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空戰旗 歷史的碎片 160 西格瑪和聲(11)
    布裡多瓦邊境大陸阿拉希正迎來第一縷晨光。

    一位禿頂老漢按著他那麼多年來養成的習慣,今天也準時推開了自家閣樓的窗戶,於是他滿意的看到晨霧已經散得差不多了,僅剩下的霧氣正被陽光驅趕著,向著天邊退去。

    老漢對著天空舒展著筋骨,用手錘著自己的肩膀,傾聽著自己這把老骨頭發出的聲響——很好,沒什麼異常的地方,該響的地方都能響。

    做完早上這一系列慣常的活動之後,老漢按著老習慣,拿起掛在窗台裡側的抹布,準備擦一擦窗台,然後下樓開始準備早飯。

    忽然,他眼角的餘光捕捉到了些什麼,老漢疑惑的抬起頭,看著天邊那依然瀰漫著濃重霧氣的蒼穹。

    看了半天,那霧氣看起來沒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可老漢沒來由的覺得自己剛剛確實看到了——某種藍色的東西飛翔在天際。

    又端詳了一會,老漢無奈的搖搖頭,心想應該是看錯了吧?

    這時他已經抹好的窗台,於是老漢一邊念叨著「人老了不行了」一邊拿著抹布準備下樓去。

    臨走前老漢大概是覺得應該最後確認一次,就再次轉過頭去……

    下一刻老漢手裡的抹布掉到地上,可憐的老人顫顫巍巍的舉起瘦骨嶙峋的手,指著窗外的天空,只剩下幾顆牙齒的上下顎卡噠卡噠的一開一合。

    就在老漢驚恐的目光正對著的方向,漸漸消弭的霧氣中,蝗群般的艦船露出了它們的身影。

    艦船的船帆分別漆成藍色和白色,遠遠看去,規模宏大地艦陣組成的一幅巨大的圖案。

    那是一面似乎要遮蔽整個天空的米德特魯加藍底白叉旗。

    鐘聲在鳴響,阿拉希大陸上所有的鐘樓都在發出惶恐的悲鳴,敲鐘人吊在鍾繩上,不斷的驅動自己的雙腿。跳起又落下,以自己地體重帶動裝在塔樓頂端的槓桿,搖動那巨大的銅鐘。

    被鐘聲驚醒的人們推開窗戶,好奇的探出睡眼惺忪的腦袋,卻看到街上慌亂奔逃中的人流,而當他們將目光投向所有人都在拚命逃離的那個方向後,他們也毫不猶豫地加入了奔逃的行列。

    可諷刺的是,他們當中沒有一個人知道自己應該往哪裡逃。佔據他們腦海的是長久以來布裡多瓦官方對米德特魯加人的野蠻嗜血的種種宣傳,以及天邊逐漸接近的那面巨大旗幟那似乎要吞噬一切地、不可阻擋的魄力。

    陷入恐慌的還有集結在阿拉希大陸上空的布裡多瓦艦隊,由於連日來集結在國境對面地米德特魯加艦隊都沒有進發的跡象,鬆懈下來地地方雜牌軍甚至連第一類系泊標準都沒有執行——為了讓自己在船上能睡安穩覺,他們把船用纜繩牢牢的繫在地面上能看見的每一個突起物上了。

    於是當米德特魯加人那巨大的艦陣出現在天空盡頭的時候,慌了神地水兵們只好抄起斧頭,向著他們能看到地每一條纜繩砍去,使得大量操帆用的索具都遭遇無妄之災。

    一片混亂之中。唯一還維持著秩序地,就是系泊在阿拉希大陸首府上空的那只黑色的艦隊。

    就在雜牌軍們手忙腳亂的想要讓飛船飛起來的時候,卡特雷亞的禁衛艦隊的官兵們早就解開了維繫戰艦與地面的纜繩,收起按照第一類系泊標準設置的繩梯,駕駛著戰艦上升到距離阿拉希地表近千米的空中,秩序井然的開始列陣。整個過程中傳令兵們都沒有離開過各自的戰艦,也沒有任何一發信號彈在天空中炸響——於此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在完成集結的黑色艦隊四周,從各個地方艦隊的旗艦上升起的信號彈所發出的光芒此起彼伏,就像節日裡的焰火。

    幾乎在整個艦隊完成列陣的同時,卡特雷亞走上旗艦的艦橋。接過早就等在艦橋上的甲板官遞上來的單筒望遠鏡,將折疊的鏡筒拉開。對準了天邊正在緩慢而又堅定的向這邊接近的巨大艦隊。

    「聽說當初伊斯坎塔娜女王下令統一米德特魯加軍塗裝的時候,大貴族們都非常不願意更改自家戰艦的風帆色彩,布裡多瓦的貴族們也肆無忌憚的嘲笑統一使用藍色和白色風帆的米德特魯加軍像叫花子,可現在看來女王陛下的做法果然有其意義,」卡特雷亞收起手裡的望遠鏡。同時對身後的拓婭和多勒雷斯評價道。「看,陛下的艦隊還遠在天邊。她就已經成功的摧毀了我們的鬥志。」

    「殿下,我們隨時準備為您死戰到底。」多勒雷斯聞言,立刻用右手按住自己的左胸,向著卡特雷亞微微鞠躬,同時以堅定的語調鏗鏘有力的說道。

    卡特雷亞側過臉,嘴角微微上揚,滿意的掃了多勒雷斯一眼。

    而站在多勒雷斯身邊的拓婭則亮出純真的笑靨,以懵懂無知的少女語氣對多勒雷斯說道:「啊,原來多勒雷斯你對卡雷的愛已經深到這個地步了麼!」

    「拓婭小姐請您稍微注意下自己的言行,」非常難得的是,這次多勒雷斯並沒有像往常一樣落跑,而是以陰沉的目光掃了拓婭一眼,嚴肅的告誡道,「作為殿下的羽翼,請您隨時注意發言的場合以及氣氛。」

    「好好,」拓婭垂下眉毛,一臉自討沒趣的樣子,一邊歎氣一邊抱怨,「多勒雷斯你真沒勁……」

    「拓婭。」這回連卡特雷亞都開口提醒自己的羽翼。

    「好一身華麗的白色洋裝的少女將好字的尾音拉得老長,說完之後總算是乖乖的站到一邊不說話了。

    拓婭閉嘴的同時,在卡特雷亞她們身處的艦橋後部,靠近整艘旗艦艦尾的地方,一名軍官拉開了手裡地發煙筒,醒目的綠色煙霧從發煙筒中湧出,被狂風帶著在戰艦後部形成一道長長的絲帶。

    幾乎同一時刻,另外幾條炮擊縱隊的縱隊旗艦也釋放了其他顏色的煙霧,拉出道道綵帶。遠遠看其就像是一道扭曲的彩虹一般。那是風向標識煙,內行人通過「彩虹」中各條色帶的走向,配合手邊的風向標,風力計氣壓計等工具,很容易就能判斷出此刻艦隊所處地空域的空氣整體流向,並且以此來對船隻的航行狀態進行微調。

    不過,在很多老兵看來,這些彩色的絲帶除了單純的軍事意義之外。還帶有近似狼煙的象徵性:一片平靜的天空中艦隊靜靜的航行,漸漸擴散地彩色煙霧非但沒有沖淡即將成為戰場的天空中逐漸蓄積起來的沉重,反而更加凸顯了瀰漫在各處的肅殺氣氛。而這種氣氛又被遠處那不斷接近中的龐大艦隊無限的擴大。

    在黑色的艦隊完成各項迎敵準備地後,分散在阿拉希各處的地方艦隊才勉勉強強聚集起來,開始向著黑色艦隊的方向集結。

    「看來前途堪憂啊。」多勒雷斯邁上一步,站在卡特雷亞身邊,憑欄遠眺,目光在遠方的艦陣和一團糟地自軍艦隊之間移動。口氣顯得異常的無奈。

    「在擔心?」卡特雷亞抽出煙桿,臉上地表情似笑非笑,說話的口氣聽起來就像在和老友記聊天一般,「在擔心我們被那滾滾而來的洪流碾碎?」

    「怎麼可能,原本我們的計劃就沒準備要和那位女王陛下硬碰硬吧?」多勒雷斯也像老朋友一樣回答道,他知道在這種情況下卡特雷亞如果沒有擺出威嚴(或者說,施放王霸之氣)的話。那就代表著她自己也想和人聊聊天——多勒雷斯畢竟是看著卡特雷亞長大地,從他還是侍從翔士時起他就一直注視著這位堅強地王女,所以他對他現在的主君地性格瞭解得相當的清楚。他稍稍頓了頓,用稍微嚴肅的語氣接著說。「不過,還是會有一場惡戰就是了。」

    卡特雷亞不說話。只是咬著煙桿的尾端,過了半晌才再次開口,說出來的內容卻讓多勒雷斯愣了好一會,她說:「我現在很好奇,那位女王陛下會發表什麼樣的陣前演說呢?她會把在和我的茶會上說的話語。直接說出來嗎?」

    多勒雷斯納悶的看著卡特雷亞那專注的盯著遠方艦陣的側臉。猜測著卡特雷亞為什麼會這樣說,同時他下意識的將目光投向站在卡特雷亞另一側的拓婭。

    羽翼少女對多勒雷斯露出雍容華貴的笑容。那華麗的笑容不知為何讓翔士團長大人條件反射的想到看到蚊蟲的青蛙,他趕忙將目光移開,可是拓婭的偷揶已經出口:「多勒雷斯大人,開始揣測的主君的想法,是成為弄臣的第一步哦!」

    這回連卡特雷亞都露出笑容,王女殿下沒有出口制止自己的羽翼,看起來是默許了拓婭的行為。

    原來如此,多勒雷斯覺得自己忽然間瞭解了卡特雷亞的想法,他像往常一樣開口否定了拓婭的話語,結果卻換來了羽翼少女的一連串追加攻擊,被搞的狼狽異常。

    艦橋上的軍官們一邊忙活著自己手中的活計,一邊悄悄的偷偷的看著王女大人的羽翼調戲翔士團長大人,他們那原本因為過於嚴肅而稍顯僵硬的臉漸漸的帶上了笑意。

    而聚集在船艙通往旗艦的艦橋的艙口後面的卡特雷亞的禁衛翔士們,則在對視一眼後露出「果然如此」的笑容,卡特雷亞總是希望自己的部隊能保持樂觀的心態,所以當她發現部下的情緒過於陰沉的時候,就會縱容拓婭,放任這位強攻屬性的大小姐調戲自己的高級軍官…儘管至今為止這種手段用了不下一次了,可不知道為什麼每每都能湊效,大概是因為拓婭總是能編出新的內容來進行調戲的緣故吧……

    有時候就連卡特雷亞自己都懷疑,拓婭在成為自己的羽翼之前,難不成已經活了很多很多年?她在調戲別人時不經意間展現出來的那種智慧和機敏只有擁有豐富的人生閱歷的人才有可能具備,她總是能在關鍵時刻抓到被調戲者的小辮子,然後無限制的加以利用。

    在旗艦艦橋上地氣氛變得輕鬆起來後,卡特雷亞出聲制止了自己的羽翼。

    就在這時候,在艦橋左舷負責觀察的軍官忽然大叫起來:「殿下,左舷發現巡洋艦一艘脫隊!」

    卡特雷亞聞言舉起單筒望遠鏡。將物鏡對準了軍官所指的方向,果然看到一艘裝飾得金碧輝煌並且讓人感到無比惡俗的巡洋艦正脫離正在編成中的地方艦隊炮擊縱隊,它擅自啟動了第一類航法,拖著第八色的為航跡正向著背向米德特魯加大艦隊的方向疾馳而去。

    看艦隻地旗幟,似乎是屬於某個地方的小貴族。

    「這幫該死的投機份子。」同樣用單筒望遠鏡看著那條巡洋艦的多勒雷斯咒罵道,「沒有相應的覺悟就不要擅自應徵啊!」

    說完多勒雷斯「啪」的一聲用力將望遠鏡收攏在一起,丟給身邊的軍官,然後斬釘截鐵的對卡特雷亞說道:「臨陣脫逃按律當斬。就讓我去將他們就地正法吧!」

    「別急,多勒雷斯,」卡特雷亞淡淡地說道,聲調不高的話語裡卻隱含著無盡的威嚴,「光是將他們燒成灰不夠震撼,所謂殺雞敬猴,殺的時候沒有引起猴子們的注意力,效果是要打折扣的。」

    忽然卡特雷亞聲調驟然提高。隨著聲音的變化,王女殿下那對陰陽眼裡閃過銳利地寒光:「號令!左舷裝填!」

    卡特雷亞話音剛落,守在旁邊的甲板官立刻俯下身子,對著面前一排傳聲筒中的一個大喊:「左舷,裝填!」

    甲板官的話語聲沿著傳聲筒地一直向下傳播,拐了一個彎之後從戰艦火炮甲板上方的喇叭筒裡穿了出來。

    絡腮鬍子地炮手長猛的丟下手中啃了一半的蘋果,衝著在他面前的三層貫通式火炮甲板上待命的水兵們大吼:「左舷裝填!快!」

    小伙子們聞言立刻動作起來。並排在戰艦左舷三層火炮甲板上地九十六門長管身二十四磅炮地肚子被迅速的填滿,下一刻,卡特雷亞地旗艦的左舷打開了一片小孔,黑洞洞的金屬炮口被推出射擊窗。沐浴在晨曦當中。

    緊接著第二個命令下達:「上引信!」

    副射手在命令下達的那一秒就將引信塞進火炮上方的點火孔,而射擊手們則以互相碰觸手中火把的頭部的方式。將火種從火炮甲板的頭部一路傳遞到尾部。

    完成一切準備之後,炮手長抬頭,看著安裝在火炮甲板後部艙壁最上方的喇叭,靜靜的等待著射擊諸元。

    而這個時候分設在旗艦上下兩跟主桅桿上的觀測所正在忙碌的測算距離以及相對航速等射擊諸元,不過他們的速度顯然沒能讓王女殿下滿意。

    「拓婭。」卡特雷亞低聲呼喚自己的羽翼。

    「交給我吧。」少女笑著回答道。隨即走向甲板官。禮貌的鞠躬請對方讓出了自己的崗位。

    緊接著少女閉上眼睛,用空識掃瞄目標戰艦。片刻之後她低下頭,以輕柔悅耳的少女語調對火炮甲板上待命的炮手們說道:「啊,嗯,我是拓婭,接下來我要傳送射擊諸元,請大家好好照做哦!」

    隨後少女報出一連串數據,卻不是敵艦的各種參數,而是精確的射擊角和炮身偏轉角,這些數據順著傳聲筒一路傳導到下面的火炮甲板。

    炮手裡面有好多小年輕,拓婭那悅耳的少女嗓音在火炮甲板上響起的時候,他們不顧炮手長和年長的老炮手臉上那猙獰的表情,小聲歡呼起來,而火炮的炮架也被以最快速度調整到拓婭指定的狀態。

    「接下來,」幾乎趴在傳聲筒上的拓婭面帶笑容,「我要開始射擊倒數了,請大家按著我的指示開火射擊……」

    少女清脆的倒數聲迴盪在戰艦當中,水手們就近抓住手邊的艙壁,所有人都屏氣凝息,等待著這場戰鬥最初的炮響。

    「3、2、1,開火!」

    隨著拓婭的話音,卡特雷亞的旗艦就像射精似的抖動起來,戰艦黑色的側面突然被橘紅色地火光吞沒。九十六門重炮射擊所造成的巨大反衝力將戰艦拚命的推向右側,船隻桅桿間沿著縱軸懸掛的、專門用來抵消後坐力的豎帆全部一下子鼓脹起來,讓人聯想到孕婦的腹部。

    下一刻震耳欲聾的炮聲擴散開去,震撼著所有人的耳膜。

    由九十六門重炮地炮口中噴射出的彈丸呼嘯著,衝向正在逃逸的那艘倒霉的巡洋艦,首先抵達的圓形彈丸砸穿了戰艦的外殼,敲碎偶然碰到的水手的肢體甚至頭顱,在動能耗盡之後掉落在木質地甲板上。順著甲板滾動著,塞在圓球上那個不起眼的孔洞中的引信冒著白煙發出「絲絲」的聲響,這時飛得稍慢的鏈彈也抵達了目標,被兩個小鐵坨牽引的鐵鏈完全撐開,旋轉著掃過那船的甲板和四周,割草般地削斷它的桅桿和碰巧處於鐵鏈刀鋒路徑上的船員的脖子。

    就在被削斷地桅桿的碎片和被扯碎地風帆像牆壁上脫落的斑駁一般離開那巡洋艦,向著下面的阿拉希大陸墜落的時候,第一批抵達的那些炮彈地引信燒到盡頭了。於是耀目地閃光在那條倒霉的巡洋艦地各個角落暴起,閃光之後濃濃的煙霧從那巡洋艦艦體上的每個開口湧出,被煙熏得東倒西歪的水手們一窩蜂的湧上了一片狼藉的甲板。

    卡特雷亞用單筒望遠鏡注視著被她用來敬猴的那只倒霉的雞。

    「拓婭,這次不行哦,最多只有一半的炮彈命中目標。」

    卡特雷亞的話語讓拓婭撅起嘴巴,似乎覺得很憋屈的少女埋怨道:「卡雷,人家已經盡力了嘛……」

    卡特雷亞沒有理會自己羽翼那半開玩笑嬌嗔。依然專注的注視著那條受到嚴重破壞的戰艦,她對這次齊射的效果異常的滿意:對方果然是雜牌軍,明明戰艦並沒有遭到致命的打擊,水手們的軍心已經徹底崩潰了。

    當看到顧著逃命的水手們將那個想著投機的貴族推下救生艇的時候。卡特雷亞收起了望遠鏡,同時對自己身後的傳令官下令:「升戰旗。我軍就在阿拉希上空迎敵!」

    數秒鐘後,代表著布裡多瓦帝國二王女,帝國元帥卡特雷亞.德.拉.布裡多瓦的黑白雙色百合標記,在阿拉希大陸上空綻放,驕傲的向著正不斷逼近藍底白叉艦陣展現著自己的風采。

    緊接著數發信號彈升空。盤踞在阿拉希上空的艦隊開始以卡特雷亞的黑色艦隊為核心結成不輸給米德特魯加人的炮擊艦陣——地方艦隊的動作利索了許多。看起來剛剛那隻雞也算是死得其所。

    彷彿是為了呼應卡特雷亞的動作,遠方那面藍底白叉旗幟忽然消失在第八色的光芒中。米德特魯加人的艦隊幾乎在同一時刻進入了第一類航法,原本正以不可一世的腳步向著阿拉希飛來的方形艦陣緩緩的轉向,以統一劃一的動作轉變成適合大艦隊間決戰的長條炮擊陣型。

    卡特雷亞的艦隊隨後也進入了第一類航法,兩條第八色的光帶在廣袤的藍色天際中同向航行,逐漸的拉近彼此間的距離,遠遠看去就像兩條巨蟒正穿行在藍色的草原中,那星星點點的第八色光芒就是巨蟒的鱗片反射著的陽光。

    雙方都再一次施放了風向標識煙,各色的煙霧在空中糾纏在一起,似乎預示著不久之後整個天空就將被濃密的硝煙徹底佔據。

    「那麼多的穆薩級……」多勒雷斯架著望遠鏡,一面打量著對面米德特魯加的艦陣,一面評論道,「難怪他們能湊出這種恐怖的數量,原來都是便宜的單腿怪胎啊!」

    「但是我方並沒有艦隊決戰用戰列艦,如果他們一直保持距離和我們對射,那麼就算是我們也就只有被虐待的份呢。」同樣注視著遠方艦隊的卡特雷亞如此答道。

    穆薩級由於噸位問題,它的光核心提供的光盾強度有限,加之艦體的結構又因為要搭載那三台K5Z重弩而顯得比較脆弱,因此即使一直很敵人保持相當於它自己的最大有效射程的距離,面對布裡多瓦艦隊決戰用戰列艦裝備的重型第八粒子炮,穆薩級依然顯得相對脆弱,所幸地是K5Z重弩對艦隊決戰用戰列艦同樣致命。

    當然,艦隊決戰用戰列艦的光束炮在命中方面有巨大優勢。而相應的造價便宜的穆薩則以難以媲比的數量來應對。

    總的來說各有千秋。

    但是就像卡特雷亞說的那樣,卡特雷亞的禁衛艦隊作為王女地私人武裝,並沒有被允許裝備那種龐然大物。

    「多說無益。」卡特雷亞為談話打下句點,「我們撐到中午,然後開始撤退。」

    「瞭解。」多勒雷斯幹練的應道。

    就在這時候拓婭抓住了卡特雷亞衣服的腰部,異樣的光景立刻通過兩人的腦內鏈接傳入卡特雷亞的腦海。

    那是米德特魯加那藍白相間的艦隊的近景——當然這個近是相對現在用單筒望遠鏡看到地景象來說的,可即使如此,卡特雷亞依然清晰的看見無數第八色的光點正從艦陣中起飛。密密麻麻的不滿了拓婭傳來的空識圖像的每個角落,就彷彿天上地繁星搞錯了時間,冒著大太陽出來露頭似的。

    緊接著卡特雷亞看到她了,即使是在這種模糊不清的圖像中,那位女王陛下依然是如此的顯眼,她披著地那件與國旗採用擁有同樣的圖案地披風估計有戰艦的主帆那麼大,這使得女王陛下在密密麻麻的亮點當中就如鶴立雞群一般。

    果然是那個人的行事風格呢,卡特雷亞帶著複雜的心情。如此想到,嘴角露出難以察覺地意義不明地笑意,可下一刻,她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她忽然意識到那位陛下這麼做地理由。

    一般來說在這種規模的艦隊決戰中,雙方的艦隊決戰級別艦隻會率先從最大距離開始對射,一邊互相殺傷一邊接近,只有等雙方戰艦接近到相當程度之後。才會派出各自的精銳翔士突擊部隊攻擊對方的戰艦。

    這是因為距離遠的時候本方艦隊火力對敵人的影響力較弱,單獨派遣翔士部隊出擊的話,出擊部隊容易陷入對方精銳翔士和猛烈的艦隊火力的圍攻中,所以像徐向北對付海盜時採用的那種戰術。面對編製完成裝備精良的正規軍的時候就變成一種極度危險的行為,在面對像卡特雷亞近衛艦隊和米德特魯加中央艦隊這種級別的對手的時候更是與自殺無異。

    可是現在米德特魯加艦隊總帥。米德特魯加的女武帝伊斯坎塔娜陛下卻採用了這種戰術。

    而且稍一思考,卡特雷亞立刻就明白,米德特魯加的女王陛下的行動是正確的,因為雙方在翔士,特別是高位翔士數量上的差距實在是太大了。地方艦隊的翔士當中當然也會有好手。但是整體來講,地方艦隊的翔士根本不能當作戰力來考慮。那麼為什麼不以這種數量上的絕對優勢壓垮對手呢?

    如果進行艦隊對射的話,就算卡特雷亞手下沒有艦隊決戰用戰列艦,憑借穆薩級那糟糕的防禦力,伊斯坎塔娜的艦隊依然會遭受損失,而以驍勇善戰聞名的卡特雷亞禁衛艦隊也必然會在進入近距離纏鬥的時候有所斬獲,甚至那些素質參差不齊的地方艦隊,殺得興起了以後沒準也會有意外的表現,總而言之在雙方總體數量相差並不是非常遠的時候,一般的艦隊決戰必將使得米德特魯加軍受到相當的損失,這也剛好對了在後面佈防的布裡多瓦大貴族們和皇家機動艦隊的算盤。

    那麼,為什麼不利用自己佔有絕對優勢的翔士力量來剿滅面前的敵人呢?失去翔士掩護的艦隊是非常脆弱了,這樣不費吹灰之力米德特魯加的女王陛下就將迎來開戰後的第一個勝利。

    為了出其不意,那位陛下將自己的艦隊展開成炮擊陣型作為佯動,使得直到翔士出擊前一刻卡特雷亞艦隊都保持著炮擊隊形,一時難以收縮成利於防禦翔士突擊的圓筒陣。

    這個戰術的思路如此簡單,簡單到都不能將之稱為謀略,但是完全被固有框架的桎梏束縛住,壓根沒往這個方向想的卡特雷亞依然感到一種徹骨的失敗感。

    就在這個時候,清晰的話語聲從遙遠的天地另一邊傳入卡特雷亞的耳廓。

    是伊斯坎塔娜女王的戰前演說。

    為了讓自己的演說能被展開成近二十公里長的炮擊隊形艦隊全部能聽到,伊斯坎塔娜女王的演說通過專用的擴音羽翼放大了無數倍。以至於卡特雷亞艦隊這邊都聽得一清二楚。

    「我的戰士們!」

    女王地聲音清晰有力。

    「這時候,我不想再說什麼大義,什麼帝國的信念,因為這些東西在你們戰死了之後沒有任何意義!」

    果然還是那位陛下一貫的風格。

    「我唯一能保證的是,我永遠會在你們的前方!我將引領著你們,不管是現在還是將來,不管是在現世,還是在來生。我都與你們同在!我的戰士們啊,跟隨我,將我的旗幟插到天空的頂端!我地戰士們啊,跟隨我,讓遠征的腳步踏遍四方!我的戰士們啊,跟隨我,去向整個世界的盡頭!陽光所到之處,皆為我的王土!呼吸空氣的生物。皆是我的臣民!現在!我,伊斯坎塔娜.庫納塔伊茲米.米德特魯加命令你們!前進!!!!」

    話音傳到卡特雷亞地耳邊的時候,米德特魯加那位獨斷專行任意妄為的女王陛下已經一馬當先的向著布裡多瓦人地方向殺來,披在陛下肩上的那面巨大到難以置信地披風瘋狂的舞動著,就像是蒼鷹的鐵翼一般陪伴著女王的身影。也許正是因為有了這披風,嬌小的女王陛下地身影在卡特雷亞看來忽然變得巨大而又不可一世。

    從百萬米德特魯加軍人口中喊出「吾皇萬歲!」口號,壓過了狂風地呼嘯。就連天穹似乎都為之動搖。

    「傳令官。」面對鋪天蓋地向著自己壓來的第八色光芒,卡特雷亞反而冷靜下來了,她一平靜地口吻對身後的軍官說道,「發信號。本艦隊立刻撤退!翔士隊升空掩護!」

    「這、殿下……」

    「快去!」卡特雷亞吼了回去,同時以手中的煙桿狠敲面前的護欄。力道之大把鐵質的煙桿都敲彎了。

    「是。」

    伊斯坎塔娜陛下不會不知道後面的貴族派在等著坐收漁翁之利,卡特雷亞在心裡盤算著,所以主動撤退的話,那位陛下應該也不會窮追不捨,但是她應該同樣也不會放棄削弱自己的好機會吧!

    想到這。卡特雷亞看了自己的羽翼一眼。隨即轉過身,這時她發現。自己的禁衛翔士和他們的羽翼都已經站到了自己的身後。

    她挨個看著那些熟悉的臉龐,這些人都是自己親自遴選出來的,每個人都和自己關係匪淺,每個人都是自己無可替代的心腹……

    將禁衛翔士們挨個打量一遍之後,卡特雷亞左手輕輕按住腰間的劍柄,咬了咬牙,帶著難以明說的情愫,深情的說道:「各位,不要死。」

    回應金髮元帥的是堅毅的目光。

    「遵命,」多勒雷斯代全體禁衛翔士回答,「我的主人。」

    這時,在眾人頭頂,代表撤退的信號彈炸開耀目的光芒。

    「畜生!」老者將手中的茶杯狠狠的摔到面前的地板上,可是由於地面上鋪著厚厚的地毯,茶杯免於覆滅的命運,只是把其中的紅茶灑了一地而已。

    「淡定,淡定,平時你不是最喜歡談修養麼,聶拉斯。」回應的聲音來自摔茶杯的老者的正對面,這個房間的另一頭,那是一把柔軟悅耳的少女的嗓音,「就算卡特雷亞撤退了,不是還有你引以為傲的機動艦隊擋著那個秩序破壞者麼,何不讓我們大家都見識下他們的力量呢?」

    被稱為聶拉斯的老者似乎還想說什麼,卻咬咬牙吞了回去,他把目光轉向位於房間中央的地面上的那面巨大的玻璃。玻璃當中顯示的很明顯是某一片空域的俯視圖,那片空域當中盤亙著兩條巨蛇,巨蛇之間有無數細小的光點正在交錯穿梭。而其中一條巨蛇的身體正在崩潰,從那漸漸土崩瓦解的身體當中,黑色的像是巨蛇的神經似的狹長細線正快速的向著這玻璃的邊緣離去。

    那是正在撤退的卡特雷亞禁衛艦隊。

    看見那條黑色細線的逃脫幾乎已成定局,聶拉斯狠狠的哼了一聲,又掃了眼坐在房間另一頭的少女,憤憤的轉身離去。

    而少女看也不看聶拉斯離開的背影,只是神色默然的喝著手裡的紅茶。

    當沉重的門響表明老者已經離去之後,少女放下茶杯,搖了搖面前茶几上的銀鈴。

    「是的,主人,有何吩咐。」房間的陰影中立刻傳來恭敬的詢問聲。

    「緊急召急各地空閒或者待命的執行使,聶拉斯不能完全信任。而在房間外,隔著一道厚重的石門的走廊裡,剛剛拂袖離去的老者恨恨的咬著牙齒:「可惡,安傑洛特!我總有一天要讓你知道,老狗也有幾顆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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