來,人魚少女捲著尾巴坐在少了大半的水裡,很快就委屈撅起了嘴巴,眼眶裡也憋出了大顆大顆的淚珠:「過、過分,夏亞明明說了艦橋甲板很寬闊,可以讓我隨便練習的!」

    「我說,會撞是因為你剛剛得意忘形跑得太快了?」多菲雷亞皺著眉頭,對尤歌朵拉吐槽道。

    「才、才沒有很快呢!多菲你剛剛也看到了,這麼難用的東西,我怎麼可能讓它跑得很快呢?這把手可是好難推好難推的喲!根本就跑不快嘛!」尤歌朵拉用手臂「砰砰」的拍著大鍋前面那個奇怪的裝置,慌慌張張的辯解著。

    「但是剛剛你自己也說了,了最開始那個坡之後,就不那麼費力了?」

    「啊嗚……那是、那是……啊嗚啊嗚……那是……」尤歌朵拉就像被揪住頸後毛的貓咪,雖然想反駁,卻完全想不出詞,只能很委屈的將雙手合在胸前,擺弄著自己那戳在一起的兩根食指。

    「你啊,好歹也算是個王女……」多菲雷亞都無奈了,她心想自己恐怕永遠都搞不懂人魚的想法了,明明胸部比自己顯得大人多了,為什麼舉動卻總是像個小孩子呢?

    「王女?」尤歌朵拉好奇的歪了歪腦袋,一臉不解的樣子。

    「NGNV!」多菲雷亞將這個詞拆分成通用語字母這裡用拼音表示BY作者,一個一個的拼出來,隨後又連讀了一遍,「王女!懂了麼?王女?」

    「王女?那是什麼來的?」尤歌朵拉問這話的時候那純真的表情讓多菲雷亞倍感脫力,而多菲雷亞的表情使人魚少女的臉顯現出些微的愧疚,「嗚嗚,對不起啦,通、通用語我、我其實不太擅長啦!」

    多菲雷亞再次歎氣,從談話開始的時候算起,自己這是第幾次歎氣了?

    「意思就是,你真的是你爸爸的女兒麼?」

    顯然這話在尤歌朵拉那裡被理解成了最表面的意思,人魚的公主嘟起嘴巴:「當然是了,如果尤歌朵拉是爸爸撿來的,那爸爸就不會那麼疼愛尤歌朵拉了!」

    「不……我的意思是……」多菲雷亞解釋還沒出口,她就意識到這個問題糾纏下去一點意義都沒有,毫無心機的尤歌朵拉不太可能撒謊,她多半是貨真價實溫蒂妮公主,另外,剛剛尤歌朵拉的話語中有某些東西觸動了多菲雷亞的心弦——

    那爸爸就不會那麼疼愛尤歌朵拉了!

    疼愛啊,多菲雷亞想——

    我被什麼人疼愛過麼?

    多菲雷亞想起了那個身影,那個總是在很高的地方俯視著自己的身影,那個總是被光芒包圍以至於自己常常看不清她的容貌的身影,那個名為母親的身影。

    同樣是一國的公主的少女撫摸著自己的銀髮,情緒複雜的開口問道:「吶,尤歌,你爸爸是什麼樣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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